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章姨娘果真又去摸了摸枕頭下她親手放的老爺給她的那些裝在錢袋子的銀子,接著笑了說:“……yingying的還在。” “那不就結了,所以,這不是夢,娘,您好好養傷,養身體,養好了,咱們好跟著爹回去。”朵兒本來還想說顧府才是她們的家的,但是這會兒春蕊和半蓮都還在一邊站著呢,雖然姑姑把她們送給了娘和自己使,也許也就是在娘養傷的期間才會服侍她們母女,但是等她們回顧府,春蕊和半蓮等人則是會繼續留在何家。因為顧府也不缺幾個下人,她們母女去了,府里當然會另外給她們安排。所以,有些話,她覺得嘴|巴上還是應該有個把門兒的,畢竟春蕊等人對她們母女來說還是陌生人,現在根本談不上信任。 章姨娘聽了女兒的話,無聲笑了一會兒,看得出來,她非常歡喜和滿足。 剛剛送走了何家老太太和何家太太之后,章姨娘不顧自己頭上的傷還抽抽地疼,就由朵兒扶著把這何家太太新安排給她們母女住的西跨院兒逛了個遍,盡管這里只是她們母女的臨時住處。她一邊逛一邊不住地感嘆這里的屋子是如何寬敞和敞亮,還有屋子里的家具以及擺設是如何的漂亮,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下,簡直說不出的舒心。 最后還是朵兒說:“在這里還要住挺久,不在這一兩天,娘,等您好些了,您可以一日看好幾次。” 章姨娘聽了這才回屋去了。 此時聽了女兒安慰的話,章姨娘心中安心了,也就閉上眼,很快睡著了。她畢竟受了傷,流了血,先前強撐著應付顧氏等人,這會兒能夠躺下來,又在如此安逸的環境中,剛閉上眼不多會兒,就沉沉睡過去。 朵兒便□□蕊和半蓮在屋子里守著她娘,給她打打扇什么的,要是她娘醒了,口渴了,再給她倒水。 春蕊和半蓮趕忙答應了。 朵兒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往東次間她的屋子里去。 春蕊和半蓮等朵兒走了,又瞧瞧顧氏在那里呼吸均勻地打著小呼嚕,兩人走到一邊去拿團扇和拂塵,然后悄悄地說話。 只聽春蕊不滿地說:“那丫頭還當我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嗎?連怎么伺候人都不知道了?” 半蓮忙抬手去捂她的嘴,低聲急道:“什么丫頭,她如今可是顧家的三姑娘,而且,太太把咱們給章姨娘母女使了,不定將來咱們要跟著去顧府呢?話說回來,你想跟著章姨娘她們去顧府嗎?” 春蕊:“這是咱們想不想的事兒么?一切全在太太。我是不想跟著去顧府的,我老子娘還有兄嫂都在何家,要去了顧府,以后想要回來見一面他們都不容易。” 半蓮接話道:“我倒是無所謂,家鄉發大水鬧饑荒,我被爹娘賣了養活弟弟。我是無家可歸的人,主子想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 “如此說來,你是想要跟著去顧府了?” “不是說了,一切全看太太的意思么。行了,咱們快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還是按照顧家三姑娘的吩咐伺候章姨娘去吧。” 半蓮說完主動去拿了團扇,轉身去章姨娘躺著的床前坐下,間或替章姨娘扇幾下。有這么點兒涼風,章姨娘也要睡得舒服些。 春蕊撇了撇嘴,也去拿了拂塵來,假意在章姨娘睡著的涼簟上掃了掃。 心想,半蓮倒是個見風使舵的,她還真把這傻子章氏當主子伺候了,說實話,魯嬤嬤說太太挑上她,讓她來伺候傻子章氏時,她一萬個不愿意的。只為從來她就看不起章氏母女,她們兩個一下子成為了太太兄弟的妾和閨女,她至今還不能適應。 半蓮其實是非常想跟著章姨娘母女去顧府的,在她看來,何家再有錢,但根本不能夠跟顧家比。