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這……”嘉宜猶豫。 一旁的薛云霖見狀便說:“娘子,老祖宗給你的,你就拿著吧,所謂長者賜不敢辭……” “好吧,我知道了。”嘉宜隨即大方接過了老太太的見面禮,薛老太太樂呵呵地說這樣才好,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太客氣。 陪著老太太說了好一會兒話,薛老太太才放他們走,說也知道他們新婚頭一日起來,還要去見府里的其他人呢,就不耽擱他們了。 嘉宜隨即說:“老祖宗,孫媳婦兒明日還來瞧您,您不要嫌棄我打擾您就是。” 薛老太太:“我就喜歡跟年輕的孩子們一起,人老了,難免暮氣沉沉,我巴不得你天天來呢。” 嘉宜笑著應(yīng)好。 隨即跟薛云霖一起出來,出來后,她便嗔怪薛云霖:“你怎么見個人就說我的拿手菜是泡蘿卜呀?那個也值得拿出來夸耀嗎?” 薛云霖:“你還別不信,你的泡蘿卜真是一絕,我也吃過不少腌菜,包括饕餮居的腌菜,都沒有你做的好吃。趕明兒就做一些吧,我惦記了好多年了,快讓我嘗嘗。再有多做點兒,也孝敬給老太太還有老爺和夫人,以及我姨娘……” 嘉宜沉吟:“……如此一來,恐怕少說也得泡上四五斤……” “做一次就多做點兒,四五斤送了人,還能剩下多少,吃不了多久。” “你知道什么,這泡蘿卜不像腌菜,拿鹽和醬一腌,放壇子里幾個月后都能吃。我做的那個泡蘿卜要現(xiàn)泡現(xiàn)吃,作料齊全,泡一兩天之后,撈起來就得吃,要擱久了會變味兒。”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泡蘿卜的好味兒是這樣來的,那你就少做點兒。”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放心,你吃的不會斷,我每過兩日,就切一些放進壇子里泡著。” 兩夫妻說說笑笑之間就到了沐姨娘的院子跟前,還沒進院子門兒呢,就有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中的一個飛跑著進屋去向沐姨娘稟告說四少爺和四少奶奶來了。另一個則是趕緊向薛云霖和嘉宜行禮,說沐姨娘老早就派她們到門口來迎接四少爺和四少奶奶了。 薛云霖便領(lǐng)著嘉宜一起走進院內(nèi),再徑直進入北房的堂屋。 北房堂屋的正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一位三十來歲的非常漂亮的婦人,她穿著一身喜氣的酒紅色的纏枝褙子,戴著全套的金頭面,嘉宜一見到她就知道這就是她的丈夫的親娘了。 說起來,薛云霖的容貌跟他娘相似,薛云霖長得如此不俗,他親生的娘的容貌也就可想而知了。 嘉宜忙上前去向沐姨娘行禮,沐姨娘笑著起身親自伸手扶她起來,然后笑瞇瞇地打量她,然后連聲說:“云霖真有眼光,挑的媳婦與他相配。” 薛云霖也向前向沐姨娘行了禮,然后說:“姨娘,咱們坐下說話吧。” “那咱們?nèi)|屋坐,我早就讓蓮葉她們泡了茶,備下了果子,等你們來呢。” 一面說一面牽著嘉宜的手往東屋走。 進了東屋,沐姨娘讓他們兩口子上炕坐,她則是讓丫鬟搬了把圈椅坐在炕下面。 嘉宜見狀,連忙下來,請沐姨娘去炕上坐,說她坐炕下就可以。 “你別管我了,就這么坐吧。”沐姨娘又推嘉宜坐回去,嘉宜看向薛云霖,薛云霖便說,“你聽我姨娘的吧。” 嘉宜大概也知道這是薛府的規(guī)矩,就是妾在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跟前不能以婆婆自居,畢竟正牌的婆婆可是夫人葛氏。