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晌午飯又吃了藺氏送來的新鮮瓜菜,連飯都多吃了兩口。 藺氏在陪著顧老太太吃了晌午飯之后,這才告辭回去了。 那邊廂,嘉珍跟嘉宜放學之后,照常挽著手一起回去,嘉宜請嘉珍去清芷居吃飯,說她那里新得了柳嬸子送來的一罐子辣醬,特別爽口下飯。 嘉珍本來不能吃辣,不過,她正好有話要跟嘉宜說,就去了。 吃完飯,兩個人坐在東次間炕上喝茶閑聊的時候,嘉珍便斷斷續續地把她昨日回去二房那邊,見到詠蘭表姐,以及她所求對嘉宜說了。 末了,她道:“三jiejie,若是你能幫忙在老太太跟前說一聲最好,若是嫌麻煩,就算了,我就是替詠蘭表姐帶個話而已。” 嘉宜本來是個心善之人,她認為安氏跟她的一雙兒女也挺慘的,遭遇了一個渣男,害得她跟兩個孩子有家不能回,還要低聲下氣地依附二房的嬸子庇護。 反正顧家的家學里的先生的束脩都是公中給的,添上一個人學習,就是多安置一套桌椅而已。 只是她也不確定她去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會不會點頭,然后發話,讓藺一鳴和藺詠蘭都進顧家的家學里去讀書。 “四meimei,那我就抽空去跟老太太提一提吧,我也不能肯定老太太會不會同意。” “那敢情好,三jiejie,我替我舅媽,還有鳴表哥和蘭表姐先謝謝你了。至于能不能成,你有這心就行了。” “哎,別謝了,我這是舉手之勞,成不成還兩說呢。” “真要成了,我請你吃飯,你說,你想吃什么,我都給你弄去!” “還真當我是吃貨了啊,哈哈!” “嘻嘻!” 嘉宜是個熱心人,晚間吃罷了飯,她先一步溜到顧老太太跟前去,那個時候其她請晚安的人還沒來,顧老太太正在庭院里給她的花圃里的花兒澆水。 天兒暖和了起來,顧老太太常常給自己的花一日澆兩次水。 “老太太,您澆花呢,讓我來幫您澆吧?”嘉宜湊過去狗腿地笑著挽起袖子道。 “艾菊,再去拿個水瓢來給三姑娘。”顧老太太轉臉笑著吩咐艾菊道。 艾菊應了,果然轉身去又拿了個澆花的水瓢來交到嘉宜手上。 嘉宜就舀了些水,一抖腕子,將水瓢中的水撒開來,揚起一大片水珠落到那些翠綠的花葉和嬌艷的花朵上頭。 顧老太太顯然是喜歡晚輩陪著她給花澆水或者修剪枝葉的,而陪她做這些的往往是嘉宜。 這種時候,顧老太太的心情是很愉快的。 嘉宜陪著祖母澆了會兒花,瞟著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里盛滿了笑,就開始說起二房詠蘭表姐和一鳴表哥想到顧家的家里來上學的事情,說他們托她來跟老太太說道,希望老太太能點個頭。 “這有何不可,他們既然投靠到顧家來了,孩子們自然該到顧家的家學里上學。行了,這事兒我準了,一會兒你母親到我跟前來請安,我就讓她安排下這事兒。過兩日,就讓藺家的孩子們到咱們家學里去讀書吧。” “啊,多謝老太太!老太太,您真好!” “我瞧著宜丫兒也挺好,這樣好的心腸,以后有福氣。” “呵呵。多承老太太吉言。” 顧老太太笑瞇瞇地望著嘉宜,道:“倒是個不謙虛的……” 祖孫兩人澆了花,進屋去坐著閑話,不一會兒唐氏等人就來請晚安了。 顧老太太果然在唐氏請安后,對她說了二房太太的嫂子安氏帶了一雙兒女來投靠顧家的事情,并說:“她們孤兒寡母也怪可憐的,你就安排一下,讓藺家的兩個孩子過兩日去咱們顧家的家學里上學吧,筆墨紙硯這些從公中撥一些給他們。” 唐氏其實也剛有耳聞,說二房太太藺氏娘家的寡嫂帶了一雙兒女投靠藺氏,藺氏將他們安排在二房那邊住下了。她正想說這個藺氏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本身他們二房都倚靠長房生活了,可這會兒他們竟然容留外人在顧家住下,他們不知道吃誰的花誰的嗎?二房那些人還真是夠了,真是怎么想怎么心里來氣。 ☆、第65章 不過,就算唐氏心中不快,可這會兒婆婆開了口,她又豈能不同意,不愿意。 