她也跟隨過太太去過顧府,看到顧府的大丫鬟們穿的都是綾羅綢緞,哪里像在何家,所謂的一等大丫鬟只不過穿布衣。而且,她潛意識里還覺得要是跟著章姨娘母女去了顧家,萬一得了老爺或者顧家少爺的喜歡,說不定哪天也可以像章姨娘一樣從下下等的奴婢變成半個主子,這可比在何家呆著強。雖然何家也有老爺少爺,不過太太可是盯得緊,老爺這么多年一個妾都沒有,兩位少爺那里,伺候的人全部都是年紀大,其貌不揚的丫鬟,太太一心叫他們讀書應考,不允許他們跟跟前伺候的丫鬟有任何牽扯。 所以,在何家,她們這樣的丫鬟要想靠著男主子的喜歡往上爬的路是徹底斷了,去了顧家,還有這種可能性。所以,她決定趁著太太將她派來伺候章姨娘的機會,好好表現表現,爭取討得章姨娘的喜歡,到時候章姨娘回府的時候,能夠把她給帶上一起走。當然,要是太太本來已經打定主意將她送給章姨娘使喚的話,她就不用特意好好表現了。不過,即便就算這樣,她也得未雨綢繆,反正好好伺候章姨娘是不會錯的,得到章姨娘的喜歡和信任,可是將來她去了顧府立足的第一步。 東次間里,山茶和小柳兒正在拿著魯嬤嬤派人送來的一些從成衣鋪子買來的朵兒這個年紀大的女孩兒穿的衣裙,伺候著朵兒試穿。當然這些衣裙是質量還算過得去的,衣料也是潞綢綾羅之類的,比起朵兒以前穿的粗布衣裙不知道好多少。魯嬤嬤讓送衣裙來的婆子對朵兒說,先將就穿著這些,明日會叫鎮子上綢緞莊的李娘子過來替朵兒和章姨娘都量一量,再拿些這一季時興的料子來給她們挑一挑,做些新衣裙。 小柳兒抖開一條石榴紅的裙子,嘖嘖贊嘆:“這裙子顏色好生漂亮,朵兒姐你穿上一定好看!” 這話才出口,一邊的山茶就糾正她:“柳兒,你以后不可再這么叫了,你得喊咱們姑娘為三姑娘。” 小柳兒“哦”一聲,吐了吐舌|頭,看向朵兒訕訕地笑著說:“這些年我喊順嘴了,一下子要改過來還真不容易,三……三姑娘不會怪我吧?” 朵兒微微一笑:“怎么會,你怎么喊都行。” 山茶在一邊固執地反對:“這怎么行?主奴有別,三姑娘是主子,柳兒是奴婢,要是混叫,成什么樣了?要奴婢說,趁早改了,要是柳兒想要跟著三姑娘去顧府的話,還有那開口閉口的‘我’字也得改,不然到時候說錯話,必定要遭罰,還會讓別人笑話三姑娘不會管教底下的人……還有……” 說到這里她看了一眼朵兒猶豫了一下,停頓下來,很顯然,她意識到自己將要說的話跟目前伺候的主子相關,她怕自己說了,朵兒聽了會不高興,所以就停下來了。 朵兒對于山茶如此直率的性格倒是挺喜歡的,可能她也想到了山茶要說的話也許跟自己有關,所以就鼓勵她往下說:“山茶,還有什么,你說啊,我想聽一聽,放心,若是有什么不好聽的話,我也不會生氣。” 山茶這個丫頭的確像朵兒感覺到的,是個實心眼子的人,她服侍誰就會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為主子考慮。這不,才到朵兒跟前,也不怕小柳兒不舒服,一開口就指出來小柳兒得趕緊改一改對朵兒的稱呼,要明白她的身份如今跟朵兒不同了。朵兒是主子,小柳兒是奴婢。接著,她還想提醒朵兒以后回顧府去,要面對的那些人,個頂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跟章姨娘想要在顧府立穩腳跟,怕是會遇到不少困難。只是,她猶豫了下,這會兒說會不會太早了,還有這才頭一天,她伺候的顧家三姑娘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久,還在歡喜之中呢。這會兒自己說這些,似乎有點兒早,有點兒讓人掃興? 