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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難為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不過,就算如此,也夠冷的了。朱翊鈞閉著眼睛半天也睡不著,凍得渾身發顫,磕著地面的頭也有點暈,他咬著牙關忍了許久,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覺得身體又冷又僵,沉重得很。

    朱翊鈞昏昏沉沉不知就里,迷迷糊糊的就被人用巴掌扇醒了。他費力的睜開眼瞧了打自己的那個人,心里又恨又委屈,可眼皮子卻是怎么也掀不開,不知不覺又給昏過去了。

    來檢查的正是前頭負責照看孩子的羅三,他心中暗道:孩子果真要挑些農家來的,像是眼前這種看著白嫩嫩的就經不起折騰,最后還得賠著醫藥費。

    正好邊上的鄭虎也燒得厲害,羅三探了探手試了下溫度,想著又要折騰一筆錢,心中既是不耐又是膩煩,一手拖著一個直接就把這兩個人給拖出地窖了。

    所謂養病的屋子離著地窖也不遠,就是個簡陋的廂房,只有一個通風的木窗,很高,小孩子根本就夠不到。里頭除了一個的柜子以及一張木榻外便空無一物,倒是木榻大得很,上面已經躺了兩個養病的孩子,雙頰燒得通紅,閉著眼睛人事不省。羅三隨手把朱翊鈞和鄭虎往那張木榻上一丟,先把門鎖好,然后再出門去找那個會點醫術的同伴,讓他開點藥治一治——按照原本的規矩,這些病了的孩子都是看情況治的,容易治好的就趕緊治好折價賣掉,治不好得那也只能盡快“處理掉”。

    雖說鄭虎和朱翊鈞都燒得昏昏沉沉,可鄭虎到底年長些又有些底子,等著門一關就撐著一口氣勉力起身四處打量了一下——比起人多眼雜,上了鎖而且外頭守著人的地窖,只上了鎖的廂房自然更加容易脫身。

    只是,要怎么開鎖逃出去?而且,就算逃出了廂房,還不知道外頭守了多少人呢?門關肯定有人守著。他們只要出一點錯,那就是真的死定了。

    鄭虎用手半撐住身子做起來,吃力的靠著木榻坐著,眼睛閉著,腦子哪怕是疲憊和高熱之下都轉得極快:這里進出好似只有羅三一人,倘若趁著他送藥的時候想辦法制住這人,或許可以出廂房?可羅三再如何都是個大人,還是個能一手拖起一個孩子的健壯大人,他哪怕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要喊一聲就能把同伙喊過來,最后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孩子。更何況,就算能夠無聲無息的制住了羅三,他們出了廂房后又要如何逃出院子呢?

    ……

    鄭虎想得頭疼,睜開眼瞧了瞧躺在邊上,燒得雙頰通紅,昏迷不醒的朱翊鈞,不由暗暗嘆氣:真是傻人有傻福,這家伙倒是什么也不用想。

    就在這時候,忽然外頭傳來“汪汪”的狗叫聲,鄭虎眼角余光一動,很快就躺了下來,閉著眼睛裝昏迷。

    過了一會兒,果真傳來開鎖聲,羅三領了個中年人過來。

    那中年人本就是個赤腳大夫,看診更是隨意,瞧了幾眼便道:“是傷寒,地窖里冷,夜里受了涼氣。不過這兩個看著底子倒不錯,吃幾服藥就好了。”

    羅三脾氣急,氣得咬牙:“你說的輕松,就算養好了,這賣出去的價格就要跟著折好多……”他說得好像是少了自己的銀子似的。

    那中年人也知道羅三吝嗇的急性子,瞪了他一眼:“你這什么口氣!”

