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從始至終文淵雖呵護備至卻十分守禮,同床共枕幾十日,絕不越雷池一步。兩人相處少了激情自然像是親情。 “我不是你meimei轉世,真的,不騙你?!卞Z氣特別誠懇認真,因為她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前世,絕沒撒謊。 “我知道,在榕樹村時就看出來了。相處一多自然就知道你不是我家三娘,她只是個普通村姑罷了,哪有你博聞多識?!蔽臏Y很是認真的回答著,四歲就能教人做點心的小機靈怎么可能是自己那早就夭折的meimei? “那你為什么也不當我是妻子?”妍冰滿腹疑惑,不會是因為不行吧? 哪有不當你是妻子?我冤枉?。∥臏Y覺得自己真是滿腹苦水無處傾倒。 半晌之后他才嘆息道:“……是你說要守孝守滿三年,這種事我怎能當兒戲置之不理?” 我就只隨口說了一句,兩次而已…… 妍冰聽他如此認真的回答,也唇舌發苦,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想當然的犯了一個大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吶。 當初她是不希望年紀太小就早早懷孕,才尋了守孝這一個借口,心里卻并沒真正當一回事。 一來爹并非當真是親爹,二來守孝這種事情她前輩子二十幾年都沒這么講究,早就是根深蒂固的觀念,這輩子行為上可以克制,心里卻絕對不如文淵這般在意。 她一直在期盼丈夫主動,對方卻惦記著給岳父守孝!這簡直無語。所以說,我錯了?妍冰不由呢喃道:“一切都是誤會?” “自然是誤會!”眼瞅著再走幾步就到正房門口,文淵雖心里依舊有些發苦,臉上卻隱隱露出了喜色。什么meimei哥哥孝期的,把該辦的事兒辦了,她自然就不會再瞎琢磨。 “不對啊,這些是誤會,那今日你和那豆蔻談笑風生卻是我親眼所見!”妍冰再次回神,將問題又拉回最初的起始處。 “同樣也是誤會,我這不是即將出發去常州嗎?順便再詳細問問她當年的事兒而已。”文淵說話間已經推開了正房的木門,而后摸黑將妍冰放倒在榻,自己掏出火折子去點燈燭。 “什么東西?”妍冰只覺得身下壓著什么硬物硌得慌,正皺眉準備爬起身,忽然間便光線一亮。 看清周遭環境后她頓時驚呆,只見屋內各處擺設均已同上一回大不相同,連木榻都換了擺放位置。 一雙龍鳳紅燭在高幾上雀躍的跳動著橙黃火光,照著由紅綢裝飾的房間,顯得格外溫情滿溢。 榻上則鋪了織錦龍鳳被,撒著花生、桂圓與紅棗,一枚枚個大飽滿的吃食就在她身下壓著,滿滿承載著文淵的期待。 “這大年都已經過了,就算是已經守滿了三年好么?”文淵轉身回頭,半跪在榻前,拉了妍冰的手懇求道,“我即將遠行,臨走之前咱倆做一回真正的夫妻可好?這樣一來你不用猜忌,我也有了念想。” 那深邃雙眸仿佛正輕言細語述說道:一夜溫存,想來足夠我品味數月,撐至返家。 說完他見著妍冰滿目震驚與掙扎猶豫的神色,不由淺淺一笑,不等妻子回答就已起身上前,摟了她的腰扣住后腦便是一個潤濕火熱的親吻。 …… 被他親了攬住并且暖著,淺嘗深品,輕柔摩挲癡情纏綿。妍冰只覺自己唇舌發麻、臉頰guntang,抱腹小衣也勒得緊,以至于有些呼吸不暢,幾乎將要窒息,心臟蹦跳得仿佛快從喉頭一躍而出。 如此先半推半就,而后瘋狂撒歡,紅燭搖曳、檀香裊裊,龍鳳刺繡扭做一團沾了點點猩紅,緋色輕紗帳?;斡迫缢ㄊ幯?/br> 轉瞬便是天明,夜來風雨不曾停歇,落花無數在云端,仿佛雨打芭蕉沁入心田,細絲化作春泥護了紅花。 妍冰只覺自己眼皮發沉,想要入睡休息卻又覺得幸福滿溢不愿合眼。 正打算再和文淵說說話,談談情,伸手一摸卻不見丈夫身影,正詫異中,忽然影影綽綽聽見有人在外間低聲嘀咕。 “我大伯母?”文淵看向傳話的暖香一臉迷惑,段大將軍家早年已被滿門抄斬,哪來的兄弟?若說是妍冰的伯母倒還可能。 “挺胖的一婦人,說是您老家來的,樹什么村,”暖香滿臉難色,再三猶豫還是把門子的話轉述了一遍,“她一直嚷嚷是您大伯母,說您發達富貴后就忘了祖宗,十幾年不曾回家探望親人,沒去掃墓。” 說罷暖香便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主子的臉色,還好不算太差,而后才又補充道:“她嗓門太大,管事怕吵著鄰居,又想著這會兒天色還早,就迎進門請她吃朝食,同時詳細問著。” “即是說,現在這人在正廳用飯?”文淵一聽說是胖子大伯母,思緒頓時被拉回到十幾年前的榕樹村,臉色不由一黑,嚇得暖香一個哆嗦。 她趕緊搖頭道:“哪能去正廳,只在倒座房待著呢,等您發話。” “好,”文淵微微點頭,指著內室道,“你守著娘子,我去去就回。” 待他前腳一出門,妍冰就喚了暖香打水幫自己梳洗,顧不得身體不適,想要立即去前院看看,到底是不是當年榮家那位潑婦伯母千里迢迢來找茬。 ☆、第43章 假面暴露 妍冰原以為能趕著看一場大熱鬧,誰曾想這初承雨露的滋味兒著實難受,沐浴時就痛了一回,下地又發現自己腿軟腰酸,再不能大步流星往前走,只能扭扭捏捏邁小碎步。 “罷了罷了,就慢慢過去吧。”妍冰無可奈何搭著暖香的胳膊一步一步拖著腿往外挪——梳妝完畢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再急也沒用。 豈料,她主仆倆人即將出二門時,又見寇娘子著一襲水紅衣衫忽然從廂房處娉婷裊娜走來,她甚至還遠遠的就沖妍冰微笑問好。 見狀叫妍冰實在拔腿就走抹不開臉,可不走心里又不爽。 那宼娘子卻由不得她猶豫,步子邁得特別急,眨眼間就走到兩人跟前,道了萬福之后立即就開始致歉。 “舒五娘子,真是對不住,奴家不是有意的,著實是沒想到耽誤了榮評事,”說話間宼娘子又再次屈膝行禮,近乎卑躬屈膝的致歉道,“他沒能好好陪您全賴奴家,請您萬萬不要對榮評事發火,要打要罵都沖奴家來,可好?” 看著對方那嬌俏的容貌,和一副“他是大好人,我愿意為他受委屈”的模樣,妍冰總覺得心里堵得慌。 這作態,倒鬧得像他倆惺惺相惜,自己則是無理取鬧的外人似的。 思及此處,妍冰也沒說他倆妖精打架之后早和好了,而是下顎半揚,冷臉沉聲反問:“我們夫妻倆或吵或鬧,與你何干?” 宼娘子被噎了一下,隨即苦笑著回答:“自然無關。奴家只是希望舒五娘子莫誤會了榮評事,他是個行事正派的好人,應當有個和和美美的家?!?/br> 這一句實實在在是豆蔻發自內心想說的,反話。她確實覺得榮文淵是個信守承諾的好人,卻壓根兒不想妍冰與他和和美美白首偕老。 自第一眼看見妍冰她就滿腔嫉妒之情,直至現在,越演越烈。 同樣是被拐賣,憑什么就她順利被找回,自己卻顛沛流離數載? 她年紀小,回了家依舊是清清白白的,甚至還有當初恩人樂意娶她為妻。反觀自己,一遭入青樓,余生盡毀。即便找著親人都不知對方會不會在意,能不能毫無芥蒂認回自己…… 豆蔻心里羨慕嫉妒皆有,并且一直很是忐忑不安,卻不愿將這心思表露出來,只淺笑著道:“奴家只盼著能早日找著親人。你大可以放心,榮郎雖好奴卻歸心似箭,不欲考慮其他?!?/br> “……”一番話叫妍冰聽得目瞪口呆——這語言的技巧掌握得真好,倒像是你若想要,他就一定會納你似的。 許是她那震驚中透著鄙夷的表情太夸張,還沒等開口說話,寇娘子就又自顧自的剖白起來:“奴家是受夠了做妾的苦,再不會如此委屈自己。待尋到家人,若沒法做人正妻,奴家必定去立個女戶,就此了卻殘生?!?/br> 看著她那大義凜然的模樣,妍冰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微動,真想給她一巴掌。 深呼吸調整情緒之后,妍冰隨即假笑道:“那就祝寇娘子能早日得償所愿罷。這番話請留著,將來講給你爹娘聽。至于什么妾不妾的,與我家可沒什么關系,潤澤他不過是個八品小官而已,根本就沒納妾資格?!?/br> 說到此處,妍冰自己也頓悟了,何必一直把這豆蔻當威脅呢?文淵他壓根兒就不能納妾??! 隨即她就釋然一笑,推說自己還有事,直接就往院外走,再不去看熱鬧,那刁氏大伯母說不定已經被攆出門了好么! 