只是她猶豫了一番后,朵兒卻鼓勵她繼續往下說,山茶覺得她這個主子是個明白人,心里立時對她有了些好感,便把自己想到的那些對朵兒說了,最后說:“三姑娘,恕奴婢多嘴,奴婢覺著三姑娘要早做準備,進了顧府,少不了有人會刁難三姑娘和姨娘,沒進府之前學一學一些禮儀,還有知道一些顧家的主子們的事情,免得將來進府抓瞎,無法應付……” 其實山茶說這些話,朵兒在知道自己的生世后,也恍惚想到過,覺得顧府里頭那些跟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實際上算是陌生人,因為這么多年,她們母女都跟他們完全不相關,這一下子突然冒出來,還不知道會在顧家掀起多大的波瀾呢。 ☆、第9章 那些親戚 山茶說出來的話比朵兒想到的自然是更加詳細,她聽了后對山茶是大大地夸獎了一番,接著要山茶教一教她官家小姐要學的一些禮儀,還有就是給她介紹下顧府里面她那些親戚的一些情況。 “三姑娘,奴婢也只是粗通一些普通人家見面來往該行的禮,以及該注意之處。還有顧府里面三姑娘的那些親戚,也了解不深,只是大致知道一些而已。若三姑娘真要想學那些做官人家的女兒的舉止做派,怕是要請太太專門請人來教。” “你就把你會的交給我就行了,還有顧府的那些我的親戚們,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了,好不好?” 朵兒認為要是真得這就去懇求姑姑請個專門教官家女兒行止做派的嬤嬤來教自己,不是她不想,而是覺得麻煩人。況且她覺得自己這下層勞動人民的*絲氣質也不是短時間可以改變的。人家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她穿過來兩年多,在廚房里也干了兩年多的活兒,也不知道前世讀了十來年多書的那些氣質還剩下多少? 想到此,她走去了屋內的一面大穿衣鏡前,往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銅鏡里面看,依稀可以看見自己是個清秀的小姑娘,那種詩書氣質還真沒看見,唯一能看到的是一雙黑眼珠子透著自信。 還好,還好,穿過來兩年多,這點兒自信沒有丟。 在何家廚房里干活的這兩年多,朵兒覺得比自己穿越前那二十一年的人生都更內容豐富和勵志,首先,她學會了勤快和吃苦,其次,她學會了隱忍,第三,她的抗打擊能力成倍地增長了。這些年,她都沒有空照鏡子,即便有照的時候,也是在她跟她娘住的那間光線黑暗的倒座房里,拿一面破舊的小銅鏡照一照,草草的梳了頭發,就跑去干活了。這會兒在姑姑顧氏分配給她和她娘住的西跨院的屋子里,她是第一次在亮堂的地方照鏡子,還是一面锃亮的穿衣鏡,也是第一次無比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樣子。乍看之下,她對這張臉的顏值還算滿意,她的臉綜合了她爹和她娘的優點,額頭飽|滿,長眉秀目,鼻子挺直秀氣,丹唇潤澤,唇線清晰,下巴頦小而尖,很有長成一個美人的可能,如果長大了以后不長殘的話。 山茶是等了一會兒才答應了朵兒的,她道:“奴婢盡力把會的都教給三姑娘,還有知道的顧家的事情都說給三姑娘聽。” “那好,你先跟我說一說顧家的事吧,至于教我那些禮儀,以后就每日早起的時候教如何?”朵兒坐到了穿衣鏡前的繡墩上道。 “是,三姑娘。”山茶點頭,接著走到了朵兒身邊,就開始說起她所知道的顧家的事情來,小柳兒當然對朵兒將要回去的顧家感到好奇,便也走過去,站在一旁豎起耳朵聽。 本來,朵兒見到山茶和小柳兒站著,還想招呼她們坐下的,可是轉念想起山茶才說的話,還有她那固執的要為自己這個主子好的脾氣,想了想,還是算了。因為,她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很多觀念需要轉變,然后說話和做事的方式也要適應新身份。這并不是僑情,這是現實,不管是做何家大廚房里燒火的丫鬟,還是做顧家庶出的三姑娘,她都一樣面臨生存的壓力。