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刀疤臉親自出面負(fù)責(zé)這場交易。 商隊的管事提出先看看貨色。刀疤臉很不滿,啐了口唾沫,拿起火把,對著那些姑娘照了一遍,讓管事的看清她們每一張臉。 每一張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驚恐之色,全然是麻木的,低眉順眼的,顯然被調(diào)教得很好。 管事的這才讓人端上剩下的黃金來,一小箱,全是明燦燦的小黃魚。 刀疤臉摸了摸嘴唇,啞聲笑說:“京城的爺們兒闊氣!” 刀疤臉一接,秦方舉手一揮,幾十個衙役猛地從黑暗中跳出來,刀光隨著明火一起燃起來,將一干人圍得水泄不通。 刀疤臉身邊隨行的人也抽出刀來。刀疤臉臉上的刀疤抽搐一下,他瞇起了眼:“你們是什么人?你敢查到大鷹旗的頭上!” 秦方:“大理寺通緝,都帶回去!” 隨行的人哪里能任大理寺的人抓,說著就要動刀跟他們打起來。 刀疤臉舉手止住他們所有的動作。 刀疤臉背著手晃悠悠地走到秦方面前,沖他的臉側(cè)逼近幾分:“初生的牛犢子,你真是什么人都敢惹!我勸你趕緊帶上你的狗滾,否則…我就擰斷你這個比女人還細(xì)的脖子。” 秦方將手中的刀舉起來,刀尖正好對上刀疤臉的下身:“你要是再敢這么張狂,我就砍斷你這個比我脖子還細(xì)的寶貝。” 刀疤臉沒想到自己沒能防住跨下的這個地方,表情盛怒而猙獰:“你給我等著!” “押回去!” 包括刀疤臉在內(nèi)的一干人被衙役捆縛住押走,楓津樓的后院恢復(fù)了平靜。 何湛由人推著輪椅轱轆轱轆地從黑暗中走出來,前來交易的商隊管事沖他行了個禮:“三爺。” 秦方留到最后,看著站成一團的女子,有些發(fā)愁。 何湛問:“哪里來的?” 那些女子不回答,都用黑黑的眼睛看向何湛。何湛點了最前頭的一個人:“你說。” “…南方。” “想回家嗎?” “想。” 何湛指了指管事:“把戶籍告訴這個人,他把你們送回去。作為交換,你們不許哭,不許鬧,不許將這里發(fā)生的事告訴任何人。行嗎?” 那些人顯然連期待都沒有,仿佛是之前的求救都以失敗告終,才會連最后的希望都不抱有了。 何湛沒有再說話,吩咐管事將她們?nèi)慷紟Щ厝ァ?/br> 這下楓津樓才算真正平靜下來。 秦方對何湛鄭重說了聲:“謝謝。” 何湛笑道:“那推著我走一截兒吧。” 秦方將刀收了,扶過何湛的木輪椅,推著他走出楓津樓后院。秦方說:“腿不是只有皮rou傷嗎?為什么連路都走不了?” 何湛:“不想走,就想讓你推著。” 秦方:“…”秦方沉思了片刻,語重心長地問何湛:“何湛,你是不是…斷袖…?” 何湛很坦然:“是啊。” 秦方險些沒把手中的輪椅給掀翻,腳下晃了幾步:“…你…我…我不是,你要是…我也不想傷你心…我很感謝你幫我…”秦方的舌頭都打結(jié)了,愧疚難安。 他之前就想過何湛幫他可能有這方面的原因,但又覺得荒誕至極,沒再細(xì)想。 如今聽何湛這樣承認(rèn),一時尷尬得要死。 “我有心上人,是個姑娘。”秦方抿了抿唇,“我就喜歡她一個人。她是我辦過的最難辦的案子…我辦不下來…但我會繼續(xù)等。何湛,我…那個…” 何湛覺得他想辦下的姑娘真可憐。不過何湛想了想她,還是覺得秦方更可憐一點兒。 何湛回答:“恩,我知道。” 他知道秦方不是斷袖,他才敢這樣撩,換了斷袖,他真不敢隨意開玩笑。 他之所以這樣逗秦方,只是有點惱,惱寧晉竟還敢派影衛(wèi)來跟蹤他,成日在金釵館外頭打轉(zhuǎn)。 他甚少有這樣窩囊的時候,摸不清敵人的意圖和行蹤,要千防著外面的人;現(xiàn)在倒好,還要萬防著心里的人。 何湛說:“…得了,你回去審案子吧,我這腰有點不行了,得回金釵館躺一會兒。” 