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話聲還未落下,外頭守門的小廝已經把事情報了上來:“太太,裕、裕王妃來了!” 王氏本還紅潤的臉一下子白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慌張起身,聲音繃得發緊:“趕緊的,把小少爺給我抱過來,咱們一起去迎裕王妃。梁mama,你去和少奶奶說一聲,省得她病里犯糊涂,在王妃跟前說胡話?!?/br> 第39章 探病 李清漪一貫不喜歡王氏,依著她那點兒模糊的前世記憶,王氏這樣的大概可以叫做“拜jb教”——李家這種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的人家,在王氏看來“肯定是做了壞事,老天爺罰他家生不出兒子”。 王氏總是帶著無比的優越感,以憐憫的目光看李家上下,有一回還哄年幼不懂事的李清容“趕緊叫你娘給你們姐妹添個弟弟,要不然你們姐妹長大了連個依靠都沒有”,惹得李家上上平添了許多誤會。偏這個人還占了個姻親的名頭遠不得、近不得,一想起來便覺得惡心。 所以,看著這人忍著氣在自己面前行禮,哪怕是李清漪也心里頗覺暢快。不過,她還是念著自家jiejie并沒有打算撕破臉,很快便令如英去扶了王氏起來,盈盈笑著,客氣道:“自家親戚,不必多禮?!?/br> 王氏心里憋著一口氣,站起身來時只覺得胸口疼得厲害——李清漪口上說著“不必多禮”,實際上還不是等她行完了禮才說開口?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刁鉆刻薄的性子! 李清漪倒不在意她那氣得略發白的臉,笑著往前走了一步,見著王氏懷里抱著的孩子,連忙問道:“這是榮哥兒吧?” 謝家小外甥是在冬天的時候懷上的,謝俊成翻了好半天的書,給他取了個“冬榮”的名字,意為冬日繁盛?!陡咛瀑x》里有一句“玄木冬榮,煌煌熒熒,奪人目精?!?nbsp;,《西都賦》亦有一句“蓬萊起乎中央,於是靈草冬榮,神木叢生?!薄瑯s的大多都是“玄木”或是“靈草”,實非凡品,謝俊成盼子成龍之心昭然若揭。 王氏連忙點頭:“是啊?!?/br> 李清漪一邊伸手逗弄孩子,一邊揚眉問道:“聽說jiejie身體不好呢?” 冷不防被這么一問,若非王氏早有準備,怕是真要嚇住了。她掂了掂懷里孫子的重量,總算找到些許底氣:“李氏她身子不好,老身也不敢叫她起來。外頭風冷,娘娘還是先進門吧……”說罷,委婉的抱怨了一句,“王妃此來匆匆,謝家上下沒來得及準備,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娘娘能體諒一二。” 李清漪抬腳進了院門,隨口道:“要是我不體諒,這可怎么辦?”她轉眸欣賞了一下王氏那張神色幾變的面龐,這才笑道,“瞧您,我是說笑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王氏被憋得一頓,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道:“哈哈,娘娘真是會打趣。”哈哈這兩個字甚是干澀,簡直像是擠出來的。 李清漪也不介意——大約是被裕王慣出來的壞脾氣,見著往日討厭的人在她跟前忍氣吞聲,她這心里確是很舒服。她隨口和王氏寒暄了幾句,幾句話的功夫恰好到了李清聞住的正院門口。 守在門外的正是李清聞的陪嫁丫頭落雪。她正站在廊下,凍得有些發顫,跺了跺腳。她遙遙見著李清漪,面上又驚又喜,急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王妃娘娘?!?/br> 李清漪連忙叫起,問她:“jiejie呢?怎你一個在守在外頭?” 落雪面上的笑容一僵,小心的瞥了眼邊上的王氏,低頭應道:“梁mama帶了藥,正在里頭伺候少奶奶喝藥呢。” 李清漪略一點頭,緊接著又問起落雪李清聞的病情來:“jiejie近來可好?大夫開了什么藥?”這都是當著王氏問的,自然也是要敲打敲打王氏——連藥方都問,自然是不放心李清聞的病情和謝家請來的大夫。 王氏聽著這一連串的問題,插不上嘴,臉上越發難看起來。 落雪甚是機靈,連忙報了藥方子,因著李清聞的藥就是她煎的,她報起藥名清脆又利落。 李清漪倒也頗知道些藥理,稍一琢磨,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王氏:“確是養身子的藥,不過倒是有幾味藥是排解心結郁氣的。” 