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我想起來,”沈潛搭著他的手臂喘了口氣,“撞了我跟媽的那輛車,我看到了車牌。” 沈放的神色一凜:“是什么?” 沈潛用手背撐了下額頭,慢慢回憶道:“x、y、z……2、3、3。” 第70章 沈放的手一抖,鑰匙直接掉在了地板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這個無比熟悉的車牌號碼,他從前一看就要笑個不停,這會從哥哥口中說出來,卻叫人一丁點兒想笑的念頭也沒有了。 沈潛看他彎下腰撿起鑰匙,輕聲問:“放放,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沈放飛快地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我只是覺得,這個車牌也太奇特了。” 沈潛回道:“對,就是因為太奇特了,我才一眼就記住了它。” 頓了頓,沈放又問:“不會記錯嗎?” 沈潛肯定的說:“不會錯。” 沈放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所幸沈潛現在精神不濟,說著說著就躺了回去,沒有再追問他,溫和的嗓音也越來越低:“放放,有空的話幫我報警吧。” 沈放說:“哥你剛好,這事不急,交給我來辦吧。”又說,“到時候警察肯定要來找你問話的,等你休養幾天、身體好點兒再說。我們既然已經有線索了,也不差這幾天。” 沈潛想想,說了句:“好。” 正在此時,沈放他媽進來了。 沈放順勢說:“那我先回家一趟,給你和媽做點吃的。哥哥你想吃什么?”轉頭又問,“媽中午想吃什么?” 沈潛微笑了一下:“你做的我都喜歡。” 他媽也說:“想不出來,你決定吧。” “那我就自己看著做了啊。”沈放說完這一句,匆匆離開,腳步莫名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沈潛扭過頭,看著他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沈放回到家的時候,他在電話里要的食材已經都在廚房了。新鮮的蔬菜洗得干干凈凈,帶著點兒水珠,用相同的盆子裝著,擺放方向都很一致,一看就很有強迫癥的特色。魚和雞也殺了,按著生前的形態放在冰箱里。 薛焱道:“東西我都準備好了。”表情有些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神里卻透露出強烈的“求表揚”的意味。 可惜這會兒沈放沒有心情表揚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就打開高壓鍋,把清理干凈的整只雞和調味料放進去。 薛焱頓時有些失望,搬了小板凳坐在一邊,默默看他做飯。 沈放有些心不在焉,燉雞湯的時候一直都在想著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今天之前,他從未把身邊這個男人跟肇事逃逸這個詞聯系在一起過。 不不不,沈放回頭看了他一眼,迅速自我否定。雖然在自己面前薛焱時常表現出幼稚、別扭甚至壞脾氣的一面,但他實際上善良、正直、有責任感,一點兒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而且說句不太好聽的,出了交通意外,薛家完全可以用金錢私下彌補。 肇事逃逸對他來講,實在是風險很大、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擱在別的事情上,按照沈放的脾氣,早就直接問過去了。可輪到這件事,說他冷靜過頭也好,沒心沒肺也好,一面是愛人一面是哥哥,他愣是在這種條件下有邏輯有條理的分析出了直接問不會有結果。 他覺得怎么問薛焱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若是哥哥看錯車牌號,薛焱自然不會承認。 若是車禍真的是跟薛焱有關,那他肇事逃逸還能坦然自若毫無破綻的跟自己相處這么久,應該……也不可能承認。 所以,只能換個思路。 沈放蓋上高壓鍋的蓋子,淘米、煮粥,又把洗好的蔬菜切了切,簡單炒了兩個菜。 一邊做著飯,沈放一邊回頭說:“薛焱焱,你今天怎么回來的?” 薛焱在小板凳上仰頭看他:“叫司機來接我了。” 沈放:“又是那輛233?” “不是,另一輛。”薛焱隨口問道,“你怎么老對233念念不忘的?” “太有特色了嘛。”沈放說,“我記得你說那車是朋友送的,他為什么送你車?” 薛焱想了想,說:“應該是去年……嗯,對,是去年的生日禮物。” 沈放“哦”了聲,又問:“什么樣的好朋友一出手就是一輛豪車啊?” 薛焱說道:“就是普通朋友。不過我們兩家生意上有很多往來,所以那也不算單純的生日禮物,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怎么?”說到這他的話語頓了頓,突然來了興致似的站起來湊到沈放跟前,“我說,你問這個干嘛?吃醋啦?去年的事這個時候才想起吃醋不是晚啦。” 沈放直接拿起剛剛切的準備放在粥里的一塊兒火腿堵了他的嘴。 