    羅三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對,趕忙賠笑,低頭彎腰的送了那個中年人出去。雖說這里只有幾個病小孩,羅三這個看守的脾氣也甚是不好,但他做事倒也算是仔細,進出都記得把門鎖上,那關門上鎖的聲音倒是叫提著耳朵的鄭虎暗暗嘆氣。

    鄭虎本也是病了的,如今費神良久,心神稍松,不覺也閉著眼睛昏沉了好一會兒。

    到了中午,羅三拿了幾個又干又冷的饅頭和幾碗藥過來,用力把榻上的幾個孩子都推醒了:“快點起來。”他粗聲粗氣的道,“吃完東西喝了藥再睡。”

    鄭虎留了個心眼,故意醒的慢了一些,裝作虛弱的模樣拉著朱翊鈞趕在另外兩個孩子的后頭。不過羅三在分配上倒是仔細,一人一個饅頭一碗藥,誰也不缺。他一瞧著這四個生病的孩子就仿佛看著銀子長翅膀飛了,心里窩火得很,自然沒什么耐心,故意惡聲惡氣的警告這些孩子:“你們都趕緊吃東西喝藥,要是再過幾天還不好,我就只能拖出去喂狗了。”

    外頭的狗也跟著應景似的狂吠起來,屋子里抱著饅頭啃的孩子都嚇得臉色發白,顫巍巍的。

    羅三警告完了人,這才扯著嘴皮子笑了笑,拿著干凈的藥碗走了——藥碗這東西摔碎了就能成兇器,他是不會留下的。

    另外兩個孩子縮著一團,又驚又嚇得嗚咽著,不過他們喝的藥里都有安眠的成分,這兩個孩子意志力薄弱,哭得累了便又睡過去了。朱翊鈞牽著鄭虎的手,也覺得眼睛發澀——他以往病的時候,娘和爹都會陪在邊上,喝一口藥就能吃一塊蜜餞,還會說故事哄他睡覺……他又很少病,偶爾病一病甚至還覺得頗為舒服。

    他一出生就是皇孫,哪怕是喜怒無常的嘉靖皇帝都甚是疼愛,恨不能抱在懷里哄,目之所見的都是笑顏。還沒過幾年,老爹登基,他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太子,除了皇帝皇后之外,宮里頭無論是誰見著他都要行禮。除了父母偶爾的嚴厲管教之外,誰不是捧著哄著他?

    在這之前,他受過最大的苦也不過是被爹娘按著揍幾下屁股或是沒收所有的玉簽。

    可是這短短幾日,他幾乎把所有的苦都吃遍了。原來,餓是這樣磨人;原來,冷是這種滋味;原來,病是這么難受……

    人病的時候總是會有些軟弱,朱翊鈞心里難受的很,用力咬住唇,咬得下唇發白這才忍住眼淚。他轉頭悄悄問鄭虎:“我們要怎么逃出去啊?”

    鄭虎見他模樣可憐,想了想,便把腦袋湊到朱翊鈞的耳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他們如今弱小得可憐,要以弱搏強,就絕對沒有什么萬全之法。只是,問題在于,他們是要坐以待斃,還是發狠賭一把。

    鄭虎看著黑瘦精干,骨子里卻有一份賭徒似的狠勁。這般的人,只要給他機會和運氣,總有脫穎而出的時候。

    ******

    晚上的時候,羅三拖拖拉拉的來送晚飯。他把鎖打開,開了門后便見著榻上的四個孩子全都不見了!

    他嚇了一跳,面色大變,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用力擦了擦眼睛,環視一周,屋內仍舊是空無一人。倒是屋內唯一的一個木柜被搬到了高窗底下。

    羅三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別是爬上柜子逃出去了吧?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他把手上的饅頭和藥碗往地上一丟,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撒腳跑著去報信了。

    等羅三的身影不見了,床榻底下才鉆出兩個孩子來,正是鄭虎和朱翊鈞。

    那高窗太高了,就算能靠著木柜爬上去,要跳下去還是得摔斷腿,所以鄭虎一開始就沒打算從那里過去。不過,用來誤導一下羅三還是行的——這人脾氣急,大約也是第一回做這些事情沒經驗,一驚一嚇之下肯定會被移動到木窗底下的柜子誤導。

    鄭虎瞧了一下開著的大門,心中暗喜,一咕嚕的從床榻底下爬出來,順手撿起羅三丟下的幾個饅頭,捂到懷里,轉頭催促朱翊鈞:“快點,再不快點,羅三反應過來,或者他的同伙警醒過來,那就麻煩了。”

    朱翊鈞看了下昏迷中被自己兩人移到床榻底下的另外兩個孩子:“不,不帶他們嗎?”