王氏梗著脖子,勉強應道:“可不是,李氏自從生了榮哥兒,心情不就大好。我怕榮哥兒吵著她,這才替她帶著,連家事都沒敢拿去煩她?!?/br> 李清漪蹙了蹙眉,沒理會王氏的辯解,徑直推門而入。 大約就像是落雪說的,李清聞正在喝藥,屋內的藥氣還未散去,有些清苦。因著李清聞病里怕冷,門窗皆關,燒了炭,這熱氣升騰,混合著淡淡不散的藥氣,能把人悶出頭疼來。 李清漪往里走了幾步,因為地毯鋪著,竟也沒什么聲音,屋內依舊靜的很。 這么環境里,她不由得便想起小時候的事。 她小時候總是會做哪些奇奇怪怪的夢,初時還覺得新奇,后來便漸漸習以為常。六歲的時候忽然夢到了死人,嚇得連覺都不敢睡了——連著好幾天,熬不住了睡過去便又被嚇醒,只能迷迷糊糊的哭,然后發熱生病……偏偏,夢里的那些事卻不能與旁人說,小小的孩童仿佛也知道了保守秘密,誰問都只是默默搖頭,問多了默默流淚,倒也惹得黃氏也抱著她嚶嚶哭,一家子跟著發愁。 李清聞比她大四歲,那時候已經懂事了,便也擺出大jiejie的做派陪她一起睡。 記得那時候,她病里幾次迷糊醒來,也是這樣的情景——滿屋子的藥味,炭火燒出來的熱氣能把人憋出汗來。當六歲的她汗涔涔的抱著被子從床上坐起身來,第一眼就見著了邊上的jiejie。 jiejie有些吃力的抱著她,小大人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脊背,安慰她:“不怕,漪姐兒我們不怕……”她一邊哄她一邊道,“jiejie在這呢,jiejie陪你。” 只這一句話,好似陽光一般的驅散了烏云,叫做了無數噩夢的李清漪也忽然生出來幾分委屈和勇氣。她雙頰燒的guntang發紅,眼睛里含著兩汪淚水,撲倒李清聞的懷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我好討厭,好討厭睡覺……” “嗯,可是人都要睡覺的啊。” “我好討厭做夢,好怕那些夢……” “夢里的都是假的,漪姐兒馬上就要是大孩子了,才不怕這個對不對?” “我不怕!可我生病了啊,要是好不起來,我會不會死啊,jiejie……” “不會的,jiejie陪你呢。你再閉一閉眼,數一二三,很快就會好了。” 記憶的最后,她趴在李清聞的懷里,數著數著就睡過去了。她睡得很舒服,隱約間還能感覺到jiejie的手輕輕的摸著她的頭,一邊按著幾個xue位,一邊用手指替她梳理那被汗水浸透的頭發。 后來,她漸漸懂事,前世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也理出頭緒,她的心思越發內斂深沉,六歲那種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墒撬屠钋迓劦年P系卻一直很好——她們一起做女紅,一起看書,一起收集桂花做點心……李清聞為著顯出長姐的氣派也為著管家,對著旁人一貫都是端莊有禮,很有幾分架子,可是李清漪心里卻知道,自己這個jiejie最是溫柔不過,對著放在心里的人,簡直能柔出水來。 那是她幼時最難忘的一段溫柔。至今想來也如冬日暖陽,幾許溫暖,叫人心頭一軟。 李清漪的眼里淚光一閃,咬了咬唇,趕在后頭幾人之前出聲道:“大jiejie……” 屋內靜了一瞬。 隨即,內室便穿來淡淡的、充滿驚喜的回應聲:“……漪姐兒?”那聲音有些虛弱卻仍舊是如過去一般的柔和。 李清漪聽著這聲音,心中又酸又軟,再也忍不住,沒理邊上的王氏和落雪便快步走了過去。她繞過屏風,很快就見著了正躺在床上的李清聞。 都說產后發胖,可李清聞簡直瘦的只剩下骨頭,烏發披在肩頭,更顯得一張臉又小又瘦。邊上梁mama替她拿了個枕頭墊在后頭,她方才有些吃力的靠坐在床上。 李清聞的面色在燈光下顯得極為慘白,只有烏黑的眸子帶了些許精神。她定定的看著李清漪,看著看著,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羞愧道:“當初你入宮選秀,我沒去送你;后來你去白云觀,我也沒法子去見你。我這個做jiejie的,實在是……”她頓了頓,語聲漸低,“前些日子,我聽娘說漪姐兒你回來了,按理早該去見一見,只可惜身子不中用?!?/br> 李清漪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輕對她笑,語聲溫柔:“這有什么?