她唯有立馬臉上帶著笑爽快地答應了才像個孝順兒媳。 只是請完安回去之后,她還是忍不住發了脾氣,說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身長房已經管了二房一家子,現如今卻連長房的親戚也管上了,居然還讓投靠二房的藺氏的娘家亡兄的孩子進顧家的家學里去讀書,也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教壞了顧家的孩子們。 一邊的江嬤嬤聽了便低聲說:“老奴適才陪著太太去老太太那里時,見到了三姑娘在老太太身邊,是不是她先一步去跟老太太說了什么話,老太太才聽進去了,才那么吩咐太□□排藺家的孩子們進家學的?” “是她?可她跟那藺家的孩子們又不沾親不帶故的,怎么會幫忙去老太太跟前說道?”唐氏皺起了眉頭望著江嬤嬤問。 江嬤嬤:“太太別忘了,二房的四姑娘可跟三姑娘交好,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四姑娘求三姑娘去老太太跟前求情,讓老太太同意藺家的孩子到咱們顧家的家學里讀書的。” 唐氏聽完不由冷聲道:“若真是這樣,宜丫頭就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也是個蠢貨!” 江嬤嬤垂下頭,勾唇一笑,她倒不能在太太跟前贊同太太方才說的話,她只要挑唆一番,讓太太不滿意三姑娘就行了。只要三姑娘招致了太太的討厭,以后太太一定會敲打她的。 樊元輝家的此時恰巧掀簾子進來,聽見唐氏的話,就多嘴問了一句:“太太這是為何生氣呢?” 唐氏派樊元輝家的出去了一趟,知道樊元輝家的是來向她回事的,便揮手讓江嬤嬤先出去。 江嬤嬤屈屈膝告退了。 雖然她也算是唐氏的心腹,但她和樊元輝家的管的事情不一樣,樊元輝家的是唐氏的陪房,她跟她男人兩個人一個負責唐氏陪嫁的莊子商鋪的管理,一個負責將唐氏陪嫁的收益單獨做賬存到銀莊里吃利息,又或者借給人生利。江嬤嬤只是按照吩咐管著唐氏的出行還有一些雜事等。 每當樊元輝家的到唐氏跟前來回事時,其他的人都要退下,江嬤嬤知道規矩,見到樊元輝家的來便也知趣的退下了。 唐氏在江嬤嬤退下之后,便隨口說了說投靠二房的藺家兩孩子要到顧家的家學里上學,老太太同意了,適才江嬤嬤說多半是三姑娘在老太太太跟前去求情,所以老太太才吩咐自己安排藺家那兩個孩子到家學里上學的。 “這倒不一定是三姑娘去說的,老奴今早出去的時候,見到藺氏提著一籃子新鮮的瓜菜,老奴便停住跟她閑聊了兩句,她說她送那一籃子新鮮瓜菜給老太太……” “你是說有可能是藺氏提著那一籃子新鮮瓜菜去見了老太太,然后提出所求,老太太一高興就答應了?” “有這可能,太太也可以啥時候旁敲側擊問一問老太太。” “罷了,罷了,我那樣一問,老太太必定又會多心,認為我不樂意管二房的事情。”唐氏揮一揮手道,“好不容易才跟老太太把關系給搞好了,何苦為這些小事情再弄得婆媳不和。誰說得清,以后還會不會遇到一些糟心事,要老太太幫忙的。” 樊元輝家的:“太太明智,在這些小事上頭順著老太太,您也虧不了什么……” 說完,從袖子里掏出一疊子銀票,遞給唐氏,并向她低聲稟告這都是存在哪個銀莊里的,還有在那些上頭的出息等等。 向唐氏回完了事,唐氏讓她回去歇著。 樊元輝家的從唐氏所在的榮樂堂東次間出來,遠遠的看到江嬤嬤還在一側的廊下候著,想起剛才太太說的那些話,不由得狐疑地想,難不成這個江嬤嬤還跟三姑娘有仇?怎么這樣在太太跟前挑唆,說三姑娘的壞話呢?要不是自己早上碰到藺氏送瓜菜給老太太,恐怕太太就要把怨氣發作到三姑娘身上了? 這個江嬤嬤是怎么回事,她也年紀不小了,怎么會跟三姑娘結上梁子了。 要不是她對三姑娘不滿,就是別的人對三姑娘不滿,然后托了江嬤嬤去太太跟前挑唆,讓太太討厭三姑娘,然后拿三姑娘撒火做筏子。 只是江嬤嬤再得臉,她也是個奴才,一個奴才竟敢給府里的小主子下絆子,她也是忒大膽了。 