第26節
霍司明也坐進車里,問他:“你和她們都做過愛?” “……”竇澤皺了皺鼻子:“我拒絕回答。” 霍司明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愉悅地說:“那就是沒有。” 竇澤有些羞惱,說:“你在笑話我?” “沒有,我很開心。”霍司明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認真地說:“屈從于身體的欲望,像狗一樣隨處發情,是不對的。”車子緩緩駛出車庫,他又轉過頭來看向竇澤,說:“只有認定了一輩子要愛一個人,才能同他zuoai,那才叫zuoai。” 竇澤咽了一口口水,他忽然有種脊背發涼汗毛倒豎的感覺。 見他半天不說話,霍司明回頭看他,問:“怎么不說話?”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和那些女孩兒做過愛,你會不會我殺了我?而且,什么叫認定一個人?萬一對方沒認定你呢?”他把背靠到車門上,有點緊張。 霍司明慢慢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學,我不強迫別人接受我的。” “可是你分明就在強迫,你都罵別人是狗了。” 前面正巧碰到紅燈,霍司明踩了剎車,兩片嘴唇開開合合,便給人定了性,說:“如果隨處發情還造出孩子卻不負責,那連狗都不如。” 竇澤皺著眉看他:“你是在說我嗎?又不是我要跟你……那什么的。” “……沒有。”霍司明抿了抿嘴唇,忽然發覺自己可能說錯了話。 竇澤不再說話,他懷疑霍司明就是在指桑罵槐的說他。 綠燈亮起,前面的車隊緩緩移動起來,霍司明踩了油門,又伸手過來握竇澤的手,結果被抽開,還附送一對白眼。 待車子停入小區的車庫,竇澤開門下來,率先走進了電梯,霍司明跟在后面小跑了兩步,解釋道:“我沒有說你。” 竇澤按了樓層,才回過頭看他,說:“這件事到此為止,不再討論。” “……”霍司明輕輕嘆了口氣,靠近他。 竇澤以為他要道歉,便沒動,不料卻被人貼著耳根偷了個吻,濕熱的氣息噴到臉頰上,叫他心里一陣慌,又回頭瞪人:“喂!” “你生氣的樣子太可愛了。”霍司明站好,笑著看他。 “別甜言蜜語拿追女孩兒那套對我,這個我比你在行。”竇澤抄起手,擺出了個防御的姿勢:“如果你要追我,首先得承認我是個和你一樣的、平等的男人。” 霍司明看著他,眨了眨眼,忽而笑了,說:“好,我記在下了。” “……”竇澤意識到自己又說了露怯的話,心里懊惱,跟著進了家門,里面的陳設像長在原位似的,每天都擺在一樣的位置。餐廳里飄出食物的香氣,他走過去看了一眼,說:“今天有煎餃。” 霍司明嗯了一聲,問:“喜歡嗎?以后讓她們多做。” “我記得你好像喜歡這個,每次都比別的吃得多。”他走過來,脫掉外套,問:“為什么一星期只做一次?” “喜歡的東西也要克制,太容易吃到,或者吃得多了,就不會像開始那么喜歡了。”霍司明一邊上樓一邊說。 竇澤跟在他后面,故意笑道:“食物如此,人亦如此才對,真的到手了,恐怕就沒那么喜歡了。” 霍司明停下來,看著他說:“你不一樣。” 竇澤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拍拍他的腰:“快走。” 兩人換了衣服,洗過手下樓吃飯,落日還剩個尾巴,余暉透過玻璃照進客廳里,半明半滅。霍司明伸手把燈打開,竇澤將粥盛進碗里,端到桌上。說:“等過完中秋,我爸就得開始做化療了,還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其實,伯父未必不知道自己的病,或許他沒你們想得那么脆弱。”霍司明在他對面坐下來:“他這段時間恢復得怎么樣?” “還好,已經可以吃東西了,就是走路還得人扶著。”說著,他忽然感覺到肚子里被踢了一腳,誒喲一聲,趕緊叫霍司明:“快來快來!” 霍司明放下筷子,繞過餐桌快步走到他身邊,一臉焦急問:“怎么了?” “他踢我了!”他一手扶著肚子,瞪大眼睛驚訝地說:“他踢我了!這次是真的!” 霍司明立刻將手撫上去,卻沒什么動靜,等了一會兒,孩子不給面子,不再動了。竇澤說:“現在又不動了。” 霍司明笑了,說:“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就像平常的夫妻?”他站起來,又回到座位拿起筷子。 “……”覺得……竇澤在心里嘆了口氣,他現在甚至對前女友相親都沒什么感覺了,只想著還錢。 霍司明不再逼問他,而是殷勤地夾菜給他,又說:“明天下班再去檢查一下。” 竇澤點點頭。 