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稚嫩的孩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給阿瑪侍疾,皇帝止不住笑意,抱著弘曜一邊樂,一邊走回上首坐進龍椅之中:“跟瑪法說說,你都做了些什么?” 坐在皇帝腿上的弘曜完全不心怯,一根一根掰著手指頭開始數(shù):“孫兒給阿瑪端藥、敬茶,喂阿瑪喝湯、吃飯,孫兒還服侍阿瑪更衣、洗漱……” 皇帝驚訝地挑了挑眉,抬頭看在左側(cè)落座的四子:“弘曜才四歲吧,能做這么多事了?” 說起兒子,四爺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一絲啼笑皆非的笑容:“端藥敬茶都是他額娘遞到他手上的,做得也算不錯,只喂湯喂飯……”四爺搖頭:“兒子每次被他喂完湯飯就必得換一身衣裳,這便是他服侍兒子真相?!?/br> “再說他服侍兒子更衣吧,他連兒子的袖子長都沒有,說是服侍,卻常常把自己卷進衣中出不來,還得兒子將他抖出來。” 聽說四爺?shù)拿枋?,皇帝一個沒忍住,哈一聲樂了,低頭逗孫兒:“弘曜,看來你沒服侍好你阿瑪啊。” 糗事被毫不留情的抖了出來,弘曜不樂意地嗍了嗍嘴,毫不氣餒地一挺小胸脯:“瑪法且看著吧,等孫兒再長兩年,指定能把阿瑪服侍好?!?/br> 孩子鏗鏘的言辭,不只說得皇帝哈哈直樂,便是連坐在下首的四爺亦彎了眉眼,露出掩飾不住的慈愛之色。 坐在龍座上的皇帝,自然把四兒子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想想兒子經(jīng)歷死劫,陪在他身邊的卻僅這一子,皇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不過都說嚴(yán)父慈母,這兒子嚴(yán)不起來,對孫兒的教育可不利。 “老四家的,你將弘曜這孩子養(yǎng)得不錯,朕身邊正缺個使喚人,說說看,是否愿意割愛?!被实勰抗庾谱瓶粗谒膬鹤酉率值膬合眿D,心想若她不愿意,他就收拾她男人。 茹蕙看了一眼皇帝膝上的弘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兒媳正擔(dān)心他學(xué)得像他阿瑪一樣死心眼兒呢,皇阿瑪愿意帶著他,兒媳婦再愿意沒有了?!?/br> “死心眼兒!”皇帝皇帝臉色一整,正色看向茹蕙:“老四家的,有你這么說自己男人的?” 皇帝一認(rèn)真,那渾身的威凜之氣便唰唰唰不要錢似的往外飆,即使早在威儀日盛的四爺身邊呆習(xí)慣了,茹蕙的呼吸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片刻的遲滯,不過好在四爺就在她身邊,她倒是一下就恢復(fù)了過來。 “可不是死心眼兒?!逼綇?fù)了心態(tài)的茹蕙無視了老爺子嗖嗖掃過來的眼神兒,完全沒有顧忌的吐槽:“一幅字,反復(fù)地寫,不寫得十分好,必不停手;書桌后的椅子偏一下位置怎么了,他就左看右看不順眼,必要擺正了,心里才會舒服;還有那桌案上的東西,為什么一定要放得橫平豎直?兒媳制藥時偶爾靈光迸現(xiàn)記點東西字跡潦草一點兒很平常,他偏看不上,說我急躁;再有啊,他總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自律、認(rèn)真,這怎么可能,偏要較真兒,也不嫌累得慌?!?/br> 茹蕙嘆氣:“這輩子偏偏就跟他攪和在了一起,雖有萬般不好,為著他一宗好,我也只不嫌棄他罷了?!?/br> 從來沒聽過兒媳婦嫌棄兒子的皇帝既新奇又好笑:“你倒說說,老四有哪一宗好?” 茹蕙笑:“他是真的在很認(rèn)真地生活?!?/br> “你不是剛嫌棄過?這會兒怎么又說好?” 茹蕙嘆氣:“兒媳婦覺著吧,對值得的事認(rèn)真,那是堅持,對不值得的東西認(rèn)真,就是犯傻。偏偏咱們這位爺經(jīng)常犯傻?!?/br> “你倒說說,老四都犯了什么傻?”皇帝興趣盎然。 被老爺子勾起了八卦興趣的茹蕙閃著一雙眼,身體微微前傾,“好比如說去年,他在京城的莊子收成不好,經(jīng)察,卻是那管莊子的莊頭中飽私囊,阿瑪你說,這樣的莊頭一把擼到底就成了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很不必費心。 