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聞青怎么了? 聞青怎么這么瘦? 聞青走路怎么要人扶著,是太累的原因還是別的? …… 紀寧芝不敢相信。 如果說章方方的叛變、李傳立欺騙沒能使她意識到自己的蠢,那么家庭的貧困、鄰居的白眼、為了六千塊錢一次次與蘇紅梅家交鋒,便使她的大腦有了思考能力。 聞青害過她嗎?騙過她嗎?欠她什么嗎?沒有。 章方方害過她,騙過她,還欠她六千塊不還。 對比之下,聞青有什么錯,為什么自己曾經對她滿滿的惡意? 直到現在,紀寧芝仍舊不喜歡聞青,但也不討厭,或者沒有曾經那樣的咬牙切齒,也因為自己已經沒有立足點與聞青抗衡。 或者說,沒有章方方的挑撥,她有點腦子思考。 又或者說是,那天紀彥均的一席話,聞青不欠紀家,是紀家欠聞青一條人命。 總之此時,紀寧芝對聞青沒了厭惡的情緒,而是想知道聞青怎么了? 她想找紀彥均,可是沒看到,于是她回家。 “去哪兒了?”梁文華問。 紀寧芝回答:“逢青集團成立,我去看看。” 梁文華不屑地說:“聞青一輩子改不掉顯擺的毛病,成立個集團全國人民都要知道了!” 紀寧芝看一眼梁文華說:“媽,聞青好像生病了。” “生病就生病唄,關我們什么事。”梁文華說:“只要她不把病過在我們身上就行了。” 紀寧芝無話可說,問:“哥呢?” 梁文華立刻警惕:“寧芝,我告訴你,聞青生病你不要告訴你哥,知道沒?你最近變了!” “為啥不能告訴哥?” “就不能!你敢告訴你哥試試看!”梁文華生氣地說,她到現在還是很討厭聞青。 聞青此刻已經了水灣村家中,坐在車上歇了一會兒之后,已經恢復力氣,她反復安慰姚世玲,自己剛剛是累著了,現在餓了,想吃東西。 姚世玲這才信了,去廚房做飯。 聞青則打電話給南州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告訴她自己的情況。 “血星子?”老醫生問。 聞青說:“對。” “你確定?”老醫生問,聞青的胃癌還沒有到中期,怎么會出現晚期的癥狀?開的藥似乎也沒什么用的樣子。 “我不太確定。”聞青說:“但是我感覺一天比一天難受,十分強烈。” 老醫生有點擔心說:“這樣吧,你明天一早就過來,辦理住院,檢查身體,身體無異樣的話,立刻手術。” 第108章 “明天?”聞青問。 “對。”老醫生說。 “會不會太快?” “沒有你的病情惡化的快。” 聞青一愣:“它在惡化?” 老醫生說:“對,異于常人的速度,術前七天吃藥、飲食改善本身是一個準備過程,常理來說藥物會對病情有所改善或者遏制,可是你卻不同。” 聞青心驚:“為什么會這樣?” “體質,或者別的什么原因,總之,你明天就過來。” 聞青微愣下,才說:“好。” 掛上電話后,姚世玲走進來。 “誰的電話?”姚世玲問。 “醫生的。” 姚世玲立刻神色凝重:“說什么?” “醫生讓我明天開始住院。” 姚世玲毫不猶豫地說:“好。”她早就想讓聞青住院了,只是聞青一直說在家準備也行,所以她一直沒說:“我現在就去準備。” “嗯。”聞青點頭。 當天晚上,聞青坐在自己房間的小桌子前,用鉛筆在一本筆記簿上畫線條。 姚世玲催著她睡覺。 她應了聲:“一會兒就睡。”接著繼續畫。 “聞青,睡吧。”姚世玲又在門外催。 “好。”聞青終于妥協,還不到九點就讓睡。聞青無法,只好將畫稿收尾,才放下鉛筆,她突然一陣難受,隨即一陣咳,她捂著胸口咳了幾聲,等咳聲停止的時候,畫稿上赫然出現幾滴血。 她心頭頓驚,整個人呆呆地盯著那幾滴血。 “聞青,睡覺了。”姚世玲喊。 聞青趕緊拿布頭將血擦掉,然后回一聲:“好,我這就睡。”旋即站起來,一陣頭暈之后,她躺上床,伸手摸到燈泡的繩子,將燈泡拉關上,然后才說:“媽,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好。”