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御帳中,蘇培盛將在蒙古包中所見所聞事無俱細,全都說了一遍后,在皇帝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四阿哥默默站在一側,等著皇父吩咐。 坐在書案后的皇帝略作沉吟,抬頭看向四兒子:“班弟這是欲送女入京?” 四阿哥想了想:“兒臣記得十三弟去年在草原上遇到過好幾次蘭貞格格,最后一次是御駕回輦前幾天,那天蘭貞格格在草甸子邊巧遇十三弟,與十三弟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有的沒有十三弟也沒弄懂她的意思,當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到營地后,又遇到了和碩達爾罕親王,親王笑瞇瞇拉著他說了幾句親近的話,當時兒臣恰巧路過,和碩達爾罕親王笑著和兒子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皇帝想了想,笑了:“怪不得昨兒厄魯特在御帳就擺出了一幅可憐相呢,他這分明是在提醒朕班弟的野心,也是在試探朕的態度,看朕是不是打算再給兒子找個蒙古老婆。” 想著自己昨兒差點被厄魯特拉進坑里,四阿哥唇角抽了抽:“兒子記得和碩達爾罕親王有個孫子年紀比烏蘭格格大兩三歲,也到了該指婚的年紀了。” 皇帝想了想,抬起頭看了一眼四兒子,忍不住笑:“厄魯特雖有些莽撞,你也不該這么捉弄他,他本就因班弟存著一肚子憋氣,朕若再把他的心尖子送到班弟手里,以后他只怕再不能翻身了。” 四阿哥當然知道皇父不可能亂點鴛鴦譜,只是,被無意奚落了的火氣不發出來,他這個皇子也憋屈啊。 “兒子回去讓茹蕙明兒再去找烏蘭,告訴她在漢家,閨中女兒有給父親畫紅臉蛋的習俗,是祝福之意。” 剛將茶喝進口中的皇帝飛快轉頭,卻到底沒忍住,噗一聲將一口茶噴在了案角,一旁侍立的李德全急忙湊了上去,想替嗆咳的皇帝拍拍背,卻被自覺闖了禍有些心虛的四阿哥搶了先。 一手輕拍著皇父的背,四阿哥又飛快將李德全手里的帕子拽過來遞到皇父手上:“阿瑪,您擦擦。” 撐著桌案,直咳了十好幾聲的皇帝終于將喉嚨上的癢意壓了下去,一手擦著唇邊的水跡,一邊頭也不抬重重拍了四阿哥一巴掌,“老四,你兒女都七八歲了,這性子怎么還沒改?” 皇帝一邊罵兒子,一邊又忍不住笑:“也不怪老九對著你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這讓人恨得牙癢的促狹勁兒,實在讓人想捶你。” “不過是讓他穿了一回女兒家的衣裳,就記恨到現在。”四阿哥撇撇嘴,想起九弟扮姑娘時候的模樣又忍不住翹了翹唇角,一時不小心帶出了點兒小得意,“阿瑪,小九六歲前是真招人疼,是吧!” 皇帝想忍來著,只是,想起九兒子無比認真學女兒家行禮的樣子,卻到底沒忍住,笑出了聲,笑完了,又自覺失態,回頭瞪了四兒子一眼:“也是宜妃性情爽利,若不然,定不與你甘休。” 四阿哥抿了抿嘴,輕輕笑了笑:“宜額娘甚喜小九的女裝扮相。” 皇帝含笑搖頭,宜妃那是想要個女兒呢,只可惜一直沒得,這才拿了小九解饞。 父子二人說了幾句閑話,皇帝也覺心頭暢快不少,一時也不想再處理政事,便放松身體,靠在一側的迎枕上,笑睨了兒子一眼后,突然開口問:“老四啊,你后院那群想拿捏你的女人可消停了?” 四阿哥一咽,嘟噥:“兒子正收拾她們呢。” “當初你接茹氏回府,朕就想說你,但見你在興頭上,就沒給你潑冷水,誰知道你完全不知收斂……”皇帝搖頭:“現在知道什么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了吧?” 四阿哥無奈,示弱:“是兒子治府無方。” “治府無方。”皇帝嗤笑了一聲:“你呀,你七八歲的時候,朕就告訴過你,無論侍候的人再如何恭謹和順,周到細致,也不可將信任全付,因為他們也是人,是人就必有私心。可你呢,按說你長到現在也經了不少事,處理政事時倒也不再犯這毛病,回了自己府里卻還是松懈,若再不改了,來日必吃大虧!” 