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018 葉生都記不太清昨晚是怎么回房的,后來招架不住昏沉沉的睡過去。夢都不安穩,全是被謝徵以前奴役的事兒。初遇時被男人威脅著去廚房做餃子,最后煮了一鍋奇怪的面疙瘩,在謝徵的嘲諷里倆人都吃的很愉快。 醒來后葉生滿腔蕩氣回腸的悵然,說不出從哪兒來的。 “謝徵。” “嗯?” “今天吃餃子吧?”葉生說完就看見男人額頭上的傷,昨晚太黑一直看清,現在才瞧個仔細。 葉生連忙掀開被子下床,隨意套了件衣服,就去找小藥箱,“給你清理一下。” 昨晚被喂飽的男人顯然此時心情不錯,他在被子里翻了個身,仰著頭等媳婦兒來伺候。 看來往后幾天,都得刻意避著老爺子。昨晚沈承安不太會說人話,他就出手代沈父教訓了一下兒子,沒想到兒子也會咬人,在額頭留了一長條抓痕,要讓老爺子看見還得了。 這不,葉生拿著棉簽沾著藥膏給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口子不深,就是很長。從他眼下一直劃到下巴,赤紅的一條線在白皙的臉上對比的格外明顯。 她手上動作很輕,怕弄疼了他。 “嘖,”謝徵冷嗤了口,下次非得把沈承安打的叫爸爸,“跟娘們似的。” 葉生知道他在說沈承安,不禁莞爾道,“那么晚,怎么就和他打起來了?” 她只記得兩人在車外聊著聊著就突然動手了,后來李天罵了句就沖下車,再后來就看見沈承安趴在地上起不來。礙于謝徵的面子,她沒問他身上有沒有傷,反正大晚上脫干凈了一目了然,沒想到他后來在車上這樣那樣又這樣……令她招架不住。 “要什么理由?”謝徵枕在葉生腿上問道,眨巴眨巴眼還是看不清女人近在咫尺的臉,他解釋了一句,“教訓兒子不是天經地義么。” “……”葉生對著他笑的可開心了,謝徵有點可愛。她脖頸一低,就湊到他臉上吧唧了一口,“下次別這樣,你看都破相了。” “呵。”謝徵給她親的舒服極了,腦袋往她懷里蹭了蹭跟樓下蹭謝老爺子腿的哈士奇一副德行。不過這只哈士奇心情好會蹦跶幾個字,“未必我破點兒相,你就想始亂終棄?” “撲哧。”葉生失笑,又朝他臉上吧唧了口,她男人怎么撒起嬌來這么可愛,“你最帥你最帥你最帥,破了相也最帥,好不好?” 謝徵不吭聲了,閉上眼也不折騰,臉上有點熱,心跳有點快,如果有尾巴還想搖一下,但他沒生病。 “下次要是在遇到這種情況,別再動手打人了,”葉生是認真的,“狗咬了你一口,你還要和狗互咬?” 男人本來心情還可以,現在給葉生這句話郁悶到不行。被罵了就暗示自己對方是狗,我不和狗計較,所以我無所謂?這什么狗屁邏輯。 見謝徵不吭聲,葉生當他是聽進去了。她想,現在這個講道理的謝徵比起五年前真的要溫順不少,盡管變得不愛說話成天冷著張俊臉,不過也好。 第一次在謝徵這兒過夜的那晚,她現在都還記得看見他背后那些疤痕時的震驚,以為過了這么久都該消失了,結果還是遍布在男人清瘦的后背和胸膛。 葉生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這具遍布陳舊傷痕的身體明顯是屬于五年前那個謝徵的,一道又一道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謝徵只是暫時不記得他們之間的舊賬而已,不代表兩清。 以前的謝徵暴力嗜血,那晚他打沈承安的時候葉生擔心這段時間的安逸突然就沒了,她到底還是太過貪戀這點溫和。 兩人陷入默契的沉默。 謝徵見她這么久不說話,遂找了點自己感興趣的打破了沉默:“沈承安真的是你初戀?” “難道是假的”這破事南城他們這一圈子里的都知道,八.九年前被譽為金童玉女的一對小情侶,不管是長相還是家世都般配極了,后來卻成了個沸沸揚揚的笑話,估計南城沒誰不知道了。 “那他后來怎么和葉婉結的婚?”其實謝徵想問,你倆怎么分的手,但意圖太過明顯適合曲線救國。 “不是說了我和你一夜.情中彩票了么,喜歡上你,哪還容得下別人。”葉生不怎么愿意提這些事,語氣淡淡的。 那一年過得太難受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墳頭的草估計都和念安一樣高了。 謝徵是不信她這個說法的,偏生那晚在車里把她折騰到暈過去都沒聽她說一句,倒是越發讓他好奇。 “快年底了,”他換了個話題,“你是準備回家和你爸一起過年,還是留在我家?” “這幾天,我爸應該要出院了。”葉生掐著手指頭計算著天數,有些煩躁,揉了揉謝徵的頭發,“下周跟我去個地方。” 這個消息,終于讓郁悶的男人舒展了眉角,這是終于要見岳父的節奏么。 —— 南城越來越冷,風也是越刮越大,過了七八點就很少有人愿意外出了,謝家院子落了滿院的雪,厚厚的踩上去直漫過腳踝。 