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靠得近,七月份的晚風也是溫熱的,卻始終熱不過陸晨安鼻息間的氣息。 秦悅歆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醉了,推在他胸口上的手力氣竟然也跟著軟了下來,開口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喝了兩杯白酒呢。”她抬頭開了他一眼,又推了他一下:“我真的沒醉,晨安。” 微微拉高的尾音,帶著幾分撒嬌的呢噥,陸晨安松了手,只是一雙桃花眼看著她燦爛得有些迷眼。 秦悅歆不禁轉開視線,轉到抬手身后推著他的輪椅:“餓了嗎?” 她突然有興致想去吃個夜宵。 “想吃夜宵?” 他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單憑這說話的音調,秦悅歆也能猜出此刻的陸晨安必定是挑著眼眉,似笑非笑的模樣。 她不禁也勾了勾唇,開口的聲音帶著幾分軟綿:“我餓了,陪我去吃夜宵,好不好?” 飯局其實吃不了什么東西,特別是她作為立華的代表,三個多小時的應酬下來,結果肚子里面倒是灌了不少水,一桌子的菜,她卻沒吃到幾口。 陸晨安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著她淺笑。 她從他的眼眸中看到了答案,嘴角上的弧度不禁拉大。 十一二點的時間,正是夜宵檔最繁盛的時候,秦悅歆讓司機直接在一條街的街角停了車,然后推著陸晨安往里面走。 這個時候路上已經沒什么車輛了,可是街上的人也不多,只是那夜宵檔口卻是十分的熱鬧。離得遠遠的,她就能聽到那些交談的聲音。 秦悅歆不禁低頭看了一眼陸晨安:“晨安,你吃個這些夜宵嗎?” 如她所料,陸晨安沒吃過。 他這么一個挑食的人,斷然是看不上這些街邊小吃的。 “你試試就知道了,這樣的夜宵,跟在家里面吃的很不一樣。” 這些大街小巷,是最貼近生活的,吃下去的,是情懷而不是僅僅是一碗夜宵。 這個時候夜宵檔口的人幾乎爆滿,秦悅歆好不容易看到里面的第三排有個空位,連忙推著陸晨安想要過去。 只是夜宵檔的位置很不寬松,人有多,擠了一堆的,那些椅子又是那種特別占位置的座椅。 秦悅歆倒是容易擠進去,只是陸晨安坐著輪椅,進去有些困難。 她只能一邊艱難地推著陸晨安一邊在嘴上叫著:“麻煩讓讓,麻煩讓一讓!” 偏偏檔口人多,吵鬧的很,她的聲音叫得又不是特別的大,有些人聽不到,秦悅歆只能過一桌人拍一次別人的椅子,等那人回頭了,她才跟別人說“讓讓”。 平頭百姓聚集的地方,滋事的幾率也大許多。 她這么一路推著陸晨安擠進去,眼看著還有兩桌就到了,偏偏到了這一桌的人就開始不滿了。 秦悅歆照著剛才那樣,拍了拍擋道的人的椅子,然后等人回頭的時候她就跟那人說“讓一讓”。 先頭的人都會很理解地起身讓開,只是沒想到到了這個中年男人,不讓開就算了,說話還特別的難聽:“讓什么讓啊,一個瘸子就好好呆在家里面,出來吃什么夜宵!” 秦悅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晨安,他面無異色,她卻忍不住有幾分怒氣。可是她并不想惹事,只能壓著自己心頭的不快再次懇請道:“抱歉先生,給您造成了不便,但是能不能麻煩你讓一讓?”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越是給他客氣,他就越是上臉。中年男人見秦悅歆一個女的,手上推著一個坐輪椅的,:“讓什么讓,老子就是不讓了,你能怎么著?你以為是公交車嗎,上車還得給殘疾人讓座!” “先生,請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一些人對殘疾人會有著莫名其妙的歧視,也知道這些市井的地方,她不應該去計較。可是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地捉著陸晨安雙腿殘疾的事情不放,她忍不住,也沒有辦法忍下去。 中年男人見她回話,直接就站了起來了,打量了她一番:“我什么言行了我?你這么維護一個瘸子,怎么,你是他的誰?” “她是我太太。阿德,麻煩你過來處理一下,這邊有事。” 秦悅歆一開始沒注意到,直到被陸晨安拉著到了他的身后,她才發現他剛才在打電話。而中年男人的話音剛落,他突然就插話了,只是電話還沒有中斷,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叫人過來了。 陸晨安在她的跟前一貫都是慵懶的,如今護著她在身后,臉上卻收了平日的戲謔,換上狠戾的冷意,秦悅歆卻覺得莫名的心安。 