秦方:“…” 案子沒審成。 刀疤臉被押到大理寺監(jiān)獄的第二天,大理寺卿柴平就放他們出去了。 前大理寺卿宋安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了,秦方因為在之前的貪污案中抓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官員,景昭帝即位后就將刑部侍郎調(diào)到大理寺來當(dāng)長官了。柴平深諳官場那一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摸得很清楚。 不像宋安,會縱著秦方去查。 秦方提審時,看見空空的監(jiān)房全懵了。這還沒找柴平質(zhì)問,柴平就下令讓秦方回家待著去,少摻和最近的案子。 秦方怒火沖天地就來到柴平面前,吼道:“他們販賣人口證據(jù)確鑿,為什么要放了他們!那些姑娘都不像個人了,罪魁禍?zhǔn)讌s能堂而皇之地走出大理寺,公道在哪兒!靖國律例的尊嚴(yán)在哪兒!” 柴平一本書砸到秦方臉上:“賣幾個人怎么了?我告訴你,他就算要了那些賤骨頭的命,都沒人敢吭聲!你當(dāng)什么出頭鳥?還公道…尊嚴(yán)…?誰有權(quán),誰就有公道!誰有錢,誰就有尊嚴(yán)!你算哪里來的芝麻綠豆,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官做得不夠小,想出京都見識見識啊!” 秦方憋得臉色鐵青,手都要攥到手心里去。 柴平又砸了幾本書:“麻煩精!滾回家去,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再來大理寺!” 秦方覺得憋屈,心里積著一腔火,全都化成源源不斷的力量,他繞著東街跑了四五圈,方才冷靜一點。 很和平的發(fā)泄方式,至少沒有打人。何湛聽人來報之后,頗為欣慰地想。 秦方大汗淋漓地來到金釵館,這次倒沒有姑娘敢纏著他了。味大。 秦方走進雅閣,看見何湛就呼天扯地地吼起來。 何湛沒見過秦方這么不淡定的時候,倒覺得有趣,側(cè)頭聽他滔滔不絕的抱怨。秦方還很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過幾年磨礪出來,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虎勁兒了。 秦方氣得拍桌子:“現(xiàn)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人搞得鬼。想引蛇出洞的計劃也不行了,大理寺還白給他們一頓牢飯!” 何湛笑了笑,低聲說:“蛇已經(jīng)出來了。我昨夜讓人盯著柴平,誰人來過,我手下的人正在查。” 秦方一愣,萬沒想到何湛還留了一手,驚道:“你說引蛇出洞是這個意思?” “也不是這個意思。兩手準(zhǔn)備而已。” 何湛在秦方心目中的形象瞬間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就像一棵參天大樹。 何湛說:“不如讓這里的姑娘們陪陪你,一解心中煩悶,如何?” 秦方:“…” 秦方一巴掌把參天大樹拍回土里去! 何湛見秦方還要發(fā)急,不敢再開玩笑,笑著將這位爺送出了金釵館。 何湛坐在輪椅上,抬頭望了望澄明的碧空,扶著輪子往斜對面的點心鋪走去。街上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何湛好幾天未曾出金釵館,難得出來一次,就沿著長街逛了逛。 走到一處偏僻小巷的時候,何湛看見巷子深處有一只小貓。他覺得甚為可愛,往里巷走去想看得更仔細(xì)一些。 