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爺?” 高勿庸捧著一塊巾帕,小心遞到自家主子爺手邊:“您擦擦汗。” 胤禛伸手在額上一抹,竟抹了一手的汗。 “回府。” “嗻!” 朱漆車駕緩緩啟動,終于放松下來的胤禛這才發(fā)現(xiàn),背上一片濕涼,卻是內(nèi)衣早已被冷汗打濕。 “高勿庸,褻衣。” 高勿庸立即打開車廂里的一個暗格,取出內(nèi)里放置的白色褻衣,回身動作麻利地服侍著主子換下濕透了的內(nèi)衣,又飛快倒好茶,放在胤禛抬手便能觸及的地方,便縮進了角落。 舒舒服服靠在車壁上,胤禛閉目沉思,茹蕙的事兒在皇阿瑪那里過了明路,若無意外,這個女子便算是被他握在手中了,只是世事無絕對,不過三年時間,這孩子的艷色又漲了一分,再三年怕只會更盛。 胤禛抬手解下腕上的佛珠,一顆一顆捻動。 想想,再想想…… 第3章 “……若下面服侍的淘氣,你只管來回我,我收拾他們,且莫要拘謹,只當(dāng)在自己家里便是。” 胤禛邁過門檻,正聽到烏喇那拉氏和聲的囑咐。 “爺回來了,小福,趕緊的,給爺?shù)雇霝趺窚^來消消暑。”看到胤禛進門,烏喇那拉氏從主位上站起身,一徑說著,手上已接過下面麻利呈上的烏梅湯雙手奉至胤禛手邊,“爺回來得巧,妾身正跟茹姑娘說話呢,您也來見見,再沒見過這么標(biāo)致的孩子,我只恨自己怎么沒個這樣的女兒,這要帶出去,不知多么長臉呢。” 胤禛坐進烏喇那拉氏讓出的位置,接過烏梅湯,低頭押了一口,待泌涼的湯水入喉,壓下那絲自心頭那些莫名升起的燥意后,這才抬起頭看向行過蹲身禮便默默站在原地垂首而立的茹蕙。 “茹氏女?”將冰碗隨手擱置在一旁幾上,胤禛沉黯的目光落在那不過及腰高的小身影上。 “是,臣女見過貝勒爺,貝勒爺萬福金安。”茹蕙再次蹲下身,腰背挺直,黑珍珠一樣的眸子看似無辜天真,胤禛卻在里面見到了一絲掩不住的嗔意。 胤禛緊抿的唇角輕輕翹了翹,又很快落回原位,顯出嚴苛的氣息,只是,嫁給他已十幾年的烏喇那拉氏分明感受到他身上變得柔和了氣息。 握著絲帕的手下意識收緊,尖銳指甲帶來的刺痛驚醒了烏喇那拉氏,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緩步走至另一側(cè)的主位落座,面含安然的笑容,看著下首被自家爺叫起的小姑娘——真美啊,如果她是男人,看到這般能傾城的美人也不會放過吧,所以,自家爺才會在她艷姿初現(xiàn)時便急急接進府里藏起來。 指了指座椅,示意茹蕙坐下,胤禛看著茹蕙有些艱難地坐進大大的椅子,小小的腳甚至連地都差點夠不著,胤禛心中不免嘆了一口氣,這幾年可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現(xiàn)在還是太小了呢,根本無法下手。 “……你住在萬福居里好生跟著秦嬤嬤學(xué)規(guī)矩,莫要懈怠,若讓我知道你又淘氣生事,仔細你的皮。” 說了沒幾句囑咐她安住的話,胤禛便忍不住開口警告,這丫頭年紀(jì)小,膽子卻不小,當(dāng)年若非她不聽爹娘的話藏在自己家里,又豈會被他發(fā)現(xiàn),為防著再生事端給他找麻煩,在皇阿瑪下旨前,他還需將她拘緊一點才妥當(dāng)。 爺吐出口的是沒有絲毫留情面的訓(xùn)斥,烏喇那拉氏卻分明從其中聽到了他唯有面對自家人才有的熟悉與親昵,果然,說什么借住不過是為著好聽罷了,爺這是早早的先占住了,以防著不小心被人搶走了啊。 聽著一串串威脅從那嚴苛的嘴里吐出,低頭老實坐著的茹蕙扯了扯衣袖。 