妾是半個主子,但是所生的兒女則是正經(jīng)的主子。 從沐姨娘讓她跟丈夫坐到炕上就看得出來,沐姨娘一直都謹守著所謂的尊卑有別的規(guī)矩。而從薛云霖讓嘉宜到炕上坐,也看得出來,這種規(guī)矩應(yīng)該是自打小他就習(xí)慣了的。 本來不太講究的人家,妾所生的庶子娶了媳婦,在大庭廣眾之下,會遵守尊卑有別的規(guī)矩。可是私下里,她就未必不讓媳婦像伺候婆婆一樣伺候自己了。 沐姨娘第一次見嘉宜,就按照薛府的規(guī)矩來,把她當(dāng)主子看,可見她并不是一個心眼兒多的女人。 按理說,她唯一的一個兒子如此有出息,娶了媳婦回來,媳婦也該在私下里給她端茶送水,讓她享受一下做婆婆的滋味的,別的有個狀元郎的女人估計早就會這么做了,但她不。 在這方面,嘉宜再次體驗了一把正牌婆婆治家嚴謹,府中的主子和奴仆們都各自謹守規(guī)矩,不會輕易違反家規(guī)。 于是,接下來,嘉宜只得厚臉皮的坐了回去,跟薛云霖一起吃茶果,然后陪著沐姨娘說話。 沐姨娘的心情十分愉快,她說她這會兒就等著抱孫子了,自從女兒出嫁之后,她跟前就沒人陪著,雖然有一屋子的丫鬟和婆子,但畢竟是外姓人,不如跟自己的兒女在一起親切隨便。 要是嘉宜早些生個大胖小子,那她就有事情干了,故而,她熱切地盼望著嘉宜早些懷上,然后早些生一個孫子給她抱。最好是三年生兩,五年生三,總之越多越好。 嘉宜聽了,暗覺這個壓力有點兒大,雖然她也喜歡孩子,但是考慮到她這個年紀,還是覺得生孩子早了點兒。 而且聽到丈夫的親娘對生孩子如此熱切,她就開始擔(dān)心了,要是她按照姨娘的想法來,那不成了個生殖機器了? 年紀輕輕的,就剩下生孩子這件事情了,這是她這個穿越者一直鄙視的生活。 在聽沐姨娘說著生孩子的事情時,嘉宜悄悄地去看向另一頭炕上坐著的薛云霖,見他唇角上翹,兩眼灼灼地正望著自己呢,一見嘉宜看他,他就說:“我跟我姨娘心里想得一樣,咱們務(wù)必要多生幾個孩兒,個頂個又聰慧又美貌,多好……” 好吧,原來丈夫也是個娃控,這兩母子就知道抱著娃樂呵,他們也不用自己生,當(dāng)然是越多越好了。 這個時代的醫(yī)療還非常落后,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guān),一不小心就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了。而且,因為孩子生得多,女人得婦科病的也很多,還有孩子生得多,本身對女人的身體也是一種虧損,這些她可是沒少聽人說過。 要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思來,那就是晚點兒生,少生,她頂多愿意要兩個孩子,也希望能夠在十八歲之后再生。 只是,她的愿望是美好的,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至少她的愿望跟丈夫和他親娘的愿望相左。 如果以后想生孩子順利點兒,她還必須加強鍛煉,不說跑步,但是每天早睡早起,天天散步,飲食也要安排妥當(dāng),這是必須要做到的。 迫使自己也回丈夫以微笑,這算是混過關(guān)了? 陪著沐姨娘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嘉宜就跟薛云霖一起下了炕,他們還要去輝瑞堂參加薛家的家宴。 薛家的家宴沒有姨娘參加,去的都是主子,包括薛老太太,薛首輔和夫人葛氏,還有薛云霖的哥嫂侄子侄女們。 在整個家宴的過程中,除了一開始薛首輔倡議大家喝酒三杯,恭賀老四娶回佳媳,薛家添人,之后吃飯就是只聽得到筷子和勺子碰瓷的聲音,大家不發(fā)一言,靜默吃飯。 