姚世玲這才回東屋。 聞青躺在床上,望著空空的房梁,眼淚直直往下流,沾濕了枕頭,她深知,七月十九號這個坎,她跨不過去了。 上輩子她發誓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她說她要靠自己,她做到了。 她說她要對得起家人,她做到了。 她說她絕不嫁給紀彥均,她做了。 所以,做完了這些就代表要走了是不是,所以病情才這么極速惡化,這樣也好,她少受點痛苦。 聞青這么想著,眼淚卻如泉涌一般,這一刻她忽然想知道,這輩子她死了紀彥均會不會難過?會不會? 紀彥均此時正和剛子幫人卸貨,二人穿的短袖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往下滴著水。 “靠,早知道不接這趟貨了,累死老子了!”剛子趴在貨車車門上大喘氣,白天的時候,他和紀彥均在女衛生間門等聞青,等了快一個小時之后才知道聞青從后門回水灣村了。 當時紀彥均準備去水灣村找人,但又怕別人說聞青的閑話,正在這時,有客戶讓聞亮送衣裳到臨市,可是逢青運輸的車子都沒有回來,沒辦法及時送,眼看生意要黃了,紀彥均挺身而出。 這才如此晚了還在扛衣裳。 “彥均歇歇吧。”剛子說。 “沒幾包了。”紀彥均將最近幾包扛到倉庫,從管理員那里接過錢,往剛子肩膀一拍:“上車!” “好。”剛子氣喘吁吁地趴在副駕駛。 紀彥均發動車子,一會兒,把車子停在一條湖前,兩人下湖洗了個澡,順便搓了洗衣服,上岸后取出涼席撲在車斗里,二人就躺在上面睡覺。 剛子睡著想著他對象。 紀彥均則想著聞青,聞青為什么會那么瘦,他很擔心,擔心使他再次做夢,夢中一切那么真實。 “彥均,如果沒有二叔的話,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娶我?” “彥均,我真的累了。” “彥均,你不要再找醫院了,不要再聯系醫生了,我覺得現在死了挺好。” “彥均,我們的孩子沒了。” “彥均,我們互相虧欠。” “彥均,我后悔了,后悔了,下輩子我不會喜歡你,更不會嫁給你……” “紀彥均,彥均,彥均……” 一聲的呼喚,從最初羞澀的,開心的,雀躍的,大膽的,親昵的,再到后來生氣的,憤怒的,冷漠的,疲憊的,一直到無力的。 “青青……青青……”紀彥均在夢中喊著,眼淚向下滾落著。 “青青!”他突然坐起來,瞬間頭疼欲裂,他用手揉著太陽xue,頭疼緩解了,心口的疼,卻是如何也緩解不了,像是被裝進塑料袋中,被揉捏著,悶的疼的呼吸不暢,幾乎窒息。 “青青……”紀彥均小聲喊一句,他做夢了,夢見聞青一點點消瘦,然后在他懷里離開人間。 “青青。”紀彥均倏地站起身來,終于將打著呼嚕的剛子震醒。 “誰!誰誰!”剛子本能地喊,抬頭一看紀彥均跳下車,忙一個骨碌爬起來:“彥均,彥均,咋了?咋了?” 剛子跟著跳下車。 “回縣城。”紀彥均說。 “現在?天還沒亮啊。”剛子說。 “你坐車上睡,我來開。” “為啥這么急啊?” “我夢見青青生病了。”紀彥均已坐進駕駛室。 剛子爬進副駕駛室,關上車門,小聲罵一句:“瘋子。”然后靠著車座繼續睡,反正不用他開車,紀彥均開車比他自己開車,他還放心,果斷睡。 紀彥均車開的穩,也開的快。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將近中午的時候,才開到望成縣。 到了四叉路口時,紀彥均本能地停了停,看向路邊一片空地,一年之前聞青常在那片空地上等他,探著腦袋向遠處望,遠遠地就會伸出胳膊沖他揮手,大喊著:“彥均,彥均!” 但是現在空地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