仍是那樣冷冽如冰的聲音,還是銳利如刀的目光,她卻再無三年前的懼意,兩年前,從自家父親口中知道了這位爺?shù)恼鎸嵣矸荩?dāng)時是松了一口氣的——茹家不會再有小兒抱金磚過鬧市的危險了。 至少被嘮叨了二十分鐘,這位歷史上有名的主兒才終于放過了茹蕙,才讓早等候在旁的蘇培盛引她前去萬福居。 “……認認路,別在府里迷了方向,跑出府都不知道。” 末了,胤禛還沒忘了警告。 說是住萬福居,其實,茹蕙是住在萬福居左側(cè)一個獨立的小院落,離貝勒府的后門不過一刻鐘的路程。 蘇培盛引著茹蕙走進小院落時,目光下意識看了小院最隱秘角落處新開的一扇小門,又飛快收回目光。 “小院門上掛的安院二字是爺親自手書后著人裱好的,掛上去已有一年了,姑娘卻是它的第一任主人,此前這里一直空著呢。”蘇培盛輕推開院中主屋的門,側(cè)身讓到一旁:“擺設(shè)是一個月前重新?lián)Q的,被褥鋪蓋是今兒一早下面侍候的人剛鋪好的,知道姑娘愛潔愛靜厭雜亂,安院內(nèi)侍候的人都是爺親自安排下來,沒有那懶怠鬧騰的……” 茹蕙打了一眼主屋,走向一側(cè)的臥室,果然臥室不只炕上收拾得整潔利落,屋內(nèi)桌椅廂柜俱都一塵不染,還都是她喜歡的黃檀。 “……以后三年,有勞諸位服侍我……”茹蕙坐在主室正中的椅子上,看著下面垂首而立的十幾人,“……我不過是借住于此,也不敢白使喚你們,以后,你們每人都拿雙份月例,多出那一份由我出。” 聽到這話,蘇培盛心里忍不嘖了一聲,聽師傅講這位主兒手松,這才剛來呢,便開始散財了。 “……不過,有些話我說在前頭,以免大家不知道我的忌諱。”茹蕙臉上神情一冷,看著下首眾人:“我這人喜靜,因此,那嘴碎的、在小院坐不住愛到處竄門兒的,喜歡沒事兒就扎堆兒傳一些有的沒的話的……我這里一概不歡迎。 若發(fā)現(xiàn)有這樣的,我立馬便會回了主子將人送出去,我這里是留不得這樣大佛的,你們?nèi)粲X這要求太過嚴苛,便趁著蘇公公在這里提出來,我立馬送上三個月的例錢,就當(dāng)是為今兒的無禮賠不是。” 下面的十幾人中有幾個身形動了動,不過,很快又都老老實實站在了原地,茹蕙記住了這幾個人后看了蘇培盛一眼。 茹蕙的眼色蘇培盛自然立馬接受到了,瞄了那幾人一眼,心里忍不住哂笑,幾個不知死活的,真以為這位主兒是個沒來歷的,也不想想,若這位不受主子重視,能讓主子著師傅下去親自挑人?果然,人蠢誰也救不了。 甜棗加大棒的一頓訓(xùn)話后,茹蕙揮了揮手,蘇培盛立馬會意,走出來將人帶了下去。 有些話,還是得這位小蘇公公說出來才真的有用。 胤禛回到書房,高勿庸已等了一小會兒。 胤禛走到書桌后,抬抬胳膊,伸出手拿起筆架上的羊毫大抓筆,飽蘸濃墨,在鋪好的上好宣紙上揮毫潑墨,幾個呼吸的時間,雄健遒勁的“得”字,便已寫就。 看著氣勢宏偉的大字,胤禛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筆放在一旁的筆架上,坐進圈椅,端起一旁的茶盞:“如何了?” 高勿庸自然知道主子爺問的是什么,笑瞇瞇地將腰又往下彎了彎:“茹主子對小院很喜歡,對房內(nèi)的擺設(shè)更是愛不釋手。” 胤禛輕嗤:“爺花了多少心思,若再不喜歡,只怕唯有九天之上的仙宮才能得她心了。” 高勿庸呵呵笑:“聽小蘇子說茹主子已捧著書,抱著軟枕窩在炕上了。” 胤禛臉一冷:“她這憊賴毛病何時能改,若被到訪的見到,成何體統(tǒng)。” “茹主子這是心里自在呢,若不然,只怕便要正襟危坐了。”高勿庸看了一眼主子爺?shù)哪樕娝簧袂橐痪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