吃完飯,大家喝茶說話,葛氏帶著媳婦們送薛老太太回去,男子們就都散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薛云霖也回去了,到自己的書房里處理一些朋友之間來往的書信和請柬等。 嘉宜這個新媳婦自然也在送薛老太太回福壽堂之列。 薛老太太一時起興,說今兒人齊,她的四個孫子媳婦都在,便說要打馬吊牌。 葛氏自然應(yīng)承,就叫了長媳路氏和二兒媳婦邵氏坐下陪著顧老太太一起打會兒馬吊牌。 嘉宜對馬吊牌這種東西自然是熟悉,因為她姨娘這些年來喜歡打馬吊,她也陪著打過,而且技術(shù)還不錯,所以便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打了一個多時辰,薛老太太困了,媳婦和孫媳婦也輸了好幾十兩銀子給她了,她就不打了,并且說:“過幾日我這個老婆子做東,將就這些銀子買些大螃蟹給你們吃,再賞賞花,你們意下如何?” 葛氏等人能說不好嗎? 個頂個都說老太太大方,這主意好,她們到時候就要白吃老太太一回了。 薛老太太樂呵呵道:“要不是咱家的小子們都娶了媳婦了,那我還得添上些銀子請其她人來呢,好給孫子相看媳婦。總要節(jié)省幾年了,等著明善他們大些可又要請客了……” 這一番話把大家都說得笑了,都說老祖宗算盤打得精呢。 路氏笑著說:“老祖宗就別cao心明善了,以后他相看人家,我這個孫媳婦出銀子,絕不叫老祖宗花錢。” 薛老太太擺擺手,道:“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給明善他們花給誰花。” 葛氏等人就都說老太太是天底下最大方的老祖宗,一個勁兒說些好聽的話給薛老太太聽,把薛老太太逗得異常高興。 福壽堂里其樂融融。 嘉宜驚奇地發(fā)現(xiàn),婆婆葛氏簡直厲害極了,對上把婆婆薛老太太哄得高興得不得了,對下,又把媳婦們管得筆直,府里的下人們也是個個都聽話。 葛氏處理婆媳關(guān)系可是比她嫡母唐氏厲害多了,管家也比她婆婆厲害。 她覺得在自己這個婆婆葛氏身上要學(xué)得簡直太多。 婆婆葛氏出自書香門第,跟她嫡母的出身完全不一樣,這是否就造成了兩人之間的一些差別呢? 新婚后第一天,嘉宜從早上起來就在不斷地說話行禮,一直到夕陽西下,才回到了她跟薛云霖的錦墨居。 錦墨居是薛云霖成親之前的院子,在將嘉宜娶進來后,西廂房就改成了他的書房,原先的北屋三間,西邊成了她跟嘉宜的臥房,西耳房改成了兩人的洗浴的凈房,東邊原先是薛云霖書房的地方改成了一間宴息室,東耳房依舊是茶水間。 東廂房則是成為了庫房,嘉宜跟薛云霖成親之后收的禮全部都在里面放著。 至于丫鬟和婆子們都在后罩房住著,有值夜的也是在主子跟前打地鋪。 嘉宜回去后,發(fā)現(xiàn)薛云霖沒在,就問了山茶:“姑爺呢,去哪兒了?” 山茶說不知道,因為薛云霖下午回來就在書房里呆著,而書房里伺候的人是吉雨和吉時。 嘉宜換了衣裳洗了臉,徑直去東次間的宴息室的炕上歪著,叫小柳兒去把吉時找了來,問她:“四少爺出去了,可說了去哪里?” 吉雨回答:“下晌四少爺回來,看了些書信和請柬,就說有袁翰林等同年請他去相見,說是有什么宗師來了京城……” “宗師?你曉得是哪方面的宗師嗎?”嘉宜好奇地問。 吉雨點頭,說:“四少爺癡迷前代大儒創(chuàng)立的心學(xué),想來那宗師應(yīng)該是前代大儒的嫡傳弟子,否則四少爺也不會如此重視,一看了書信就出去了。” 嘉宜撫額,心想,沒想到小叫花還是個哲學(xué)愛好者,并且是狂熱的,為了見那個創(chuàng)立心學(xué)的大儒的嫡傳弟子,新婚第一天就跑出去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到底那心學(xué)有什么好,等他晚上回來了可要問上一問。 