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秦方狐疑地看向寧晉。睿王在雍州的盛名他也知曉一二,之前秦方還是很欣賞這個人,自從他挨揍之后,他就對睿王改觀了…秦方說:“睿王要查,我不會阻止。可我…還是要做自己該做的事。” 何湛了解秦方,說:“好。但在揭露真相之前,請你一定要保住你的官位。柴平是什么樣的人,你比我清楚。” “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秦方摸了摸發疼的嘴角,走上前對寧晉說,“勞睿王去查大鷹旗的案子,下官希望王爺能心無旁騖,將青天白日昭于天下百姓。” 寧晉說:“本王也希望大理寺少卿專心查案,不負‘執法持平’四字,勿生什么不尋常的心思。” 好男風就是不尋常,你才不尋常。秦方拱了拱手,算是拜過,對何湛說:“我回大理寺了。” 何湛點點頭,挑眉看向身后的寧晉。 寧晉受不住何湛幽幽的眼神,下令讓左右給秦方準備馬車,親自送他回大理寺。 待事了后,何湛說:“我也走了。” 寧晉開口挽留:“叔,吃過飯再走吧?” 何湛沒有停下腳步,沖寧晉揮著手,說:“我可不想再進去了。有空再見,睿王。” 這都叫上睿王了?寧晉臉色比這天還要陰沉。 何湛剛要走出破月閣的小院,天滴下雨來,天空中閃了閃白光,雷聲滾滾而來,響徹整個睿王府。何湛身子僵住,抑住想去捂耳朵的手,回過身看向寧晉。 寧晉瞇瞇笑了起來。 何湛干笑幾聲:“還是…吃頓飯再走吧。” 風雨留君住。 秦方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現在只等一個時機,符世明跑不了。 梧桐殿的案子…以大理寺卿柴平的本事,暫時還不會查到何湛頭上。難辦的是房岳秀那邊,這個老狐貍老jian巨猾,讓人查不出一點不好來,他是寧左身邊最得力的人,有他在,始終是個威脅。 “若真到了那一日,叔會怎么對待寧左寧右?” 寧晉問到這句話,何湛的筷子頓了頓,說:“等真到了那一日再說吧。如果…到最后,可以的話,臣還是希望你能留他們一命。” “好。”寧晉淡聲應下,給他夾了些菜。 “這些都需要時機,需要等。等過了雨季,朝中就要準備秋狩的事了。歷年狩獵都是定在清風山,你回京之后還沒去見過玄機子吧?到時候你不如趁著秋狩去道觀,也算還當年師恩。” “我也有此打算。英招回京后就一直在道觀待著了,前幾天說她要回雍州一趟,道觀正好缺人手。師傅是那種…只要你不給他洗,他就絕對不會換衣服的人。” 何湛托腮歪頭看他,調侃他:“原來這么會照顧人,都是玄機子一手帶出來的?” “照顧師父的時候,心里想的都是三叔。”寧晉傾身過去,淺淺嘗了嘗他的唇。 “……” 誰知道他心里想得是誰? 說好話就有用嗎? ……非常有用! 何湛在睿王府住了一宿才回金釵館。 寧晉表示非常感謝這場風雨,請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 回到金釵館后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忠國公府終于修建完工了。何湛正式入住忠國公府,祠堂上供奉著何大忠和寧華瓊的牌位,香煙不斷。 在這之后來了幾波人慶祝何湛喬遷之喜。景昭帝將秋狩的事交由寧左去辦,寧左第一次接手這些事務,自然忙得焦頭爛額,只能叫去寧右幫忙,故而兩人并未來道賀,倒是鳳鳴王來了一次。 等宴席散后,寧祈單獨留下,說要跟何湛敘舊。 他們有什么好敘舊的?何湛依著寧祈的意思帶他在園林中走了走,等到左右無人時,寧祈沉著聲說:“皇上好像已經知道梧桐殿的事不是寧晉出手了,他派大理寺在查這件事。” 哦,黃鼠狼拿著禮給雞拜年來啦?何湛撐著笑說:“只要鳳鳴王的人守口如瓶,我就不會有事。” “之前知情的人已經死了,是你做的?” “我要是有那本事,就不用勞煩鳳鳴王將我送進宮了。” 寧祈說:“那就是睿王了。也好,省得本王動手。你最近多加提防,小心大理寺的人。” 何湛:“多謝提醒。” “另外,得空去睿王府一趟,告訴他不要參加這次秋狩,現在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不宜再出風頭。” 何湛徐行的腳步頓了一下,繼而又從容地跟上,默了一會兒問:“你怎么不去親自跟他說?” “何湛,他只信你,你去說比本王去說管用。此時睿王正處風口浪尖,余黨未除,宮中布有多方耳目,皇上讓他去解決…”寧祈將余下的話咽在口中,說,“此事難保會走漏風聲,他隨時都會有危險。” 何湛默聲點了點頭。寧祈說:“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告辭了。”寧祈走出去沒幾步,又回身冷著聲對何湛說:“恭喜你。” 寧祈木著一張臉,實在是不像真心恭喜他喬遷的樣子。 何湛微笑著回答:“同喜。”慢走吧您,小黃鼠狼! 送走寧祈,何湛優哉游哉地去沐浴,回到南閣子——忠國公府的建造與之前相仿,連各院的牌匾都照舊做的。 下人在門外守候已久,手中端著一個很沉很沉的包裹。下人說是鳳鳴王臨走前吩咐人送給何湛的,算作賀禮。 何湛接過,果然沉得不像話,搬進屋里打開一看,是一個棋盤,一個玲瓏玉棋盤。 