不及他走近,他后頸一痛,在陷入無休止地黑暗前只聽背后傳來一句:“爺,對不起了。” 第76章 明志 很冷。沒有一點陽光,像牢室。何湛的一只手一只腳都被鐵鐐銬著,眼睛被黑布蒙著,什么東西都看不見,只能摸得出身下是冰冷的石床,背后靠著的是冰冷的石壁。 他不害怕,甚至有點興奮。何湛裝瘸子裝了那么多天,給了他們那么多下手的好時機,總歸不負(fù)期望。 他想了很久,景昭帝如果真知道是他動得手,就不會再派大理寺卿去調(diào)查這件事。 他心中一直懷疑一個人,這個人想讓他死。 鐵門被推開,他聽見沉沉的腳步聲,周遭的空氣似乎更冷了些,但明明外面應(yīng)該是艷陽天。 對方的腳步急了幾步,摸索著他手腳上的鐵鏈子,似乎是想替何湛解開。何湛聽見鐵鏈在嘩啦啦作響,對方的手指僵住,停在他的手腕上。 “你是誰?”何湛努力透過黑色的蒙布看清那人的面貌,可他甚至連那人在哪兒都感覺不到。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掐住何湛的脖子,引得他陣陣顫栗。這怎么不按常理走!?反派不應(yīng)該先耀武揚威地點明身份,然后將他們的計劃和盤托出嗎? 死也要讓他死明白啊! 何湛冷聲威脅道:“你敢動手,就該知道我的人已經(jīng)盯上你了。我勸你還是別輕舉妄動。” 掐著他脖子的手僵住,何湛再問:“你是誰!” 沒有聽到回答,何湛伸手想去摸這個人的臉,游移在半空中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何湛聽見呼吸聲,嘴唇被什么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何湛想躲,整個身子被那人扣在懷中,他開始親吻何湛,從耳根到脖子,沒有一處放過。 何湛大驚,掙扎著縮到墻壁處。這下連他都亂了,他怒著說:“寧祈?!是不是你!” 寧晉處理太上皇的事只有景昭帝和寧祈知道,將何湛卷入這場局的引路人不就是寧祈嗎?他不會傻到以為前世刺殺寧晉的寧祈會那么忠心。 何湛的腳踝被抓住,整個人被拖拽回去。那人囫圇扯掉何湛的腰帶和外袍,肌膚與冰冷的空氣相接觸,何湛此生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他反手握住鐵鏈,沖著身體上空的方向狠狠揮了過去。一擊即中,可那人連吭都沒吭一聲,何湛再打第二下的時候,手卻被牢牢地捉住,腕間吃痛,連鐵鏈都握不住。 何湛痛得皺起眉:“你不是他。你是鳳鳴王的手下?” 那人粗暴地扯下何湛眼睛上的黑布,手掐住何湛的臉,整個人逼了過來:“秦方,鳳鳴王,在叔眼里,誰還有可能對你做這樣的事?” 他的額頭上全是血,順著臉頰一側(cè)流下來,英俊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嗜殺氣,從黑暗中浮現(xiàn)的表情在黑暗中尤為可怖。 我…cao!何湛瞪大眼睛:“寧晉!” 草草草草草草! “怎么是你!” “叔以為是誰?你想是誰?”寧晉將何湛翻了過去,不再去看他的臉。 何湛懵得不行,寧晉的動作來得如同狂風(fēng)驟雨一樣粗暴至極。 沒有任何準(zhǔn)備,何湛疼得叫了出聲,眼角疼出些許淚澤。他只覺五臟六腑都被攪弄在一起。 “寧晉…你信不信我真殺了你…” 他裝了那么多天的瘸子!想引敵人出手想了那么多天!結(jié)果呢?結(jié)果呢!他還沒被寧晉這樣坑過! “信。叔那天不就想殺了我嗎?”他掐著何湛的脖子,迫使他直起上半身。寧晉低頭咬住何湛肩膀上的疤,直至咬出血印他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