隨即她對吉雨說她知道了,然后揮退了她。 山茶在一邊聽了,等到吉雨出去之后,就問嘉宜:“少奶奶可要用飯,想吃些什么,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飯點兒了。” 嘉宜想了想說:“給我弄些粳米粥,再要兩樣清爽的小菜,我吃了好早些歇下,這一日累著了。” 山茶又問:“要不要給姑爺留飯?” 嘉宜道:“不用了,屋子里不是有點心糕餅么,他在外也不可能不吃東西,真餓了,就著茶吃一些也能管飽。” 山茶卻說:“少奶奶,奴婢覺著您還是該給姑爺留飯好些,不管他吃不吃,總是一番心意,畢竟您才跟他新婚。” 嘉宜聽了一想,覺得山茶說得也在理,畢竟新婚燕爾,還是要對丈夫關(guān)心體貼才是,畢竟不是隨便的男女朋友,還有愛情這東西,還真是要培養(yǎng)的。她一直以來都單身,也沒有完全接受這個時代以夫為天的思想,難免不會關(guān)心體貼人。 像山茶別看只是個奴婢,但她自小伺候人,為主子的衣食住行考慮,她就能夠想到成親的女子要做的一些分內(nèi)之事,比如說如何討得丈夫的歡心。 嘉宜明白,感情是雙方的,不是只該由一方付出,另外一方接受就行的。 就好比薛云霖是男人,他很多事情會主動為嘉宜考慮,但不代表嘉宜就心安理得的認為丈夫該對她好,她不用費勁去討好他。 她雖然跟薛云霖成親了,有了肌膚之親,可是她覺得在心理上她還遠沒有跟薛云霖親近。 “好吧,那你吩咐知時和向菱一起去拿飯的時候,給姑爺要一份兒清淡些的飯菜,這兩日酒喝得不少,不合適再吃油膩了。”嘉宜隨即吩咐山茶道。 山茶答應(yīng)了,轉(zhuǎn)身撩簾子出去傳話。 嘉宜繼續(xù)歪在炕上假寐,不想?yún)s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屋子里都上燈了,山茶和綠萍在一邊坐著守著她,一邊做針線呢。 她能聽到她們兩個在說話,說的是這府里規(guī)矩好嚴,還有奴婢們也是分三六九等,一層壓一層,特別是這個錦墨居的管事嬤嬤賀嬤嬤好兇。 嘉宜聽到這里,就在靠枕上問:“賀嬤嬤是誰?我怎的沒見到?” 山茶和綠萍見她醒了,立馬放下手中的針線活,過來扶她起來,另一人給她端來了茶。 這是嘉宜的習(xí)慣,每次睡醒了,總是要先喝點兒水的。 嘉宜接了茶喝了,放下茶盅看向山茶說:“你們方才說的賀嬤嬤是誰?” 山茶道:“少奶奶,方才您睡著的時候,來了賀嬤嬤,她是四少爺之前的|乳|母,一直管著四少爺院子里的事情。前兩日,賀嬤嬤家里有事,她回去了一趟,今兒才來。她說,四少爺成了親,府里的夫人還是叫她繼續(xù)管著四少爺院子里的事情,也就是她是這里的管事嬤嬤。她方才一來,就把小柳兒和向菱訓(xùn)了一頓,說她們不懂規(guī)矩,見了她也不行禮的。后來,吉雨跑去跟她說,讓她小點兒聲,說四少奶奶在屋子里睡覺呢,別吵醒了四少奶奶。誰知道,她卻說了句,大白天的睡覺,這也不知是誰家的規(guī)矩,薛家可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她念叨的聲音雖然小,可是還是被小柳兒聽見了。小柳兒說她聽了直咋舌,萬萬沒想到一個管事嬤嬤竟然敢說主子的閑話……后來這個賀嬤嬤叫吉時來把奴婢跟綠萍都叫了出去,在院子里站著,聽她訓(xùn)了一頓話。她再次把薛家的規(guī)矩說了一遍,并說讓我們記著,明日她要考我們,要是過不了關(guān)的,可要被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