我這不是來瞧jiejie你了嗎?” 這笑容、這聲調、這態度,柔的滴出水來。要是叫裕王見著了,說不得要吃個無名飛醋。 李清漪心里頭是極明白的:姐妹之間,何必計較這個?再難再苦,她也是不愿叫自己那些事情牽連了家人的。李清聞不來,她心里才能放心呢。 第40章 婚姻 李清聞嘆了口氣,她是知道meimei護短的性子的,故而也就沒有再多言。她目光一轉,便見著后面抱著兒子的婆婆,頓時面上顯出驚喜的神情,竟是破涕而笑:“娘,你把榮哥兒也抱來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抱著孩子的王氏身上。 王氏頂著李清漪的目光,很有些尷尬,自以為隱蔽的瞪了眼李清聞以作警告,這才淡淡道:“王妃娘娘難得來一次,我總是要抱榮哥兒來叫她瞧一瞧的?!?/br> 李清聞被王氏不軟不硬的頂了一次卻也不生氣,依舊滿眼渴望的看著那個昏昏欲睡的孩子,像是怕嚇到孩子似的小聲道:“娘,你能讓我抱抱榮哥兒?” 王氏頗為尷尬,本能的就要回絕——對于她來說,榮哥兒在她手上,李清聞這個兒媳婦才會有所顧忌。要不然,李清漪就在這里,要是李清聞一時氣不過告個狀就麻煩了。 沒等王氏開口,忽然見李清漪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輕聲道:“說來,我這個姨母都還沒抱過榮哥兒呢?!?/br> 李清漪的話卻是王氏拒絕不了了。 王氏手腳都有些僵硬,頗為尷尬,只能慢吞吞的把孩子遞給李清漪。 這還是李清漪第一回抱孩子,不過對方是她親外甥,倒也親切。孩子骨頭軟,抱在懷里叫人心里頗是忐忑。她一邊注意著孩子的表情,一邊試著調整抱孩子的手法,緩步往床邊走,口上道:“jiejie,你瞧,榮哥兒這小嘴兒長得真像你。” 說話間,半睡半醒的榮哥兒忽然睜開了眼,花瓣似的嘴打了個哈欠,圓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抱著她的李清漪。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兩顆黑葡萄,明亮的照人。 李清漪一顆心都被他看得軟軟的,忽得生出一個想法:生個孩子似乎也不錯……這個想法不過是一閃而過,她很快便走到床邊把孩子遞給李清聞:“jiejie你瞧,榮哥兒也知道要見娘,眼睛都睜開了?!?/br> 李清聞只是略一點頭,一雙眼睛緊緊的看著兒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孩子摟到懷里。她貪看著兒子,看著看著,落下兩行眼淚,似是下了什么決心。 李清聞靜默片刻,忽的一開口,聲音不輕不重,卻像是丟了一顆地雷一般叫一屋子的人都吃了一大驚: “漪姐兒,我想和離!” ****** 晚上的時候,裕王果真早早回府和李清漪一起用晚膳。 只是,李清漪的胃口不大好,只是吃了半碗飯便放下的碗筷。 裕王午膳是在西苑用的,一邊要小心維持儀態,一邊要揣測皇帝老爹的心意,時不時還要應付皇帝老爹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吃了一頓飯簡直是受罪,累得慌——身體累、心也累。好容易熬到晚上,他本想著這晚膳是和自家王妃吃,光是看著李清漪就能多吃一碗飯,美得很…… 哪里知道,李清漪一頓飯下來卻是沒說幾句話,飯都只用半碗。裕王一顆心都是系在李清漪身上,雖說胃里頭餓得慌,但是心在胃上頭,李清漪自然也比桌上的飯菜重要。他很快也擱下手上的飯碗,叫人把飯菜端下去。 他現今有些城府,對著李清漪更是有千百般的體貼和耐心,所以他也沒立刻發問。 等到晚上兩人沐浴過后,屋內點了香,裊裊煙云自青銅香爐里升騰而起,猶如空中的暗流脈脈而動。李清漪釵環皆去,素面朝天,正靠坐在床邊擦頭發,有一下沒一下的發著呆。 裕王見她烏發光可鑒人、形態靜妍一如月下芙蓉,只覺得自己心尖也似開了朵花,軟的不行。他心念一動,便輕手輕腳的上前抽出那條干布巾,替她擦起來。 兩人靜坐,一時無語,屋內倒是靜了一刻。 裕王想了想,斟酌著開口道:“jiejie的病怎么樣了?要不然,我讓人去請太醫去瞧瞧?” “不必了,倒不是什么大病,養一養就好了。”李清漪輕聲應了一句,略一頓便又接了一句,“今日我去瞧jiejie,她忽然說起要‘和離’。” 裕王替她擦發的手略一頓,有些吃驚:“可是出了什么事?”