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再添上賢妃一次性給她透露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以至于江梨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被侯夫人收養之后,到底住在哪里的問題,一直到碧云給她送來試穿的禮服時,才猛然警覺,這竟然是幾輩子以來,第一個純粹以自己為中心的宴會。 土鱉慣了的江小梨,頓時被這個隆重的待遇給弄得……慫了。 碧云多番安慰,想要消除自家主子惶惶不可終日的消極情緒,不至于及笄當日太過丟臉,卻始終不得其所,最后只能偷偷求助易北。 自春節宮宴以來,江梨幾乎都是繞著易北走,今天和尚書家的小姐賞花,明天去和朝華郡主賽馬,別說易北,就連賢妃都快撈不著江梨人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正大光明可以逮人的機會,易北一口答應,欣然前往。 碧云在心里再次為自己的機智點贊,和易北商量完具體會面細節后,回來一力誑住江梨不要再往宮外去,轉而留在嫻福宮內修身養性,美其名曰及笄禮之前要沐浴更衣平心靜氣。 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及笄禮的江梨,果然被碧云一番信誓旦旦的說辭誑住,留在宮中抄書打發時間。 碧云打著以屋內悶,不利于通風為由,把桌椅搬去廊下,并濃情奉上茶水瓜果點心,以備江梨隨時取用。 接著便自覺把周圍三丈清場,自己親自把守,務求誰都不能打擾到十一皇子開導縣主大人。 “最近縣主事忙,在下似乎也難得一見了?!?/br> 大概是前幾世在女官所里努力奮斗的后遺癥,江梨埋首抄書時一般不會理會別的東西,一直到陰影擋住自己面前的光線,才不滿的把紙往旁邊挪了挪。 易北只覺得江梨這些小動作還挺有趣,伸手敲了敲桌面,總算換得江梨抬頭。 然后,春風得意的十一皇子殿下,就看到原本面色輕松的江小梨,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剎那,表情從放松到緊張,最后變成nongnong的尷尬和不自然。 “……殿下怎么來了?” 唰的放下筆,江梨趕緊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磨痕,又壓了壓因為伏案抄書而皺了的衣袖,繼而整理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有些折痕的衣擺,才猛然退后半步,給易北行了半禮。 易北:“……” 為什么他總覺得江梨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怪怪的呢…… “再過幾日就是笄禮,你想請的賓客都已經遞過帖子了么?” 易北想起碧云來找自己時,那簡直快哭了的表情,決定還是收起不靠譜的直覺,轉入正題。 江梨趕緊請易北坐下。 “遞過了,都說過來的,請了朝華郡主,晉陽公主說去,嘉泉公主說到時候也會來,早些天我就讓人給王小姐傳了訊,昨天她回信說來不了,還給我送了禮物,我打賞了送信的人,從庫房里挑了幾件玩器給她送去了,賢妃娘娘說請了宣德侯夫人給我當笄禮主人,自己為正賓,其余的都由她來選,就讓我選誰為贊者,殿下,您說我是請晉陽公主好,還是請朝華郡主好?” 這兩只身份夠高,隨便哪一個給區區一個縣主當笄禮的贊者都綽綽有余,和江梨的關系也很說得過去,更何況兩只相互的關系都不錯,江梨在這兩人之間猶豫許久,至今不能決斷。 易北連想都沒想。 “晉陽公主,你再和賢妃娘娘討一個執事的位置,請朝華去?!?/br> 江梨恍悟,趕緊先把帖子寫好,讓人分別送去重芳宮和郡主府,然后才顧上易北還被晾在一邊。 “那個……殿下,喝茶。” 后知后覺的江梨并沒有發覺,自易北來后,碧云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而且所有的茶水點心都是雙份,甚至連椅子都準備了兩張…… 易北笑笑,雖然已經喝過了,但還是端起茶碗來意思了一下。 “皇后對你印象著實很好,你的笄禮,即便是皇后不去,大概也會派身邊的宮人來給你捧場,你到時候記得賞賜豐厚一點?!?/br> 這段時間著實過得很是悠閑,太子蟄伏不動,五皇子出盡風頭,根本不會有人想起來去和自己為難,大概江梨會過上一個很熱鬧的笄禮。 江梨點頭受教。 “過完年,太子犯的這點錯誤,大概在父皇心中已經被抹平了。” 易北似乎是輕輕嘆了一聲。 “不管怎么說,我這個父皇,對于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寬容呢?!?/br> 只要不是大不敬的錯誤,一般點的大抵都不會動搖他儲君的位置。 “那五殿下抓著的把柄豈不是快沒用了?” 江梨始終記得那個倒霉催的守門小哥。 易北輕輕搖了搖頭。 “五哥多疑,還不是時候。” 或許自己是應該培養一些除去孟陵以外的,只聽命于自己的勢力了。 但若是總住在宮中,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還未加冠,總不能猛然去和皇后皇上提出宮建府的事兒。 