為了更好的活著,她有必要聽山茶的建議。所以,就只有讓山茶和小柳兒站著了,這讓她微微有些不忍和不適,但很快這種情緒就下去了。因為山茶已經開始說起了顧家的人了,她的注意力被山茶的話吸引了。 她說的頭一個人,就是顧家老太太陶氏,也就是她的祖母,她爹和姑姑的親娘。 陶氏已經守寡十多年了,朵兒的祖父顧良忠早些年是老惠王的侍衛,后來跟陶氏成了親,陶氏生了一女一子,女兒顧金英,兒子顧金梟。女兒嫁給了何家的獨子何敬源后不過一年,顧良忠就病故了,只不過活了三十多歲。顧金梟則是繼承了其父的衣缽,成為了當今皇帝,那個時候還是惠王的侍衛。順便說一句,老惠王死得也有點兒早,當今皇帝只有七歲時,老惠王就過世了。所以當今皇帝是被其母后,當年的惠王妃費氏含辛茹苦帶大的。有人會說,一個王妃身邊服侍的人不少,用得著含辛茹苦去親自帶自己的獨子嗎? 事實上是當今皇帝幼時是個調皮孩子,他母后費氏又是個嚴肅的母親,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故而管教嚴厲。這么一來,調皮孩子遇到嚴厲的母親,這樣的母親要教養他,費的心力和精力都挺大。慶幸的是,費氏持之以恒長達十幾年的對兒子的嚴厲管腳,最后沒有讓這調皮孩子長殘,他還長成了一個學識淵博,身體健康,三觀正常的皇室青年。這在大梁的宗室男青年里面實屬難得,太多的宗室男青年都是不學無術,生活墮|落的米蟲。這就讓他成了宗室這一大片歪脖子樹形成的樹林里面的一根秀木,不惹人注意和夸獎都難。 費氏對兒子嚴格要求的好處終于在兒子二十六歲時體現出來了,那就是惠王的堂兄章武帝因為服用丹藥暴病而亡,他死的時候沒有子嗣,也沒有同父同母,同父異母的兄弟。于是,這皇帝位就在皇太后和許多老臣的一番商議下,落到了惠王身上。惠王成為了皇帝,本身是惠王侍衛的朵兒爹也跟著升了官,后面惠王的皇帝位坐穩了之后,朵兒爹就更是逐年加官進爵,一直做到現如今從三品的虎賁衛指揮同知。所以,顧家人對于當今的皇太后費氏是相當尊敬和熱愛的,因為如果沒有這位嚴厲的母親,就沒有惠王的一切,當然也就沒有顧金梟的今天。 朵兒聽到這里,也對這位皇太后費氏肅然起敬。 山茶還說到當今皇室小時頑皮,沒少被皇太后拿著荊條揍,可皇帝長大了以后,卻對皇太后非常的孝順,皇太后但凡有一點兒不舒服,他都要親自看著御醫替皇太后瞧病開方,更要在藥煎好之后,嘗過了,才親手喂給皇太后吃。 “皇太后真是個幸福的人,教子成功,實在讓天底下無數人羨慕不已啊。”朵兒發出了衷心的感嘆。 “陛下也是個好兒子。”小柳兒在一邊笑嘻嘻地說。 山茶補充了一句:“以孝治國本來就是大梁的國策,陛下只不過是做了個榜樣而已。” 接下來她又說起了顧府的太太唐氏,巧得很,唐氏娘家也是燕京城里賣藥材發家的大戶。她跟朵兒爹能夠成親也是顧家老太太陶氏的兄弟牽的線。陶氏的兄弟陶慶也是做藥材生意的,跟唐氏的父親彼此有生意上的來往,關系還挺好,這才有了后來顧金梟娶唐氏的事情。而顧金英嫁給何敬源也是陶慶牽線做媒,陶氏的一雙兒女一嫁一娶,都是跟開藥店賣藥材的人家聯姻,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其弟陶慶本來是那個行業里面的人。 顧家父子當時是惠王府的人,也算是有官方背景的人,做藥材生意的何家和唐家雖然有點兒錢,但他們都是希望和燕京城里有點兒官方背景的人家聯姻。而顧家呢,卻是希望兒女聯姻的人家有錢,何家和唐家顯然也符合他們的要求,于是,陶慶在中間一牽線,兩邊一拍就和,很快就成為了兒女親家。 后來惠王意外地成為了皇帝,顧金梟的官職一升再升,何家和唐家都為當初選擇了顧家做兒女親家感到異常高興,畢竟這親家發達了,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有極大的好處的。