    “你要陪著他們一起死,還是要自己的命?”鄭虎語氣極其冷淡。

    朱翊鈞咬住唇,終于還是小跑著跟了上去,只是眼淚卻是止也止不住。

    鄭虎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從地上撿起“幸存”下來的半碗藥遞給朱翊鈞:“快點喝了,等出去之后還不知能不能喝藥呢。”

    朱翊鈞含著兩泡淚,一口喝了藥,貓著腰跟著鄭虎跑了出去。

    鄭虎引著朱翊鈞往那天聽到狗叫聲的地方走了幾步,果真看到了幾只被拴著的狼狗,各個皮毛油亮,叫聲兇狠。

    鄭虎沒理那些狗,倒是趴下來沿著墻仔細看,口上和朱翊鈞解釋道:“如果養狗的話,很有可能附近就有狗洞。”他在一堆雜草里翻找著,語氣十分沉重,“外面的那些門口肯定守著人,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朱翊鈞也趴下來圍著一起找起來,最后他們兩人果真是在墻角找到了狗洞,喜得都快要抱著流淚了。

    鄭虎黑瘦,縮成一條慢慢的爬過去,朱翊鈞卻有些胖,卡了一下,最后還是被鄭虎拉著出去的。即使是出了狗洞,他們兩人人生地不熟,依舊是滿心惶恐:說不得,那些人販子已經派人在周邊找了。

    鄭虎也不敢猶豫,認了個方向——如今正是晚飯時候,燒飯起煙的不在少數,有煙就代表有人。他扯著朱翊鈞的手鐵了心的往那個方向跑,只是兩人病重都沒什么力氣,跑到一半就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朱翊鈞昏迷前隱約聽到馬蹄聲以及柔和的女聲。

    “咦,這里有兩個孩子。”

    第114章 南巡8

    朱翊鈞和鄭虎的運氣都很不錯,他們遇到了出城傳道的傳教士福斯托。

    福斯托是個葡萄牙天主教神父。他大約五十多歲,長了一頭長長的卷發,皮膚微微有些黝黑,穿了一身樸素的黑袍,隨身帶著一個銀質的十字架,是個常日帶笑的和藹老頭子。

    福斯托這一次也是為了去給城外那些百姓傳授天主教的教義而特意出城的。他剛要回城,結果路上遇到兩個渾身燒得guntang的男孩倒在路中心。他一貫樂于助人,于是便和那個與他同行的女仆朱蒂一起把孩子搬到了馬車上,帶入松江城的教堂里。

    朱翊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陽光透過窗戶撒入室內,照得浮塵猶如一顆顆的黃金,靜靜的流淌在空中。他躺在軟軟暖暖的床榻上,抱著被子,嗅著清新的空氣,竟是覺出幾分寧和以及溫暖來,幾乎令人熱淚盈眶。

    福斯托的女仆朱蒂恰在這時推開門,手上端著要給朱翊鈞吃的藥以及餐點。她也穿著傳道士和黑袍,見他醒了便溫聲和他說話:“這里是松江城里的天主教堂。你和你的哥哥都病得很厲害,迷迷糊糊的說不出話來,我和神父只得先把你們帶回來了。”因為福斯托是個博學之人,朱蒂也跟著在大明學了許多知識,故而一口官話十分流利,和孩子說話時的語調也很柔和溫軟,“你還記得家在哪里嗎?我遲點可以送你們回去。”

    朱翊鈞伸出手接過藥碗,然后小心翼翼的抱著藥碗,吹了吹浮起來的熱氣,喝了一大口熱騰騰的苦藥,感覺舒服多了。他現下長了些小心眼不敢立刻就把自己的身份說出口,只是慢慢的搖了搖頭表示不記得了,然后急匆匆的追問起鄭虎的行蹤:“我那個哥哥呢?”

    朱蒂笑起來:“他身體比你好,醒的也比你早。他現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說是要謝謝我們,幫我們做點事,現在正在教堂前面幫忙呢。我估計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會來看你了。”

    朱翊鈞點點頭,抱著藥碗一口氣把藥全喝了。

    朱蒂見他鼓著臉好似包子一樣,白嫩嫩很是可愛,不由起了憐心,摸了摸朱翊鈞的頭,在他掌心里放了一顆糖,笑著道,“你好乖哦,給你顆糖~”她收走藥碗,這才緩步出門去了。

    那是很普通的麥芽糖,朱翊鈞以前根本就瞧不上這種粗糙的東西,現下卻把糖握在掌心里,低著頭忍不住抿了抿唇,微微笑起來。

    朱蒂走后不久,鄭虎就回來了。

    朱翊鈞現下一見著鄭虎就覺得安心多了,關切的問道:“你身體好了嗎?”