得益于天子放權給五皇子,自己最近跑兵部的時間大幅增加,和里面的寒門官員們的關系都處得不錯,上次去甚至都有官員麻著膽子想請自己喝酒了。 雖然說皇子不好與外臣過多接觸,以免有結黨之嫌,但畢竟天子也是需要籠絡這一群新晉官員的,五皇子和太子都不屑于做的事情被自己做了,自己又毫不居功,天子面前全把功勞歸結于兩位兄長教導之功,皇上自然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在距離上一世袁冼被同僚算計的時間還有一年,易北一邊隨口和江梨說些朝中局勢,一邊在心里默默盤算,是不是需要給五皇子加把火,好讓袁冼早一點被排擠出京城。 畢竟這一世似乎什么事都比上一世提前了一點。 目前看來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他拿不準太子的耐性是否會和上一世一樣。 易北隨口說,江梨也就隨意聽一聽,畢竟閨閣話題很少涉及前朝,即便是偶有涉及,也不過是說哪位大臣今天又在金鑾殿上血濺大殿特別慘烈,然后話題就會轉為哪家大夫祛疤除淤效果最好。 “說起來,上次辛大人的傷勢是否要緊?” 江梨和辛轅認識這件事,除去易北,就只有五皇子知道,無論是從明面上還是暗地里,江梨都不可能去探望辛轅。 但這種事情她總不好直接去問孟陵這個揍人黑手,每每見到易北又總在說別的事,根本就想不起來辛轅,如今好不容易閑下來,江梨總算有機會問了出來。 易北看了江梨一眼,似乎是有些吃驚她還沒把這事兒給忘了。 “孟陵下手不重,都是些皮外傷,辛轅是裝暈,大理寺請大夫嘛,總不能請御醫來,辛轅官階又不高,請的大夫也就那樣,看人暈過去了又不醒,自然是把傷勢往大了說?!?/br> 江梨哦了一聲,低頭塞了塊梅花糕進嘴巴里。 幸虧當時她忍住了沒指責孟陵欺凌弱小,要不然必須是得妥妥的得罪大腿啊。 現在看來,一頓不輕不重的打能換得朝中局勢動蕩成這樣,她恨不得孟陵是真的下手揍! 免得留下把柄,日后被人翻出來說。 “前些天五哥還在感慨,只覺得太子也太過于沉不住氣,這一頓打送得正是時候。” 江梨:“……” 她就說呢! 怎么前一天五皇子才見了易北,拿著辛轅和那位倒霉催的守門小哥當把柄作威脅,后一天辛轅就被人下黑手,也不見人五皇子懷疑易北。 鬧了半天是早就拖了太子殿下出來頂缸么。 饒是江梨對太子實在是沒有什么好印象,此時也覺得,已經莫名被卷入其中而導致下場很慘了的太子殿下,真的很冤…… “只要你不慌,不會有人懷疑是我下的手。” 易北手指扣了扣桌子,含笑看著江梨,目光溫和,似乎完全不設防備。 “畢竟孟陵與我的關系,就連皇上都不知道,你說呢?” 江梨心中猛然一動。 她終于知道到底哪里不太對了。 大概是她一直都知道暗衛的存在,再加上秋娘和孟陵在她面前出現得太過頻繁和隨意,以至于她總有一個錯覺,易北所做的這些事情,是可以分分鐘就被人查出來的。 但是事實,哪怕是太子,大概都不會特別知曉這些暗衛的具體存在,更遑論五皇子了。 根本就沒法查嘛! 只要易北自己不說,天子不把孟陵抓住吊起來抽,基本上這事兒就不會穿幫。 想明白關竅的江小梨,瞬間底氣就給足了起來。 “殿下您放心吧,我死都不會說的,而且我酒品很好,喝醉了也絕對不會亂說話!” 江梨往自己嘴上做了個封口的姿勢,拍著胸脯和易北下保證,自己絕對忠誠可靠,值得信賴。 易北摸著下巴,靠在椅背上,陽光灑下,整個人猶如鍍上一層金邊,差點沒閃瞎江梨狗眼。 殊不知,外表美好的十一皇子殿下,心里想的是: 要不要下次干脆給江梨灌一點酒試試看,到底會吐出點什么令人意外的東西來呢? 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期待感啊…… 第71章 笄禮 有了碧云的死纏爛打,易北幾乎天天都有時間打著開導的名義來和江梨扯閑談。 從宮中秘聞說到各類趣事,總算稍稍打消了些江梨的焦慮反應。 春分正日子,皇家祭日,這是大事,皇后早在忙完過年就在忙這事兒,賢妃不敢相爭,翻到黃道吉日,把及笄禮定在春分之后第五天。 宣德侯家的花園早已經打整好,江梨一大早就被碧云挖起來,梳洗打扮,齋戒沐浴,檢查禮服擺放,以及查看各種飾品。 事關自己,又被賢妃耳提面命,碧云如臨大敵,弄得江梨也戰戰兢兢,生怕少了點什么弄出什么紕漏來。 左右春分過后皇后也沒什么事了,賢妃還沒說,皇后自己就開始問江梨的及笄打算怎么辦。 賢妃打蛇隨棍上的就恭請皇后也來賞光,皇后娘娘欣然應允。 有皇后帶頭,后宮諸妃人人都在和賢妃報名去宣德侯府觀禮,為了爭誰當儐者,差點沒掐起來。 江梨表示受寵若驚。 為了不落人口實,江梨提前一天就來了宣德侯府。 女眷活動,爺們兒不便參加,易北留在宮中,賢妃美其名曰守屋子。 江梨被碧云扶出來時,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宮中沒出發。 正中坐著皇后,賢妃立于東向,下首坐著淑妃宣嬪,再下面一溜兒公侯伯家的夫人,再往下才是重臣家的夫人,最后才是各家女兒。 江梨習慣成自然,跪下之后差點彎腰叩首,口稱千歲金安。 還是晉陽公主眼明手快,狠狠在江梨腰上拍了一把。 “你不是在請安?!?/br> 江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