只是本來是想自己維護他的,結果到頭來,卻成了他護著她。 陸晨安的話中年男人顯然也聽到了,視線從秦悅歆的身上轉到了陸晨安的身上:“嘿,瘸子,娶這么漂亮的媳婦,你管得住嗎?在床上你行不行啊?哈哈哈!” 笑著笑著,又把目光轉到了秦悅歆的身上:“美女,這瘸子在床上能讓你舒服嗎?要么跟大爺一晚上,我就給你‘讓一讓’?” 這人說話越來越難聽,秦悅歆的教養再好,也受不了,氣得正欲開口,陸晨安卻摸上了她一側的手,拇指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她怔了怔,低頭便看到他安撫一般的眼神。 秦悅歆抿了抿唇,站在他的身后沒有說話。 陸晨安從她身上是收回視線,微微仰著頭看著中年男人。明明他坐在輪椅上,高度上顯然是被碾壓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秦悅歆卻生出了他一仰頭就讓人不禁覺得被壓了幾頭的冷意。 顯然中年男人也覺察出來了,可是人死要面子,明明有些慫了,卻還是忍不住死撐著:“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挖出來!” 陸晨安微微勾了勾唇,“我行不行我太太知道,但是你行不行,很快就知道了。” 男人最忌諱說“行不行”,陸晨安這樣明明晃晃地說出來,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挑戰,眼看著要動手了,幸好身邊的人還沒有失去理智,抬手拉住了他:“老劉你喝醉了!別鬧了,剛才電話沒聽到嗎,人家叫人來了,你差不多就得了!” 一聽這話,老劉更覺得自己受到了挑戰,雖然被拉著,可是看著陸晨安的眼珠都快要凸出來了:“叫人?叫什么人?叫一堆瘸子過來嗎?!” 正說著,只見司機真的領了七八個男人過來,看著陸晨安恭恭敬敬的:“陸少。” 秦悅歆看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這才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司機怎么一下子就叫了這么多人來了。 那幾個男人雖然都是穿著得體的服裝,可是一看身材就知道都是練家子的。 那個男人看來真的是醉了,一般人看到這樣的陣仗,早就怕了,就算是認慫也會認下來。 可是男人不但不怕,還伸手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胸口:“怎么,想打架啊?” 阿德看了一眼陸晨安:“陸少?” “去吧。” 陸晨安就說了兩個字,秦悅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那個男人被他們架著走了 那個男人這會兒倒是慌了:“你們干嘛?!你們這是公然劫人!這是犯法的!你們放開我!報警啊,你們快給我——” 聲音越來越遠,秦悅歆怔怔地看著這一幕,直到陸晨安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才反應過來。 “還吃夜宵嗎?”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沒什么胃口了,搖了搖頭:“我們走吧,回去吃面算了。” 陸晨安笑了笑,沒說什么。 這樣突然的事情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可是誰也不敢說一句話。 老劉剛才也就是逞一時的威風,也沒想過真的會招惹了不得了的人。他在a城也算是會混的了,也沒聽說那個了不起的人物是坐在輪椅上的。 所以剛才挑釁那個男人的時候一點兒顧忌都沒有,甚至怎么舒爽怎么罵人。反正他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根本就不會真的去做。 可是現在被人就這樣帶走了,他心里面慌得很,眼見不知道要被帶到什么地方。剛才的微風一下子就沒了,連忙孫子一樣求饒:“各位大哥!各位英雄!你們要把我帶到哪兒去啊?”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那夜晚無情的風聲。 那幾個男人身高體長,力氣也大,兩個人架著一個男人一點兒力氣都不廢,直接把人拉到一條巷子,把人一扔,幾個人站在巷子口,幾個人站在老劉的跟前。 老劉這一次真的是被嚇到了,巷子黑漆漆的,只有借助月色淺淺地看到人的大概輪廓。 “你們,你們想干嘛?” 那些人直接就把他扔下來,老劉被嚇得直接就失禁了,整個人摔在那兒都是顫抖的。 