更何況,顧金梟還在皇帝的親軍,虎賁衛里面任職,這更是讓何家和唐家的生意對手不敢招惹他們,合作伙伴則是常常讓利給他們,這讓他們兩家的生意很是興隆。 說起虎賁衛,不但在朝為官的那些官員們,還有民間的小民百姓們都沒有不敬畏不害怕的。虎賁衛直接受皇帝調遣,他們有特權可以監督百官百姓,抓捕人不用經過其它的衙門同意,說抓就抓。審訊也不用經過刑部,被抓的人關進詔獄后,那里面的恐怖刑罰會把絕大多數的人的嘴|巴給撬開,招認虎賁衛認定的那些罪行。說白了,虎賁衛就是大梁皇帝手中的一個恐怖組織,幫助皇帝更好的掌控百官和百姓。 說完了顧家跟皇帝的一些淵源,山茶正準備把自己服侍的新主子顧家三姑娘的嫡母唐氏以及她娘家好好說上一說的時候,外頭院子里傳來了一個少女透著親切的聲音:“三meimei,你在嗎?” 三meimei?這是誰啊,這里有三meimei這個人嗎? 朵兒一聽就迷糊了,正想站起來出去看一看,旁邊站著向她介紹顧家的情況的山茶就開口了,只聽她道:“這是姑娘您的表姐來了,何家的大姑娘……” “原來是她……”朵兒恍然。 想起這位何家的大小姐,朵兒對她沒有一點兒好印象,往日驕橫跋扈的樣子就不說了,就說今日要不是她來讓那何家動家法的仆婦重重地打自己,那她娘這會兒也不會躺在床上養傷了。 “她來做什么?”她坐在繡墩上皺了眉頭自言自語。 “甭管她來做什么,三姑娘您這會兒都應該迎出去,這是禮數。”山茶提醒道。 ☆、第10章 任由處置〔一〕 朵兒迎倒是迎出去了,只是見到表姐何淑云的時候,雖然對方笑容親切,可她卻是習慣使然,開不了口叫她。 一邊的山茶見她那樣忙拉了拉她袖子,低聲道:“快叫她大jiejie。” “大jiejie,你怎么來了?”朵兒反應過來,立即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看向何淑云問道。 何淑云直接走過去上下打量朵兒一番,然后笑著說:“三meimei這么一捯飭,我都快不認識人了,怪jiejie眼拙,以前竟然沒有認出meimei來,你看看你長得多像我舅舅啊。” 這話隨便怎么聽,都是一些場面上敷衍的話,朵兒也不當真。 “大jiejie,進屋去說話吧,這天兒也熱了,你走這一趟定然是熱著了,我叫山茶給你打扇,小柳兒給你泡茶喝。”朵兒一側身,請何淑云進屋。 “也好,咱們姐妹進去好好說說話。”何淑云點頭道。 接著當先往屋子里走,身后跟著兩個手里提著禮盒的丫鬟秋谷和秋菱。朵兒等她們主仆三人進去了,這才跟山茶還有小柳兒三人跟著進去屋去。 堂屋里,當中有一張黑漆面透雕五福捧壽的羅漢榻,何淑云和朵兒就分別坐到了那張羅漢榻兩邊,中間隔著著一個同色的黑漆素面小幾。 山茶和小柳兒按照朵兒剛才吩咐的一個人拿了團扇站到羅漢榻后給何淑云打扇,另一個就去曹嬤嬤派到這西跨院的負責燒水泡茶的粗使婆子那里要水泡茶。 何淑云四面打量了下這屋子,接著笑吟吟地問朵兒:“三meimei,這里你跟你姨娘還住得慣么?” 三進院的西跨越原本是已經過世的何家老太爺的妾粟氏住過的地方,只不過隨著何家老太爺過世,粟氏自請出家為尼,就搬出了何家大宅的這一處三進院的西跨院,后來,這里就空了下來,一空十幾年,直到今日章姨娘母女的身份揭曉,這個空了十多年的三進院西跨院才被收拾出來給她們母女居住。只是這處院子雖然空了十幾年,但是每過一段時間,何家都有打掃衛生的丫鬟回來打掃一下。所以,今日顧氏讓人來收拾出來給章姨娘母女住也不費事,不過是開了何家的庫房,去搬了些東西來擺設,床上重新鋪陳一下而已。 朵兒回答何淑云的話:“挺好的,累姑姑費心,給我跟我姨娘這么個好住處。” 何淑云聽了心中暗笑,這個小丫頭片子還是個土包子,這種地方在她眼里也是好住處。