可他呢,偏偏還要寫信去教導(dǎo)那莊頭,說他心生貪念不對,黑了主子的東西來中飽私囊更是大錯,要莊頭寫出一份誠意十足又認(rèn)識深刻的悔過書來,悔悟不夠,還又打回去讓人家重寫,如此來來往往三趟,那莊頭的悔過書寫得還是不讓他滿意,他就在那兒生氣,直說莊頭還是不曾悔悟,才會這樣敷衍他……唉喲喂,那莊頭管了多年的莊子,敢伸手就說明那人心壞了,跟一個黑了心的你去跟他較真兒干嘛,這不是自己找氣受?還想著把人家改造好!也是沒誰了。” 茹蕙嘆氣:“雖說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說,可這世上總有那死不悔改的,那樣的一巴掌拍死得了,跟那樣的認(rèn)真可不就輸了嘛,阿瑪您說,爺這是不是犯傻?!?/br> 第77章 皇帝沒想到,四兒子身上居然有這樣的趣事發(fā)生,一時沒忍住便樂出了聲兒:“確實夠傻的?!?/br> 茹蕙狂點頭:“還是皇阿瑪英明,你說他若把這時間用來放松身心、休息休息多好,也不至于把自己累病了,這每日家里里外外多少事,本就有cao不完的心了,他偏還給自己找不自在,何苦來哉,還有啊……” 四爺木著臉坐在椅子上聽他阿瑪和他媳婦興致勃勃扒啦他的諸般糗事,面上鎮(zhèn)靜,心中崩潰,怎么也想不明白,早前他阿瑪不是還嫌茹佳氏迷惑他嗎?怎么現(xiàn)在就全忘了。 …… 看著四兒子帶著媳婦兒子離開的背影,皇帝臉上露出一出玩味。 “茹佳氏待老四這情狀,朕看著怎么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味兒?” 李德全的腰往下彎了彎:“奴才不敢妄言?!?/br> 皇帝揮了揮手:“不是朝政,說說無妨?!?/br> 李德全這下抬起頭,含笑道:“萬歲爺可還記得去年微服去小湯山,在山腳村子歇腳的事?” 皇帝想了想,恍然:“可是六旬老翁被老嫗杖責(zé)的事?” 李德全忍笑點頭:“萬歲爺當(dāng)時不忿,上前詢問,道可助老翁重振夫綱?!?/br> 皇帝撫額而笑:“誰知那老翁卻道老嫗是他八旬老母,蓋因其上日赴宴飲酒過量,致醉臥田間,險些著了風(fēng)寒,老嫗憂心一夜,直到第二日見老翁無礙,這才將其杖責(zé),著其以后不可再犯?!?/br> 李德全眉眼彎彎提醒皇帝:“誤會解開,母子二人邀萬歲爺用茶,茶間閑話,那老嫗說起兒子幼年至今種種劣跡,一臉恨其不爭……” 皇帝瞇眼回憶:“老嫗言語嫌棄,實則字字句句盡是對兒子的維護……朕后來與大臣說起此事,大臣道二人母子情深……” 皇帝停住話頭,一臉怪異轉(zhuǎn)頭看向李德全:“茹佳氏和老四……” 李德全低眼順眼,沒敢接聲。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老四什么時候會醒悟?” 皇帝雙手負(fù)于身后,慢慢踱步走向正殿,他還有政務(wù)尚待處理,已過而立之年的兒子已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務(wù),他就不多cao這些閑心了。 “突然有點寂寞?!被实圩M御案后的龍椅,看著李德全放到御桌上的一疊奏折,皇帝心想,他也許真的可以將弘曜接至身邊教養(yǎng),過過含蝕弄孫的生活。 …… 鄞見過皇帝,又去永和宮請過安,四爺領(lǐng)著妻兒回了貝勒府。 “爺,年羹堯年大人已等你半天了?!彼臓攧傔M府,高勿庸便急急趕了過來。 四爺腳步一頓:“來了多久了?” “自申時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時辰了,奴才請了茹佳小爺與鄔先生陪著他閑話,奴才看他們聊得很是投機。” 聽罷高勿庸稟告的四爺本欲加快腳步,只是回頭一看妻兒,卻是按捺住了心思,繼續(xù)慢慢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高勿庸三人都談了些什么,茹芾可應(yīng)對得當(dāng),年羹堯可曾輕慢茹芾,鄔先生神情如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