謝徵不喜歡這個季節,更不喜歡的是他如今的身體,吹點風都受不住,比女人還金貴,呵。回國前他住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小莊園,在那邊感覺身體好些了才選擇回國,起初老爺子是不同意的,但他太過固執,老爺子也架不住他瞎折騰,只好松了口。 周日傍晚 葉生在廚房煲了山藥排骨湯,吩咐傭人等會給謝徵送上去,然后就悄悄地回了趟葉家。 她早就不住葉家了,打從她母親過世后就更不怎么回來。她沒告訴謝徵的是,往年過年的時候她也不住葉家,只是在初二那天會回去看看葉父,然后帶念安去隔壁城市轉轉。 葉家別墅在城北的別墅群一帶,一座風景秀麗的半山腰上。她到時已經七點多了,與謝家大院子不同,葉家是一套花園別墅,歐式設計從門口的羅馬柱一直延續到壁畫和餐廳擺設,極盡奢華。 葉生的繼母正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飯桌前,面對精致的美食發著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姓蕭,蕭心慈。 蕭心慈見她突然回來,連忙笑著起身迎上去,往后望了望,“安安沒一起回來嗎?” “沒。”葉生對蕭心慈是對長輩的尊敬,講道理,蕭心慈這個人看她爸臉色過日子還算安分,每天都會去醫院陪葉父。她想到什么似加了句,“念安在我男朋友家。” “談男朋友了么?”蕭心慈面上一驚,露出喜色,連忙讓傭人加了一雙筷子和碗,“是家國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謝家二少爺么?” “對,是他。”葉生回應的大大方方,她本想拒絕在這里吃飯,但見蕭心慈殷切的模樣,大概這個家太空了,也會孤單的。便坐在了她右手邊,拿起碗筷。 保養極好的中年貴婦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風韻尚好。她有條有理地吩咐廚子去做幾個葉生喜歡吃的菜。正在一邊喝水潤喉的葉生聽她報菜名一溜兒不見停,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竟忘記阻止了。 “怎么了?”蕭心慈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細心問道,“是不是口味變了,不喜歡了?” 說不清胸口給什么堵住了,垂眸看著手里的杯子,清透的水在華麗的水晶燈下閃爍著碎光。葉生沒由來的心酸,這么多年不曾在家里吃過飯,就連團年飯都不曾一起過,而她的喜好,蕭心慈全都記得。 等飯菜上桌的時候,蕭心慈滿臉柔和的笑意,“小生,什么時候把男朋友一起帶回家來,吃個飯也是好的。” “行啊,等爸出院,”葉生抿了口水,委屈地撇嘴道,“到時候蕭阿姨可要幫我勸勸爸,爸爸不喜歡謝徵呢。” “怎么?”蕭心慈雖然是家庭主婦,但在嫁給葉家國之前就知道南城三霸其中一霸就是謝家,這次葉生和謝家相親的事是老葉自己決定的,那時候她有事不在南城,自然不太清楚。 葉生沒回答,嘴撇的更厲害,就差抽抽鼻子。 “是不是那謝家人對安安,”蕭心慈問的有些小心,“有點介懷?” 葉生搖頭,“謝徵對我很好,對念安也好。老爺子可喜歡念安了,都好。” 見葉生說起謝家時嘴角終于揚起,蕭心慈作為一個過來人,想這孩子可能是真遇上對自己好的人了,不然這些年相的親也不少,沒一次見她愿意提起相親對象的。 “這樣很好啊,你爸爸怎么倒不喜歡了?” 正好,一杯水喝完。 她晃了晃空杯子,斂去了笑,聲音輕飄飄的,“謝徵是個瞎子。” 貴婦也愣住了,一瞬間不知所措。 葉生這五年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人,白臉紅臉也見了不少,多少能看出來蕭心慈對她并沒有大多數繼母那般冷漠,甚至葉生有那么一瞬想想把積壓在心里的話全告訴她。 她不能告訴謝徵,也不能告訴念安,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就一個人憋著,憋了這么多年又憋了這幾個月,她快炸了,盡管她一次又一次用和謝徵的甜蜜來忽視心里的不安……終究是不道德,特別是蕭心慈所表現出的慈愛。 “小生。”蕭心慈將女人手里的空杯子抽走,握住她的手說道,“阿姨也不希望你找一個這樣的人,這幾年一個人拉扯孩子過得太苦,再找個還需要你去照顧的人。” “我是真的喜歡他。”葉生胸口沉的很,一張臉全然是不加遮掩的痛苦,“不管爸怎么反對。” 蕭心慈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你母親也希望看見你開心點。” 