    鄭虎點點頭,然后才湊到朱翊鈞耳邊小聲道:“我早上起來的時候去這個教堂前面看過了。他們好像確實是好人,還有給普通百姓送東西,應該不會害人。”

    朱翊鈞也點點頭:“我聽說過天主教的,他們就是來大明傳授他們那里的知識,要人和他們一起信那個……”他噎了一下,想了想才接道,“信那個主。”

    鄭虎對于信仰這種東西不太關心,只是淡淡的道:“這樣啊,你知道的倒是蠻多的。”隨即又道,“那倒是可以在這里養一養病。松江城里的治安聽說是很嚴格的,那些人販子應該不敢做什么。”

    朱翊鈞也覺得放心了很多,他舒了口氣,從案上拿起朱蒂送過來的rou包子,遞一個給鄭虎:“給你,我等你回來一起吃呢。”

    鄭虎臉皮黑,紅起來的時候是黑紅黑紅的。他不太好意思的接過那個rou包子,咬了口后便轉開話題:“那個,我們現在已經逃出來了,養好病后你打算做什么?蘇州離這里有點遠,我們要回去的話還得乘船,有點危險。”他到底是個孩子,也沒什么具體的策劃,含糊的道,“我是打算請教堂里的人給我幫忙在松江介紹個我這個年紀能做的活。”

    朱翊鈞吸了口rou包子里的rou汁,只覺得舌頭都被鮮掉了。他認真想了想,轉頭和鄭虎說道:“我小姨和小姨夫就在松江呢,我們可以去找他們。”他之前在人販子的莊子里就已經想過要如何去找人了,“之前小姨她們送過一個玉佩給我,是小姨夫特意畫的樣式,我們家的小輩一人一個。雖然玉佩沒帶在身上,可是我還記得圖樣。”

    朱翊鈞用手指在桌案上大致的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把玉佩的樣子畫在紙上傳到小姨夫那里,他們肯定會來接我了。”

    鄭虎面色有些怪:他生下來不久娘就沒了,爹娶了后娘之后就跟后爹似的,沒爹沒娘活到現在,只覺得最可靠的就是自己。雖說他和朱翊鈞認識不久,可兩人共患難過,他也是真心拿朱翊鈞當弟弟的。在他的預想里,自己年紀大些剛好可以干活賺錢,或許可以賺些銀子給朱翊鈞做路費送他回去,或者兩個人一起留在松江生活也可以的。以鄭虎的務實思路來說,或許還能攢點銀子,送朱翊鈞去那些大店鋪里做學徒學點手藝或者做點小買賣……只是,沒想到朱翊鈞的姨父就在松江,這樣一來,兩個人大概很快就會分開了。

    鄭虎咬了口rou包,頗有點不是滋味。他有些賭氣又有些別扭的想著,大少爺就是大少爺,哪里都有有錢的親戚,哪里用得著他cao心!!

    朱翊鈞自然是不知道鄭虎這些復雜的心思,他三兩下的吃完rou包子,然后就用油膩膩的手握住鄭虎的手,揚著眉頭笑起來:“你和我一起去姨父那里吧。姨父會和我爹我娘那里說得,反正你也不打算回去了,正好可以跟我一起回,那個……”朱翊鈞卡了一下,既覺得不好和鄭虎說謊可又擔心現在說實話鄭虎會覺得他之前就說謊,只好吞了口唾沫道,“正好可以跟我一起回我家里。”

    鄭虎狠狠皺了下眉頭,隨即語氣淡淡的道:“我知道了,我去找神父要筆墨和紙,你趕緊把樣子畫下來送給你姨父好了。”

    朱翊鈞皺著臉想了想:“拿筆和墨就好了。”他翻了個身,用力把貼身的白色褻衣撕了一塊下來,和鄭虎笑道,“這個是我家里人專用的,布料比一般的都要好也有暗紋,他看到的話就會信了。”