皇帝坐起身,低頭找自己的龍鞋,四阿哥忙跪了下來,服侍著他親爹把兩只鞋子穿好,然后干脆跪在了一側,聽他親爹訓他。 看著搭拉著腦袋跪在毯子上的四兒子,皇帝突然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氣,“堂堂一個皇子,夫綱不振……” 皇帝在帳內轉了幾圈,回身看著似乎有些蔫兒的兒子,氣得回身抬起腿想給他一腳,只是,最后到底還是只是在兒子身上虛踢了一下,“給朕起來,你這樣子做給誰看?” 四阿哥沒辦法,又站了起來。 皇帝又圍了幾圈,“今兒這事茹氏處理得不錯,沒辜負她教養嬤嬤的一番心血,李德全,選幾樣東西送回京交給秦珍,告訴她,讓她以后亦不可放松茹氏的教導。” 李德全應了一聲,立馬退了出去處理,服侍了帝王二十多年,李德全對于皇帝的心思亦算了解,萬歲爺這是心疼兒子了,送東西回去明著是獎賞教導茹氏有功的秦嬤嬤,實則是在敲打四阿哥府里的那些女人,讓他們老老實實服侍好丈夫,熄了拿捏丈夫的心思。 被老爹指斥夫綱不振,四阿哥因失了面子而有些羞臊,偏這羞臊中卻卻又帶著止不住的竊喜,自家兄弟那么多,成婚后還被管家事的,除了太子爺,可就只有他了。 他可聽額娘說過,惠妃不知跟阿瑪抱怨多少回大哥專寵大嫂的事,阿瑪也不過只是不咸不淡叫大哥去說了兩句而已,卻從沒插手大哥府里的事。 交待完李德全的皇帝一回身便對上了兒子亮晶晶的眼睛,再一看他那紅通通的臉,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咬牙:“以后再讓朕替你管家事,就給朕回上書房跟著你弟弟們再上回學。” 四阿哥抿抿唇,紅著臉傻笑了一下,不吱聲。 “行了,科爾沁的事朕知道了,你趕緊走,朕這兒忙著呢。”皇帝一臉嫌棄地揮了揮手,把四兒子轟出了御帳。 被趕出御帳的四阿哥帶著美滋滋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帳篷,卻見茹蕙正抱著一盤點心吃得正香。 “過來服侍爺換衣裳。” 四阿哥大咧咧往帳中一站,一雙眼便落在了茹蕙身上。 正吃著點心聽尋冬講厄魯特王公的繼室如何粗暴卻又卓有成效地橫掃厄魯特后院一事的茹蕙,不得不暫熄了聽八卦的欲。望,擦了擦嘴角,放下手中的點心,起身替四大爺更衣。 替四阿哥換好寬松的衣裳后,茹蕙再次出了一身汗,看著舒舒服服坐在矮榻上看書的四阿哥,茹蕙心頭不忿,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轉了一圈后,茹蕙動主替四阿哥泡了一杯普洱茶,遞到四阿哥手里。 “四爺,您喝點茶消消食。” 四阿哥放下手里的書,抬手接過茶杯,用茶蓋一撥,臉露嫌棄:“往普洱茶里加菊花,哪來的怪想頭?” 茹蕙撇嘴:“普洱茶清熱、消食,菊花散風清熱,配合使用可消除油脂、促進消化、清熱消腫,正適合這個時間飲用呢。” 四阿哥看了一臉不高興的茹蕙一眼,到底還是賞臉低頭喝了一口,“咦!” 本欲喝上一口便放下茶盞的四阿哥突然停下了動作,他抬頭看了一眼茹蕙,緩緩咽下了口中的茶,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所喝的茶都更為甘甜濃淳的茶香在口中漫延,隨著他咽下茶湯,一股暖熱伴隨著普洱獨有的香味穿透了他的整個心胸,其間尤有菊花的淡淡幽香,引得四阿哥情不自禁閉上了眼,仔細回味再三。 看著閉眼品茶的四阿哥,茹蕙抬袖掩住了翹起的唇角。 四阿哥睜開眼,掃了一眼竊笑的茹蕙:“不想你泡茶的手藝居然不錯,爺以后的茶就交給你了。” “啊!”茹蕙傻眼:“四爺,我還得管泡茶?” 慢條斯理喝完杯中茶的四阿哥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茶盞,沖一臉不敢置信的茹蕙肯定地點頭:“爺希望以后喝到的普洱都有不差于今天的滋味。” 茹蕙不干了:“四爺,你說的根本不可能做到。” 四阿哥挑了挑眉,“爺看你方才泡得很隨意,以后也如今天這般隨便光泡泡便是了,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