飯后,他換了衣服去醫院,竇愛國已經沿著墻根兒走過了今天的練習,躺在床上看電視了,做完手術之后似乎特別容易疲倦,他整個人顯得老了不少。 竇源過了最忙的那段時間,這幾天又恢復了正常的工作作息,每次來醫院都比竇澤要早,晚上也能在醫院陪著孩子睡覺。她問:“中秋那天晚上,你早點過來,我們一起吃晚飯。” 竇澤點點頭,又想到霍司明,要是他一個人在家里賞月,肯定特別寂寞,他那個人那么多愁善感。 一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等父母睡下了他才走。 霍司明照例在公園門口等他,勤勤懇懇,風雨無阻。 一場秋雨一場寒,臨近中秋,天氣愈發料峭起來。竇澤已經等不及周末回宿舍去拿衣服,卻不想霍司明早已為他準備好了成沓的御寒服,與他自己的衣服一起,掛在衣帽間里。 竇澤看著輕輕嘆了口氣,半晌不語,霍司明覷著他的神情說:“是大眾的牌子,不是很貴,你往年也沒有添置過什么衣服。” 竇澤走上前翻了翻,最終笑了笑,說:“謝謝。”又問:“過兩天去你家,穿哪一套?” 霍司明見他不像生氣,也放下了心,說:“穿哪套都可以。” 竇澤翻了翻衣櫥里品類齊全應有盡有的成衣,說:“是不是應該穿正式點?要穿西裝嗎?不過我現在穿西裝肯定不好看,顯得長了啤酒肚一樣。”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霍司明走過來,幫他翻出一件夾克外套,說:“不用穿得很正式,這件怎么樣?” “挺好。”他點了點頭,又把搭配的內襯和褲子選出來,說:“你眼光挺好。” 霍司明笑了笑,有點羞澀似的,說:“你喜歡就好。” 竇澤看著他的樣子,心頭像被什么撥動了一下,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想觸碰霍司明,最終卻收回了褲袋里,笑著說:“謝了。” “要給我獎勵嗎?”霍司明探著頭到他面前,竇澤沒動,他便撅起嘴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嘴唇,接了個清淺的吻。 竇澤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將搭配好的衣服找了個顯眼的位置掛好。 這個中秋注定不同尋常,當霍司明將車泊到老宅的樓下,竇澤仿佛聽到這棟歷經滄桑的建筑物嘆息的聲音,粉紅的薔薇沿著古舊的墻壁大片大片的盛開,美得不像這座現代化城市的景色。他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不遠處有聲音,朝著他們這邊叫:“小叔。” 竇澤抬頭一看,見到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子,野心勃勃的一張臉,與霍司明長得不太像。他回頭看了一眼霍司明,發現那人正微微皺著眉頭,看著遠處走來的年輕人。 第三十四章 那年輕人走到他們跟前,笑著說:“小叔,別來無恙啊?” 霍司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竇澤正想打招呼,便被霍司明拉著走了,他小聲附到霍司明耳邊問:“這是誰?沒比你小幾歲,怎么叫你小叔?” “是我二哥的兒子。”霍司明握著他的手,他正處在好奇中,便沒有察覺,任他握著。 “你們兄弟年齡差這么多嗎?”竇澤又問他:“你怎么不理你侄子?” 霍司明揉了揉他的手指,說:“乖,別問了。” 兩人正說話,不防從屋里邁出一只通體灰色的貓咪,頭大臉圓,體型肥胖,身手倒是極敏捷,慢條斯理沿著墻根走了幾步,一躍便上了一樓的陽臺,那里有一架小小的柔軟的吊床,似乎是特意為它準備的,那肥貓趴上去便睡。 竇澤看到,說:“你家貓真肥。” 霍司明抿著嘴笑了笑,說:“那是我父親的貓,你如果喜歡,等生完寶寶,我們也養一只。” “別,我不喜歡,貓特別能毀東西,逮著什么抓什么,我姐以前養過一只,每天撓爛我床頭一卷兒衛生紙。”他看了一眼霍司明,又說:“你爸還挺有愛心,老年人都愛這些東西,我媽前兩天還說,等我爸出院了,回家也養條狗。” “他也就對這些東西有愛心了。”霍司明勾了勾唇角,笑不達眼底,攬了竇澤的腰,將他半推進屋里去。 霍家的房子極大,光一樓的客廳便有三個傭人在打掃,一言不發,秩序井然。竇澤看在眼里,暗暗咋舌,這房子共有三層樓,卻裝了兩部電梯,一左一右,看著有點奇怪。竇澤忍不住問:“你們家怎么屋里還裝電梯啊?” “家里的兩口人都坐輪椅,裝電梯方便一些。”霍司明拉著竇澤上樓,說:“還沒開飯,我們先上樓休息一會兒。” 