    其實,他的外衣、褻衣褻褲雖說低調得很卻也都是上好的料子,遇到識貨的說不得就能賣好多銀子。

    鄭虎眸光微微變了變,還是很快就點了頭。

    朱翊鈞想了想,把手上抓了好久的麥芽糖塞到鄭虎嘴里,打腫臉充胖子的道:“這個給你吃,很甜的。”

    鄭虎嘴里含著糖,甜滋滋的,手掌握成拳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

    第二天,養得差不多的朱翊鈞拉著鄭虎一起去認親。他其實不也不知道自家小姨住在哪里,只是隱約記得小姨夫姓申,在松江做官,他們一家都住在松江——這還是因為這回要去松江見姨父姨母,李清漪特意和他說了一些事情,包括小姨夫改姓的舊事。

    故而,朱翊鈞出了教堂,便直接尋人問了:“請問,申大人的府邸在哪里?”既然做官又姓申,直接叫申大人別人應該就知道了吧。

    雖說鄭虎和朱翊鈞裝扮上面不似體面人家,但朱翊鈞語調彬彬有禮,行止也很優雅,路人聽了幾句話便也覺出他的好教養來,只當是小孩子貪玩弄得臟了,倒是含笑應了一聲:“是前面那條街左轉。不過你們要玩游戲的話,還是不要往那邊去哦,畢竟是知府大人的府上,外頭都有人守著呢,你們兩個小孩子受驚了就不好了。”

    鄭虎聽到這里,抿了抿唇,待得路人走了之后才咬牙問道:“你的姨父是知府?你之前怎么沒說?!”

    朱翊鈞被鄭虎的目光看得面紅,有種背叛了友情的懊悔,小小聲的道:“我們先去姨父那里好不好?等到那里了,我把事情都告訴你。”

    鄭虎只覺得荒謬得說不出話來——知府對他來說幾乎是只聽過名字的官,他家老爹遠遠見過知縣家的人路過都要彎腰鞠躬呢。

    朱翊鈞咬著唇,干脆一狠心拉了鄭虎依著前面那個路人指的路走過去了,還未到府邸門口果真就被兩個侍衛攔住了。

    朱翊鈞便把自己畫好圖樣的那塊布遞過去:“我是來找申大人的。”他挺直腰身,端出自幼教導后才有的好姿儀,認認真真的道,“你們找人看了這個就知道。”

    那兩個侍衛初時只覺得頗是好笑,只是上手摸了摸那塊布料卻微怔了一下——這布料摸上去的質地很柔軟,雖說一眼看去是白色的,可卻是把銀線用特殊技藝摻入真絲里面織出來的,照著光看的話還能看到細致的、流動的暗紋……

    兩個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知道能用這般布料的必然是非富即貴。所以,他們很快端正了心態,拿著這塊布送到管家那里。

    管家比侍衛知事的多,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布料,再看眼那畫在上頭的圖案,也是暗暗吃了一驚:“這圖案和大少爺那塊玉佩有些像呢……”

    他冷不丁的就被自己嚇了一跳,胡思亂想著:不會是大人在外頭生下的孩子找上門來了吧。可是,看著也不像啊,老爺一貫敬愛夫人,夫人不僅美貌賢惠還是當朝皇后的胞妹……

    管家這般一想,自己倒是驚得一身冷汗。過了一刻鐘,他一狠心還是轉身入了內院去稟告這事。

    第115章 南巡9

    實際上,在朱翊鈞站在申府門口的時候,錦衣衛已經經過排查和追蹤找到了人販子那個莊子。

    按理應該更快一些,可惜的是那一伙人明面上做的是正經的人口買賣,除卻一些偶爾順手牽羊拐回來的孩子之外,大部分都是如鄭虎那般直接從父母手上買人或者直接就是從官賣里接手的。由于這一層明面上的掩飾,錦衣衛的這些人費了一些時日才找過來。

    只是,錦衣衛來得晚了,地窖里的孩子全都看過一遍仍舊沒見著朱翊鈞的影子,不由驚疑起來:是查錯方向了還是已經被賣出去了,又或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