為首的男人上前直接就踩著他的雙腳:“歧視瘸子?” 這個時候老劉也知道是剛才在夜宵檔惹的禍了,現在哆嗦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縮在那兒抬手不斷地抽著自己的求饒:“我錯了各位大哥,我就是嘴賤,我沒什么意思的,我就是嘴賤!” 男人低身看著他:“知道你得罪了誰嗎?” 老劉拼命的搖頭:“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我有眼不識泰山,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你也不配知道。” 說完,男人起身,招了招手,身后的兩個人對著老劉直接就動手。 靜寂的夜空中,男人悲慘的痛叫響徹云霄。 秦悅歆沒想到吃個夜宵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看著陸晨安一旁的陸晨安心里面有些難受:“晨安,你不要介意那個人說的話,那些人就是那樣,喜歡亂說話。” 陸晨安斜眼看著她,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我介意了,怎么辦?” 她沒料到他會這么說,秦悅歆不禁一怔,手被他捏著,她卻有些不知所措。以前陸晨安面對這樣類似的問題,都是直接回答說不在意的,可是現在他卻問她,我介意,怎么辦? 盡管她知道他帶了幾分戲弄的成分,可是看著他,秦悅歆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司機在前面開著車,盡管兩個人在阿德跟前恩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是她還是沒怎么主動對他做過親密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夜宵檔被刺激到了,秦悅歆看著他含笑的桃花眼,突然就很想抱住他,然后親他。 她想,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 伸手直接就將陸晨安抱住,抬頭一口堵住了他的雙唇。 她一點點地親吻著他,就好像平日他親吻她一眼。 秦悅歆所有關于親吻的技巧都是從這個男人的身上學到的,陸晨安不動不響地任由她主動了將近一分鐘,最后在她即將撤離的時候抬手緊緊地按著她的后腦勺,長驅直入地攻占著自己的領地。 被放開的時候她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趴在陸晨安的身上,耳側貼著男人緊實的胸口,她突然有些感恩。 是陸晨安讓她有了一個家的,也是陸晨安讓她可以依賴和傾訴的。 折騰了這么久,她僅有的一點醉意也已經消散無蹤了,回到公寓的時候她已經有些疲倦了,倒是陸晨安,似乎精神不錯,坐在小餐廳那兒等著她煮面。 幸好煮面不是什么技術活,秦悅歆做得也快,兩個人吃完面之后就去洗漱了。 等爬上床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秦悅歆今天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人累得一上床就幾乎睡著了。 只是腦袋里面裝著事情,秦悅歆快睡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拉了拉一旁陸晨安的手臂:“晨安,睡著了嗎?” 她話音剛落,就被陸晨安抱住了,秦悅歆推了推,松了些空隙,才繼續開口:“那個人,那些人會怎么對他?” 陸晨安突然笑了笑,低沉的悶笑就在她的耳側,好像她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你覺得那些人會怎么對他?” 秦悅歆有些擔心:“其實他也就是嘴碎了點,也沒對我們作出什么過分的事情,而且現在是法制社會,如果真的——” “你鋪墊了這么多,是不是把我想成了黑社會了?” 她抿了抿唇,睡意突然之間輕了許多:“我只是怕——” 他的時候順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撫一般:“怕什么,我就是讓人嚇一嚇他而已。” 她微微松了口氣,懸了一整個晚上的神經總算是松懈了下來。 秦悅歆發現,陸晨安似乎越來越不像“陸晨安”,就好像今天晚上的陸晨安,她甚至不值得哦他是怎么突然之間就叫了那么多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