說實話,何淑云一走進這西跨院的屋子,就覺得空氣里一股霉味兒,即便灑掃了也去不掉。還有這屋子里的擺設真是普通到極點,跟自己屋子里處處金碧輝煌香氛陣陣完全不能比。她坐下之前,還是讓秋菱將羅漢榻用一方汗巾子擦了又擦才坐下的。 今日她可穿了一條白色挑線裙子,要是不好好擦一擦就坐下,裙子不定就給毀了。可她看她的這新冒出來的三表妹就那么大喇喇地坐下了,仿佛完全不擔心她的裙子會被弄臟一樣。 何淑云又看了眼她穿的裙子,迅速了然為何她敢隨便坐下了,因為她這位三meimei穿的只不過是外頭成衣鋪子賣的衣裙而已,衣料普通,款式也普通,她當然可以隨便坐,不怕弄臟裙子了。 “對了,三meimei,我從我娘那里得知你是我舅舅的女兒時,就趕過來瞧你了,而且還挑了些閨閣女兒家用的東西來送給三meimei,聊表心意。”說完她一揮手讓秋谷和秋菱將兩個紅漆妝匣捧了上來,她指著那兩個紅漆妝匣繼續說,“這兩個盒子里面一個裝了些胭脂口脂還有象牙梳小鏡子之類的東西,另外一個盒子里則是裝了些今年時興的絹花,金花之類頭上插戴之物,還有兩方銷金的汗巾子,三meimei用著最好。” 如此說著,她讓秋谷和秋菱各自將她們手中捧著的紅漆妝匣打開,讓朵兒看里面裝的那些東西。 不得不說,何淑云其實挺懂小女孩的心思的,就算朵兒是個穿越人士,但古往今來,不管在哪個時代,就算是原始人,不也喜歡拿那些骨頭串成項鏈戴在身上嗎? 愛美是人之天性,更是女人天性,不管這女的是三歲小孩,還是八十歲的老嫗。 所以,朵兒見到何淑云送來的這兩盒子女孩兒用于梳妝打扮的東西還是挺喜歡的,心里頭對何淑云存有的驕橫跋扈的壞印象都改善了一些。 “這都是京城里天香坊和金碧閣的貨,加在一起少說值五六十兩呢。”何淑云緊接著又得意地補充了一句。 “五六十兩?”朵兒驚訝道,不由得再次看了看兩個紅漆妝匣里的那些東西,一面在心里換算這些東西在她還是個何家大廚房里面燒火的丫鬟時,要干多久才會買得起表姐何淑云送給她的和些當世女孩子用的梳妝打扮的物品。她一個月三百錢,一年下來三千六百錢,按照一千錢換一兩銀子的正常年份的兌換比例,她干一年下來能有三兩多銀子。 若是按照何淑云說的,她送給這自己的這兩盒子有錢人家小姐用的梳妝打扮的物品值五六十銀子的話,她基本要干十五年以上,并且一分錢不花都攢起來,才能買得起。想一想她在何家廚房里汗水摔八瓣兒從早干到晚,居然要干十五年才買得起她這位何家表姐隨隨便便就送出手的東西,她一霎時真得感覺這個剝削階級和下層百姓們之間的差距有點兒大,用地球上最高海拔珠穆朗瑪峰的高度來形容也不為過。而且,就她自己知道的何家跟顧府還差一大截子,那么,顧府對于她這個卑微的小庶女來說,真是一個仰頭要掉帽子的存在。 看到朵兒驚訝的表情,何淑云隨意地笑了笑說:“這些不值什么,以后三meimei回了顧府,好東西多了去了,到時候不要看不起我這個做jiejie的送的這些東西就好。” “怎么會,大jiejie送我這樣好的東西,我心里感激不已呢。山茶,來,把我大jiejie送的好東西拿去收撿起來。”朵兒沒有多推辭,她也不僑情,因為這些東西確實是她需要的,而她現在也買不起。身份改變了以后,這外在也要跟著改變。她決定跟著山茶學禮儀還有學打扮,這是她這個年紀的官家小姐們很早就開始學的,她直到現在才開始學,當然要努力。 “是,三姑娘。”在何淑云身后打扇的山茶答應了,就把團扇放下,上前來將放在朵兒面前小幾的那兩個紅漆妝匣給拿了下去。 山茶退出去后,小柳兒捧了茶盤來,給何淑云和朵兒分別上了一盅果仁茶。 何淑云端起茶盅慢慢抿了兩口,接著將茶盅放下,再次笑著對朵兒說:“三meimei,jiejie今日來除了送你剛才那些禮外,還有一禮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