何湛握著涼涼的玉棋盤,微微嘆了口氣。 何湛十歲的時候就開始對古玩感興趣了。那時候他隨皇宮中的皇子一起在太傅手下受業,與寧祈算是同窗。太傅教他們棋藝,他和寧祈私下斗得厲害,誰也看不慣誰,在棋藝切磋方面也不遑多讓。 若論混蛋,寧祈比不上何湛;但若比起棋藝,何湛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贏不過寧祈。 后來,他過十一歲生辰,何大忠的舊友爛柯先生來府上做客,送給何湛一個玲瓏玉棋盤,還指點了他半個月的棋藝,何湛就跟突然開了竅一樣,進步神速。 何湛不禁沾沾自喜,邀寧祈來府上切磋。 這次何湛不耍賴不悔棋,堂堂正正地贏了寧祈一次。寧祈不服氣,要求再來一盤。 何湛哪會再來?萬一下一盤輸了怎么辦? 何湛不肯,寧祈越來越氣,一把將何湛的玉棋盤掀翻,棋盤本就珍貴,落地即碎。兩人雙雙僵住,誰也不想玉棋盤就這樣碎了。 何湛氣得嗷嗷直哭,撲上去對著寧祈就一頓猛揍,又咬又撓,打得寧祈渾身都是傷。 要不是寧華瓊來拉開兩個人,何大忠掂著何湛就把他扔到祠堂里關禁閉,何湛覺得他能把寧祈撕爛。 如今捧著這個玲瓏玉棋盤,何湛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如果鳳鳴王是想以此來打消他心中懷疑的話,那… 鳳鳴王真是有心了。 第78章 圍獵 三年一度的秋狩,寧左有房岳秀的指導,加上有安王輔佐,秋狩辦得有條不紊。寧左還一改以往秋狩奢侈之風,簡而不陋,受到景昭帝的褒獎。 御書房內,寧左寧右齊雙雙跪在景昭帝的面前。聽完臣下匯報,景昭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問寧左想要什么獎勵。 寧左看了寧右一眼,說:“父皇身邊缺一個近侍,兒臣想讓忠國公來。” 景昭帝低首笑了幾聲:“怎么?你們想讓他來,究竟是要保護父皇,還是讓何湛帶著你們混?” 寧左揚笑:“父皇說獎勵兒臣的,不能反悔。” “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怎么還是小兒心性?” “父皇是答應了?!” “一言九鼎。”景昭帝將手中的奏折放在書牘上,“兒以后就是太子了,你想要什么人陪著,什么人就得陪著,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寧右微微低下頭,沉默不言。但顯然景昭帝的話讓寧左不怎么舒服,他向來是直來直往的人,駁了一句:“三叔跟別人不一樣。” 景昭帝說:“再不一樣,他也是臣!”聲音陡厲,寧左同寧右一起低下頭。景昭帝說:“寵臣多出jian佞,你身為太子,該掌握分寸。” 寧左想說何湛是他叔,不是臣子。寧右偷偷拉了拉寧左的衣袖,寧左才將想反駁的話咽下去。 “退下吧。不是什么大事的話,你自己作主就好。” 寧左有些悶悶不樂,同寧右出去的時候,他還在抱怨:“怎么好好地就發脾氣了?之前三叔來咱們王府的時候,父皇不是挺喜歡他的嗎?”小時候何湛來府里玩,父皇一直待他很好,那時候何湛還跟他們說要認父皇當義父,這樣一來他們就是兄弟了。不過因為輩分的原因,一直擱置著了。 寧右說:“可能是因為睿王。” 寧左疑惑:“關他什么事?” “…我是說,父王之前一直不怎么喜歡他,三叔是跟他從雍州回來的,朝中人都以為三叔是他的近臣。父皇可能因此遷怒到三叔的身上。” 寧左不悅地皺起眉:“寧晉怎么這么煩?”寧左揮袖:“正好,趁著這次秋狩,讓我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寧右說:“我已經派人問過了,睿王前幾天就請辭去清風道觀,說是要為靖國祈福。” “惺惺作態。”寧左不屑地哼了聲。既然如此就算了,寧晉最好別出現在秋狩營里。寧左說:“我去請三叔,余下還有些賬目要清算,你幫我做了。” 寧右說:“讓我去請吧。” 寧左:“我根本不會撥算盤珠子,這比讓我打一頭老虎都難!你不是嚷嚷著要人給你找梅花鹿嗎?等秋狩的時候,我給你逮幾只小鹿來。” 寧右抿了抿唇,再三權衡一下,才說:“說好了。要活的。” “活的。活的。你哥我一言九鼎!” 寧左笑著沖寧右揮手,就跟一只小蛟龍一樣飛了出去,直直飛入忠國公府。 何湛將他的小孟蘭搬到湖心亭中曬太陽,請了個歌伶來給他唱曲。他一邊修剪蘭花,一邊聽著京小調,日子非常逍遙。 “三叔!” 聲音清朗,穿過水波而來。何湛回頭望了一眼,就見一身明黃袍子的寧左站在棧橋頭,沖他揮著手,比太陽都要有光彩。 何湛背脊僵了僵,唇角扯出笑,讓他到亭子中來。 寧左握著手中的劍進入湖心亭,歌伶起身給他行了個禮。寧左示意她不必多禮,讓她繼續。 聽著清雅的樂音,寧左臉上扯開大大的笑,對何湛說:“行啊,我還擔心三叔一個人在府上會悶,您倒挺會給自己找樂子。” “臣什么時候虧待過自己?” 這倒是。寧左揉了揉鼻子:“叔要去秋狩嗎?” “怎么?殿下已經安排妥當了?” “差不多了。叔,我們好多年沒見了,秋狩的時候比試比試?!”寧左握了握劍,揚著下巴說,“看叔還能不能比得過我!” “好啊,臣會隨宮里的人一起去。到時候殿下要是輸了,可不許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