樊元輝家的這個人盡管是唐氏的心腹,也喜歡給唐氏出些主意維護唐氏的利益,可她卻從未小看過顧家的孩子們,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她都認為是主子。 還有一層,就是其實她跟江嬤嬤都是給唐氏辦事情的人,雖然辦的事情不一樣,但既然是同行,肯定存在攀比和競爭關系。 對于江嬤嬤這個同行給府里的三姑娘下絆子一事,到底是誰在她身后,讓她做出這種不把小主子當回事的事情呢?又或者江嬤嬤自己本人跟三姑娘或者章姨娘結下了梁子?一時之間,翻樊元輝家的對此突然感興趣起來。 江嬤嬤哪曉得她在太太跟前挑唆說嘉宜的壞話,卻被樊元輝家的輕輕幾句話消除了她說的話給嘉宜造成的不利影響呢,還心中得意等著看嘉宜的好戲,想看到太太以后訓斥嘉宜甚至處罰她呢。不但如此,她還“成功”地引起了樊元輝家的對她的注意,就好比黑暗中的一只藏在暗處的黑貓盯住了一只在黑夜中鬼鬼祟祟做壞事的老鼠一樣,說不定哪一天那只黑貓就撲出來把老鼠給抓住了…… 唐氏第二日就著手安排藺家的兩個孩子進顧家的家學讀書的事情,分別派人去跟家學里的兩位老師打了招呼,添了桌椅,撥了紙筆墨硯。另一方面也派人去通知二房的藺氏,讓她的寡嫂的一雙兒女準備準備,次日就去家學里讀書去。 藺氏等人得了這消息無比高興,安氏帶著孩子找到小姑藺氏,要孩子們給她磕頭,感謝她為了孩子們上學幫了大忙。 “都是一家人,謝什么謝。我派人去跟世榮和嘉珍說一聲,讓他們下晌放了學回來,明日一早就帶一鳴和詠蘭去學里。”藺氏笑道,她倒沒有說要感謝就得多感謝長房的三姑娘的話。之前嘉珍可跟她說了,說這事兒雖然可以求嘉宜去顧老太太跟前說道,可是要讓長房的大伯母知道了,一定要埋怨嘉宜的,不能讓嘉宜幫了忙還倒霉。所以,后面嘉珍出了主意讓她娘去買兩籃子新鮮的瓜菜回來,就說是她自己跟前的嬤嬤回去探親帶回來的,然后給顧老太太送去。顧老太太最喜歡吃當季的新鮮的瓜菜,這送一籃子這個季節的新鮮瓜菜過去最合適不過,必定能夠討得顧老太太的歡心。 只不過雖然送了一籃子瓜菜,卻不能夠立即就求老太太同意讓一鳴和詠蘭去顧家的家學里上學,這么做只不過是為了后來讓嘉宜去跟顧老太太求情先打個底子而已。還有就是,若是唐氏過問起來這件事情,也可以為嘉宜打個掩護,不至于讓唐氏到時候遷怒嘉宜。至于顧老太太那里,嘉珍認為,顧老太太是不會當著唐氏的面說是嘉宜去求的情,畢竟顧老太太知道唐氏這個媳婦一直都不滿意顧家二房的人,對于顧家二房藺氏的親戚到顧家的家學里上學一定是不樂意的。顧老太太那么喜歡嘉宜,是不會讓自己的孫女兒去招惹唐氏不快的。 不得不說,嘉珍這一次給她娘出的主意是最大程度的兩邊都兼顧了。 事實證明,正因為她娘送瓜菜在先,后面自然幫著嘉宜消除了唐氏的猜疑,即便樊元輝家的當時沒有說那些話,可是過不了兩天,唐氏還是能從別人的嘴里知道藺氏帶了瓜菜去求見過老太太的事情,她會不自主地想應該是藺氏求了老太太,她亡兄的一雙兒女才能進顧家的家學里上學的。 世榮和嘉珍被她娘派去的人通知他們兩個放了學回家,世榮知道了她娘原來是要他帶他表哥一鳴去家學里讀書,說是頭一次去,有個人帶著要好些后,又有些不耐煩了,說:“他們還有完沒完啊,哎,娘,你相不相信,你這好心到時候沒好報。” 藺氏道:“還是那句老話,咱們不幫他們,他們能找誰去,有時候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壞了。依我說,你沒有親兄弟,一鳴這人還算老實,你就照顧些他,以后不定還能幫上你的忙呢。” 世榮撇一撇嘴說:“就他那樣的,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我真不知道他能幫我什么忙?” 藺氏給兒子腦袋上一指頭:“你聽說過沒有,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即便將來你做了個官兒,可要信得過的人替你跑腿兒吧,你就覺得你鳴表哥幫不了你什么了?” 