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出帳無好事,蟄居有自在。”看著桌案上茹蕙寫的幾十個大字,四阿哥啼笑皆非,伸出手指在昂著腦袋的茹蕙額上扣了一擊:“沒事兒盡瞎琢磨。” 揉著著扣疼的腦門兒,茹蕙白了四阿哥一眼:“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我這是在三省吾身呢:做人太不成功了嗎,被自家主子爺拉去頂缸?出帳前心里祈禱不虔誠嗎,為什么出門便無好事,遇到一個腦子有病的蒙古親貴?腦門兒上寫著好欺負三個字嗎,所以一再被當成軟柿子捏?” 四阿哥以拳抵唇,垂目輕咳了一聲。 茹蕙斜睨一眼某個心虛的男人一眼,哼了一聲,不為已甚,適可而止,放過了略尷尬的四阿哥。 看茹蕙將那頁寫著“出帳無好事”的宣紙移到一旁,低頭繼續練字,四阿哥想了想:“再歇兩日,圣上便要返京,真的不想看看大興安嶺的綺麗風光?” 茹蕙堅決搖頭。 “連綿起伏的群山。”四阿誘惑。 茹蕙搖頭。 “清澈潔凈的河流。”四阿哥不放棄。 茹蕙頓了頓,再搖頭。 “無數飛禽息安居的濕地。”四阿哥再接再厲。 茹蕙咬牙,連連搖頭,干脆用手捂住了耳朵。 四阿哥唇角輕勾,伸手將茹蕙捂耳朵的手拿了下來:“神奇的極樂山上有可治百病的藥泉。” 茹蕙猛地回過頭,狠瞪四阿哥。 “真不想看?”四阿哥坐進桌案后的椅子,伸手將惱得眼見便要撓人的茹蕙抱起放在腿上,四阿哥輕哄:“這兩日連皇阿瑪都放下了手中政事帶人出游了,爺也空出了時間,真不想出去?” 像個孩子一樣靠在四阿可胸前的茹蕙咬唇,一臉猶豫:“真的不會惹出事來?我總覺自己定是惹了哪路神仙不高興,這兩個月真的很不順!” 看著一臉糾結的茹蕙,四阿哥忍笑:“放心,有爺鎮著,諸邪辟易,定然萬事順遂。” 這位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屁,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 茹蕙撇撇嘴,最后到底點了點頭:“先說好,若有什么,可不能賴我頭上啊。” 看著一臉驚魂未定的小家伙,四阿哥又好笑又心生不忍:“丹增已被遣送回科爾沁,你且安心便是。” “真的?”聞得此言,茹蕙頓時大喜,忍不住再次求證。 “科爾沁親王在丹增的大帳里找到了致其神智迷亂的烏香,雖然御醫用藥將丹增救醒,可惜人已完全傻了,連話都不會說,科爾沁親王無法,只能讓人將他送回科爾沁,以后,他便要在癡傻中渡過余生了。” 說到丹增的下場,四阿哥眼中泄露出一絲笑意,不論是為著茹蕙被欺壓被圍殺,還是為著與他相交密切的羅卜藏袞布,丹增被廢于四阿哥來說都是一件快意的事,也無怪乎他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心情。 仔細想想,此次出巡,最倒霉的兩件事都源于丹增,如今他不在營地里了,茹蕙心里真的放下一塊大石頭。 “那咱們今天去哪兒玩?” …… 清澈幾可見底的湖水清晰倒映著岸邊一棵棵蔥茂的樹木,如霧的水氣在湖泊上空漂浮,如一匹匹輕紗飄蕩著,纏向湖邊山林里繁茂的樹木,時有鳥啼聲自林中傳出,間或有飛禽的身影自上空飛過,其中不乏美麗的丹頂鶴、黑頸鶴,更有鷹隼搏擊長空,嘯聲清唳,震奮人心…… 入目所見如詩如畫,如置仙境,茹蕙一手緊揪著四阿哥的袖口以免跌倒,一臉向往仰望著天際飛鳥的身影:“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萬類霜天競自由! 她是想化身自由自在的飛鳥? 四阿哥回頭,目光復雜地看著茹蕙。 直到那道遨翔天空的身影投入山林,再無蹤跡,茹蕙方始一臉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四阿哥:“四爺,這里真美。” 看著那張晦飾了容色的臉上,灼灼生光的雙眼,四阿哥斂起眸底深色,伸手摸了摸茹蕙的頭頂:“聽爺的話沒錯吧?” “嗯。”茹蕙重重點頭:“多謝爺帶我出來。” 茹蕙晶晶亮盛滿感激的眼神,逗得四阿哥情不自由一樂,心頭最后一點不豫終于如煙消散,他伸手一拉茹蕙:“走,跟爺去騎馬。” “只是騎馬?”茹蕙被牽著走,疑惑地問:“不打獵嗎?” “打獵?”四阿哥自查郎阿手里接過疆繩,“皇阿瑪說了,以后這片區域禁斷行圍,再不許打獵了。” 噫?! 皇帝前幾天不剛組織一次大型捕獵活動嗎?怎么又不讓打獵了? 果然是帝王的心,海底的針嗎? 茹蕙正納悶兒呢,卻覺腰上一緊,卻被四阿哥一把抱起放在了馬鞍上,而后,這位爺腰一踩馬蹬,翻身便上了馬背,坐在了茹蕙身后。 “駕!” 四阿手上疆繩一抖,一聲輕喝,駝著兩人的駿馬頓時如箭便射了出去,馬背上,茹蕙的身體猛地往后一仰,重重撞在四阿哥胸前。 輕笑一聲,四阿哥一手持韁繩,一手空出環住茹蕙往懷里再帶了帶,“坐好,不要分神。” 起、伏、跳、躍……氣宇軒昂高壯神駿的奔馬,在一望無際的林野里肆意飛躍,如蹄生騰云,如肋長翼翅;似風馳,如電掣;欲追云,往逐月…… 無數林木向著身后飛退,一只只飛鳥被驚起,飛向天空,與在高速上平穩行駛的汽車不同,坐在高速奔行的馬背上,眼見著幾乎是擦著馬身掠過的一棵棵林木,與迎面撲面的風,一切的一切,都讓茹蕙幾近窒息。 與上一次被帶著在草原上緩行不同,這一次,馬背上的四阿哥似乎是在釋放某種壓抑的情緒,于是縱馬飛馳。 從最初心生驚駭,到不久后情緒陷入亢奮,茹蕙僅僅用了幾分鐘時間來適應。坐在馬背上,身體前傾,渾身緊繃,在巔簸中體味驚險,于速度中釋放憤郁。速度,帶著深入靈魂的震撼,讓茹蕙如放飛的飛鳥,無拘無束,在林野中自由飛翔。 不知跑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半個小時,跨。下的駿馬已是鼻息粗重,汗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