這年頭,女人要是能說到和離,多是忍不下去了。 李清漪輕輕嘆了口氣:“我jiejie那個婆母性子強硬,兩人一直都和不大來。久而久之,摩擦多了,就成大事了?!?/br> 裕王倒不大懂這女人之間的事情,只是說了句:“若是有需要的,你便和我說一聲?!?/br> 李清漪這時候卻是莫名的搖了搖頭:“這和離一事,jiejie雖是說出口,我看到了最后卻是辦不成的?!彼瓜卵郏竭呧咧唤z苦笑,“有榮哥兒和梅姐兒在,謝俊成本人又非一無是處,jiejie那個性子,自是離不了的?!?/br> 性格決定命運。倘若是自己,那么早在成婚之前就會設法退了這門親事;倘若是李清容,以她那脾性,便是鬧得天翻地覆也會早早和離了過自己的痛快日子??捎錾线@事的偏偏是李清聞,她品性溫柔又有責任心,不僅放不下兒女更是心戀謝俊成,自然和離不了。 李清漪也看得非常清楚,李清聞那句“和離”不過是一時之意氣——她被王氏壓得久了,病中又常??鄲炗谛?,壓抑不已,一時氣急了罷了。等她回過神來,想想兒子和女兒,再想想謝俊成,怕也是悔了。 話又說回來,謝俊成能中舉人,勉強也算是個聰明人。他自然知道李清聞這個妻子的重要性,平常待妻子很好,有些夫妻恩愛的模樣。他唯一并且最大的錯誤不過是在妻子和母親的爭斗之間,毫無保留的站在了母親那一邊。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感情上,王氏是一力帶大兒子的寡婦,謝俊成自然更理解敬重母親;理智上,他若是對母親不孝,天下人都要罵他,日后科考亦是有所妨礙,他若是對妻子稍有慢待不過是自家家務罷了……謝俊成的選擇,乃是這個時代大多數自以為聰明的男人的選擇。 裕王見她面色淡淡似有深意,不由接口問了一句:“那這和離的話豈不是白說了?多沒面子啊?” “哪里會是白說?”李清漪總算露出一絲笑來,那笑容頗有些嘲諷,“本來,榮哥兒、梅姐兒都是jiejie的命根,這兩個都被謝家抓在手里,無論出了什么事,jiejie都只能忍著。但是,和離兩字一出口,jiejie便占了先機,反倒擺脫了弱勢。” 李清聞心里不想和離,王氏和謝俊成難道就想和離?李清聞提起了“和離”,王氏和謝俊成便會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王氏能知道后怕和收斂,謝俊成也會明白jiejie處境之難。如此一來,jiejie之后的日子自然也會好過許多。到時候再有黃氏等娘家人一勸,李清聞自然也能就勢下了臺階,日后對著王氏和謝俊成也能更有些底氣。 裕王聽得恍然,隨即又微有唏噓:“常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不到這婚姻一事,倒顯得有些委曲求全?!?/br> 李清漪垂下眼,她細長濃密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復雜神色,難得的說了幾句真心話:“愛情,兩個人便是了;可是婚姻卻是許多人的事情,委曲求全不過是最簡單的……” 裕王低下頭,他的目光落在李清漪那清透白皙的面頰上,她細細長長的眼睫輕輕的垂下來,鴉羽似的,落下一點兒陰影,就像是美玉上落下的一點灰塵,恨不能替她拂去。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與李清漪隔得有些遠,那樣的遠,遠的令他心生惶恐。 他不由得伸手把人抱住,像是抱住一縷風、一陣煙,心里仍舊是空空的。他低了頭,伏在李清漪的耳邊輕聲道:“清漪,我……”他頓了頓,想說“我一定不叫你受委屈,一定不叫你像李清聞一樣委曲求全”。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茫茫然,不敢說出口來,只能慢慢的咬了咬唇——似他這樣的身份,為難之處更多過了謝俊成。王氏這個做婆母的不講理,難道皇帝這個做公公的就講理?更何況,這天下能壓著王氏的人不少,可能壓住皇帝的卻沒有一個。 有情人,情至深處,難免山盟海誓;可若是熱血冷下來、感情再深一些,諾言反倒不敢輕易許出口——愛是克制與忍耐,因為愛,所以更加鄭重,更加小心。裕王是真的把李清漪放在心尖上去愛的,因為這愛,他仿佛自縛手腳一般,好多事都束手束腳,許多話都說不出口。 他心知:輕易的許諾往往比不許諾更加能夠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