他剛說完,左邊那部電梯便開了,露出里面的人,鶴發雞皮,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羊絨毯子,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推著他走出來。竇澤暗自在心里猜測,這人到底是霍司明的爺爺還是爸爸,眼神便露出好奇與審視。 霍司明朝著坐在輪椅上那人喊了一聲:“父親。” 霍寶華撩起眼皮看他,說:“我以為你今年又不回來。” 霍司明不說話,他父親身后的中年人微微彎下腰,在老人的耳邊問:“先生,現在開飯嗎?” 霍寶華點點頭,霍司明的侄子也從外面進來,見到老人,笑著喊了一聲:“爺爺!” “啟平,上去推你三叔下來。”對比霍司明的態度,霍寶華對孫子要和顏悅色得多。 霍啟平答應了一聲,便上樓去了。霍寶華也被推去了餐廳,客廳里除了幾個傭人,只剩下霍司明與竇澤兩個,竇澤心里有疑惑,卻不便此時問出來,再回頭看霍司明的表情,他臉上已經結了一層霜,碰一碰那層面具就能碎一地。 竇澤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小聲說:“別不開心。”顯而易見的,這個家里沒人待見霍司明。他有些心疼霍司明了,卻不知該怎么安慰他,笨拙地用自己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說:“他們都去餐廳了吧?我們要去嗎?” 霍司明表情緩和了一點,點點頭,拉著他朝餐廳走過去。 剛進去便聽見霍寶華吩咐傭人:“阿福呢?一會兒記得喂它魚。” 傭人聽到應了一聲是。 霍司明拉著竇澤在霍寶華下首落座,餐廳里沒人有異議,過了一會兒,霍啟平推著霍家老三從樓上下來,倒是霍老三對霍司明還親近一點兒,主動打招呼道:“司明回來了?”又看到他旁邊的竇澤,卻不動聲色沒有說話。 竇澤也不上去討不痛快,跟在霍司明身邊眼觀鼻鼻觀口。 竇澤不知道,霍家的人這就算到齊了,便聽到霍寶華說了一聲:“人到齊了,開飯吧。” 廚房里備餐的傭人們魚貫而入,為每個人身前放了一盤前菜,竇澤看著自己面前的水果沙拉,有些疑惑霍家每天的吃飯方式。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霍啟平忽然開口道:“爺爺,小叔對我可好了,前兩天剛剛又指導我做生意,您給我的‘悅薇美妝’,忽然就在他手上起死回生了。”他說話時半陰半陽,咬牙切齒,顯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霍司明不開口,霍家老三霍司祺卻說:“啟平,你小叔輕易不肯教人,這次舍得教你,你可要好好學啊。” 霍啟平冷笑一聲:“三叔,您錯了。我覺得小叔好為人師得狠呢,只怕以后爺爺留給我的、我爸留給我的,都得被他摻上一腳。” 霍司明靜靜吃著沙拉,嘴里發出輕輕地咀嚼蔬菜的聲音,不答話。他旁邊的竇澤心里卻驚濤駭浪一樣思索起來,悅薇美妝竟然是霍家的產業?那么……這段時間公司里的人心惶惶,也都是因為霍家這叔侄二人爭家產了?他心里不平,扭頭看了一眼霍司明,那人正將自己碗里的蘋果挑出來放進他碗里,頓時一腔怒火不自覺又熄了。 霍啟平卻不忿,言辭愈發激烈起來,故意笑道:“小叔,你眼光可越來越差了,原來跟在你身邊的白助理呢?這么快就換了口味了?我看跟這位比起來,還是白助理有水準些。” 霍司明此時才賞給他一個眼神,一雙眼睛看過來,陰沉沉,暗含警告。 霍啟平卻不知收斂,仍要說:“不知這位壯士芳齡幾何啊?這年紀輕輕,怎么啤酒肚已經吃出來了?” 竇澤聽在耳里,也怕給霍司明惹麻煩,只默默地吃著東西,不說話。 霍司明卻停下用餐的進度,第一次與霍啟平對上,他微微抬了下巴,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手里的餐刀輕輕巧巧便丟了出去,只聽一聲慘叫,刀柄不偏不倚正好砸到霍啟平的眉骨,磕出一道血痕。 霍啟平一手捂著傷口,一邊抬起眼恨恨地看過來,便聽見霍司明說:“二哥走了,我這個做叔叔的就替他教教你規矩,食不言寢不語,你話怎么那么多?” 整個餐廳里沒人敢說話,連霍寶華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語。 霍司祺和稀泥道:“啟平,快下去清理一下。”他也不說霍司明不是,也不說霍啟平不是,只是叫兩位戰斗人員之一遠離戰場。 霍啟平卻不聽,捂著傷口沖霍寶華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