葉生渾身打了個激靈,猛然抽回手,啪的一聲就將精致的筷子拍在桌上,茫然地望向滿桌子自己愛吃的菜,她轉身就往樓上跑。 “小生——”蕭心慈朝她背影喊道,“小生。” 餐廳里又一瞬間空蕩蕩了,她意識到剛才提到了一個不該提的人,畢竟五年了,所有人都當是過去了。葉生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柔柔弱弱的卻固執得很,過不了她母親這道坎。 五年前為了謝徵,氣死了她母親。五年后為了和謝徵結婚,她輸著母親的生日開了父親的保險箱。 大概是瘋了,葉生抱著戶口簿想著:她這種人會遭報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吃飯。今天就不sao擾你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哈哈哈哈哈哈精神污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19 葉生沒在葉家吃飯,拿了戶口簿就走。 蕭心慈為自己一語之失有些懊悔,也沒再挽留,一直將她送到門外,見起了風,攏緊葉生大衣的領子,“下次記得帶他一起過來,阿姨親自給你做喜歡吃的。” 葉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那個女人,她渾渾噩噩地上了車,下山路上雪下得格外大,沒有焦點的雙目愣愣的看著外面。漆黑夜色里,車燈掃過的地方全是白雪皚皚的景象,一大團看不清顏色的雪花刮在車窗上,像是要刮進她眼里般。 那雪花定是刮進了她眼里,疼的她淚如雨下。 母親死的那年就是這個季節,也是這樣的晚上,下著一模一樣的大雪,躲在車內都渾身冰冷,整個人被放空了一切情緒。 手機又響了起來,一段輕柔的純音樂在安安靜靜的車內格外突兀。因為前方的一個彎道發生了車禍,葉生被堵在了山腰上,或許有一個小時了。 下山的路是條盤山公路,蜿蜒盤旋在這座山上,驟變的天氣和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讓一切都變得不安,司機再次看了看時間,打從在這里堵了后,每隔十分鐘后鈴聲就響一次。 堵車是件令人焦躁不安的事,更何況還是寒冬臘月天里。司機看了眼后座里一動不動的女人,他好心提醒道,“葉小姐,你手機響了。” 葉生沒接也沒掛,就像是沒聽見,臉上的淚水沒斷過。直到音樂結束后不久,再次響起。 淚水蒙了眼,根本就看不清是誰打來的,接通后她聽不清對面說了什么,仿若被這場風雪剝奪了所有感官,了然一身無依無靠。 這個冬天真的好冷。 懷里的戶口簿都被她捂熱了,葉生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她說,“謝徵,我如果回不來了,你怎么辦。” —五年前— 她站在謝家大院子門口,身上還穿著秋天的大風衣,吊牌都還沒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謝老爺子的車經過她身邊時撐了把傘給她,還問她要找誰。葉生剛下飛機就趕這兒來了,不知道這樣做有什么意義,替謝徵回他永遠回不了的家? 連空氣都在無孔不入的嘲諷著。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啦啦地流個不停,最后跪在了地上。等醒過來時是在謝家的客房里,她茫然地睜眼,只希望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醒后謝徵會對她笑的一臉狡黠。 葉生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一雙眼干澀發痛,再也流不出淚。直到有人說她懷孕了,帶著憐憫的神情,問她要怎么辦。 她從謝家逃走了,因為有個傭人提起了‘打掉孩子’這四個字,她害怕自己連最后一點念想都會失去。 那一年她剛失去謝徵,失去了唯一的庇護和能依靠的力量,她不安她焦躁她甚至想過要死……哪怕是在她最熟悉的城市,也早就陌生了,她無比懷念s國喧囂的戰火和荒蕪的廢墟,沒有冬季沒有雪花,碧藍的蒼穹被硝煙燎成灰色,和謝徵在一起。 第二天,葉生就被找回了葉家。面對曾經溫暖的家庭,看著父母喜淚交織的面孔,葉生心里的弦斷了,三年未見的父母早沒記憶里的年輕,她出事后父母肯定是最難過的。葉生哭的很上心,心里很疼很疼,與失去謝徵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