世榮摸一摸下巴,想一想,覺得他娘說的話也有些理,那就暫且把鳴表哥當成以后幫自己跑腿的人培養吧,于是也就答應了他娘,明兒一早帶藺一鳴去學里。 至于嘉珍那里,藺氏隨便一說,她就答應了,而且還說這事兒是三jiejie幫的忙,自己答應了事兒成了要請她吃飯的。 藺氏問:“那咱們該請她吃什么呢?” 嘉珍想了想,道:“弄些香椿芽炒蛋,再來個香椿豆腐,另外做點兒新鮮的河鮮給三jiejie吃,還有仔姜炒小南瓜,務必做當季的菜。” 藺氏接著問:“就這些?簡單了點兒不?” 嘉珍:“這些三jiejie愛吃,要是肥鵝大鴨子反倒吃不下呢。” “那好,明兒我就去備菜,下晌,你就帶著宜丫頭過來吧。”藺氏干脆地答應了。 次日,世榮帶著藺一鳴去二進院的顧家的男孩子們上學的院子,嘉珍則是帶著藺詠蘭去了女孩子們上學的院子。 因為頭一日就跟教書的兩位先生打過了招呼,上課的大屋子里也擺放了新桌椅,世平也知道了會有一個顧家二房的親戚的男孩來跟他們顧家的孩子們一起上學,見到藺一鳴后,打了招呼,敷衍過去也就算完了。 顧家的家學里除了世平,世榮,還有幾個顧家的遠親的孩子在此附學,藺一鳴進來跟老師行了禮,又跟其他人打過招呼,彼此介紹后也就坐下來開始聽課讀書了。 跟男孩子們這里的平靜不一樣,藺詠蘭去顧家的女孩子們上學的屋子里,跟譚老先生行禮后,又跟嘉書和嘉琴兩人見禮,卻受到了冷遇。 只不過礙于當著譚老先生的面,嘉書和嘉琴沒有說出冷言冷語來,但是,眼眸里裝得滿滿當當的都是厭憎。 藺詠蘭這個女孩兒她們還是頭一回見到,也難怪,藺氏的娘家親戚來顧府,逢年過節,只會去二房那邊與他們相見,從來沒有到長房這邊來,作為長房嫡女的嘉書和嘉琴又怎么會見過這種窮親戚。 以前藺家在嘉書是嘉琴眼里都是窮,現在聽說藺詠蘭的爹死了,她娘還有她哥以及她三個人投奔顧家二房,在顧家二房那邊住下來,嘉書和嘉琴簡直把藺詠蘭看成個叫花子一樣的人了。 這么個人如今卻要跟她們一樣在顧家的家學里上課,她們還跟她在同一個屋子里聽譚老先生講課,這簡直讓兩人全身不舒服。 更加不舒服的時,這個藺詠蘭還長得花容月貌,裊娜嬌弱,這讓她們兩個更加覺得不舒服了。 本來嘉宜進了府后,年紀長大點兒以后,都已經越來越有顏值了,如今再來一個跟嘉書年紀相仿,但卻顏值高上兩三|級不止的女孩兒,嘉書和嘉琴能夠舒服才怪。 女孩子們對于容貌上的攀比之心是與生俱來的,嘉書和嘉琴當然也是如此。 對于藺詠蘭的窮酸和容貌兩樣都不舒服的嘉書和嘉琴全程展現了她們兩個的高冷,在藺詠蘭來上課的第一日,愣是沒有跟她開口說上一句話,看她的眼神也是冷淡加上厭惡。 藺詠蘭對于遭遇這樣的冷眼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還在很久以前她就從嘉珍的嘴|巴里知道了顧家嫡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兩個人都是傲氣十足的人,別說她這個顧家二房太太的親戚了,就是嘉珍,跟顧家的兩位嫡出大小姐都姓顧的,可也是常常遭遇她們的冷眼。 所以,在遭遇到嘉書和嘉琴的冷眼之后,她還是照常讀書寫字。 原先在藺家,她爹也請了個老先生到家里來教她和她哥讀書習字,所以到了顧家的家學里,她也能順利地跟上學習進度。 藺詠蘭如此不動聲色,落到嘉書和嘉琴的眼里,就是藺詠蘭這個人臉皮厚不說,在顧家的家學里上課仿佛理所當然似的,這讓她們兩個心里越發不高興。 譚老先生在,她們不敢說什么,可是等到譚老先生一放學,先離開后,幾位上學的姑娘的小丫鬟們進來替她們收拾書本和紙筆時,嘉琴就在一邊涼涼的說話了:“還真是不要臉,都不是咱們顧家的人,蹭吃蹭喝不說,還要來蹭著上學,到哪里尋這么厚臉皮的人去,今兒我可是開眼了……” 說完,還朝著嘉書一笑,問:“大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你見過這么厚臉皮的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