薛焱一口把火腿連沈放的手指一起叼在嘴里,咬了他兩下,才強調:“真的就是普通朋友。” 沈放想了想,說:“你朋友蠻多的,當初婚禮上就來了那么多。” “……還好吧。”薛焱斟酌道,“婚禮上其實好多生意場上的合作伙伴,也不全算是朋友。” 沈放垂下眼睫,注視著菜板上整整齊齊的火腿粒,仿佛那里長出了一朵花兒:“不過我怎么很少見你跟他們出去玩?” “結了婚的人肯定要收心的啊。”說完覺得不太對,薛焱趕緊又補充,“結婚以前出去玩也玩的正經的。” 沈放笑了一下:“那你們以前一般會玩些什么啊?” 薛焱眼神飄忽:“啊,也沒什么好玩的,就高爾夫啊賽車啊騎馬之類的。有時會去一些會所俱樂部,就像我們之前去過的那種。” “誒,說到騎馬,我記得xx山上就有個馬場,好像很有名。”xx山正是沈潛出事的地方。 “那個馬場不怎么好玩。”薛焱略回憶了一下,說道,“今年年初,好像就是一月底二月初那會兒吧,我跟一幫朋友去過一次。對了,我當時上山開著的就是那輛‘笑點低’。那邊的馬馴服過頭了,有人形容說跟跑起來老太太似的。” ……時間、地點、人物居然全都跟哥哥的車禍對上號了。 沈放沒想到這么輕易就能問出線索,扯出一個笑臉,繼續問:“那你給我講講怎么玩的唄?” “也沒怎么玩。”薛焱說,“他家馬不好,但是自釀的葡萄酒很不錯。我們隨便跑了兩圈,就都去喝酒了。” 沈放:“然后呢?” 薛焱神情有些不自在:“……就喝醉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了家。一睜眼第二天了。”在跟沈放結婚之前,他醉酒的下一步永遠都是睡覺。 沈放沉默了。 他相信,正常的情形下,薛焱倘若意外撞了人,是絕對不會逃跑的。 可若是在交通意外的基礎上,加一個酒后駕駛呢? 薛焱喝醉了的樣子沈放可是見過的,哪怕自己記性不好,那些情景也還歷歷在目。 他會跟平常非常不一樣,完全丟了清醒時的成熟和穩重,而且做過的事情很多都不會記得,糊里糊涂,甚至膽子也會變大,當初他們還不熟他就敢抱著自己親。 萬一真的是他酒后駕駛撞了哥哥,迷迷糊糊就跑掉了,甚至醒來還忘了這件事,那又該怎么辦呢? 沈放突然問了這么多關于自己朋友的問題,薛焱心中不由得有些納悶,就問道:“你怎么突然想知道這個了?還是聽說了什么?” 沈放卻只是說:“沒什么,隨便問問。” 你這是隨便問問的態度嗎?難道是在懷疑我跟朋友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嗎? 天地可鑒! 剛剛經歷過那樣心意相通又美妙瘋狂的一夜,彼此身上都還帶著對方留下的痕跡,此刻的薛焱對沈放,是有種格外的親昵和熱情的。 而沈放卻因為心中的疑慮,一時間對薛焱有些逃避。這種態度上的變化雖然微小,還是叫薛焱感受到了。 而且午飯還全是沈潛喜歡的菜。 而且連句寶貝兒也不叫了。 沈放去醫院送飯,薛焱一個人孤零零的捧著飯碗坐在桌前,越想越委屈。 果然追到手了態度就變了嗎! 與此同時,沈放卻深深的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優柔寡斷過。 明明知道有問題應該盡快解決,卻還是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折磨自己,也折磨對方。 他要為哥哥所遭受的苦難尋找一個真相一個正義,心里卻同時有些害怕揭曉那個真相。 若結論沒出來,他還可以自欺欺人的說這中間一定有誤會。要是等到結果出來確定薛焱就是那個肇事者,那可能就真的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他知道這樣的偏袒對不起哥哥,可他……舍不得啊。 沈潛一躺十個月,雖然期間有沈放跟護工每天給他做按摩防止四肢萎縮,到底也不比平常天天健身的時候。 如今醒來依然需要很多復健的工作,還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 不過已經醒了,就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 兩天之后,沈潛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傍晚時分,下了班的沈放扶著他出去散步,他突然開口說道:“放放,車牌的事你跟警察說了嗎?” 沈放一愣:“還沒。” “我現在差不多可以接受問話了。”沈潛說,“叫警察調查這件事吧。” 沈放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開口道:“哥,這件事,能不能先不告訴警察?” 沈潛回頭看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靜平和,沈放卻從那眸光里看到了一種看透一切的銳利:“為什么?” “我……我見過那個車牌。” “在哪兒?” 沈放說:“……薛家。” 沈潛沉默了一瞬,才問:“那是薛焱的車?” 一語中的。 沈放不由得為自己的伴侶辯解:“是他的。但我覺得,這其中說不定還有什么誤會,等我回去再問問他。” 這一瞬間他終于決定了,不管真相怎么樣,他必須面對現實。 沈潛卻伸手示意,制止了他:“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