被妍冰堵了話頭的豆蔻卻有些不甘心,追著她出了二門,跟在其身側想繼續說些什么。 恰好此時文淵與刁氏的談話也是不歡而散,他正喚了人往大門處推搡胖伯母,想要直接將其掃地出門。 “吝嗇啊!兩貫錢都不肯給你可真是——!哎哎哎,我的腿!”刁氏仗著自己膘肥體壯甩開了竹露、凝清,扒拉著照壁不肯走,竟被文淵直接一腳踹在大腿上踢飛。 妍冰與豆蔻恰恰好從抄手游廊走過來,見狀兩人齊齊目瞪口呆——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居然如此兇殘??! 刁氏痛得殺豬似的嚎叫,又破口大罵道:“瓜批小兔崽子!你居然敢打老娘,忤逆不孝?。±夏镆玫锹劰母婺闳?!” “有膽你就去,不論緣由敲鼓的先挨幾十軍棍。瞧你rou厚如豬的樣子,或許經得???”文淵冷哼反諷,眼神透著薄涼恨意。 他完全沒注意到妻子正在旁觀,于是顧不上維系君子形象,再次上前一步踩住刁氏腳踝,繼續恐嚇道:“我早就過繼到了旁人家里,揍你可不算忤逆,誰叫你私闖民宅呢?盜賊入門只要不打死就不算了什么大事?!?/br> 這一番無賴話,再配上橫眉倒豎的兇狠模樣,忽然就讓妍冰想起了當初在榕樹村時,文淵手提柴刀與大伯母對罵的場景,回憶往昔不由會心而笑。 宼娘子看著披頭散發,金釵亂落的刁氏,卻又是一驚——這人似乎有些面熟? 她不由憶起當初自己被人從蘇州押運至京城時,途中曾在一院落歇腳,當時有一胖婦人也送了女童來,那模樣和眼前這位濃妝艷抹的伯母,似乎是同一人? ☆、第44章 伯母作死 在寇娘子“咦”了一聲之后,文淵聽見動靜立即轉身看了過來。 他眼神從豆蔻身上草草一瞥而過,隨即便瞧見妻子由婢女扶著,穿了翠色夾衣淺桃紅細褶裙,花骨朵似的嬌嬌弱弱立在廊下。 因方才走得匆忙,妍冰只草草抹了粉蓋住眼下青黑,沒來得及涂胭脂。本就一夜沒睡,這么一看更覺面色蒼白。 文淵心疼得緊,連忙放開刁氏,抖抖衣袖整理衣衫,走上前扶了妍冰,柔聲道:“怎的就起來了?也不多歇一會兒。” “聽說外面鬧著,我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妍冰借夫君的手搭了一把力,抬眼看向大門處,只見榮家伯母正吭哧吭哧從地上爬起來。 十余年未見,她一如既往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釵環叮當,然而依舊癡肥、蠻橫,以及愚蠢。 明明才被文淵毫不客氣的又踹又踢,刁氏瞧見妍冰與豆蔻之后嘴里卻還不依不饒的:“喲,窮小子如今妻妾成雙坐享齊人之福了???都養得起兩個女人了,還舍不得給你伯母我一點孝敬?” 妍冰一瞟豆蔻,心里又有些泛酸,看向刁氏時卻又彰顯主母作態,氣勢十足的喝道:“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花錢孝敬你,那還不如買rou去喂狗?!?/br> 文淵聽了大伯母那鉆錢眼里的討嫌話,再看看醋壇子打翻的妻子,又氣又想發笑,最終冷哼一聲道:“說了我和你家無任何關系,哪里來的潑皮無賴,想訛詐嗎?給我攆出去!” 聞言刁氏滿頭霧水——穿鞋的居然不怕光腳的?!奇了怪了。她正想再嚎一下擱幾句狠話,卻當真有下人拎起掃帚來攆人。 同時又聽文淵用厭棄的冰冷語氣,對管家囑咐道:“去長安縣衙那邊招呼一聲,若她在外胡說八道就給弄進去關幾天醒醒神?!?/br> 就這么輕描淡寫一句話,剎那間便把刁氏的所有貪婪與埋怨全部掐在了喉嚨口——她進京那是帶了活計的,可萬萬不能去衙門里走一遭! 再一想之前打聽來的話,說是榮文淵認了個了不得的大官兒當爹,她終于有了“識時務者為俊杰”的很痛地領悟。 “罷了罷了,我惹不起你好吧?我自己走!”刁氏說著便自己站穩了身子,拍拍裙據上的浮土,鼓著一肚腹氣往外走。 臨到門口,她又疑惑的回望了一眼,仔細瞧了瞧妍冰的臉,忽然恍然大悟:這不就是當初走丟的那個小娘子么?原來他倆攪和到一處了! 她頓時計上心頭有了一個主意,心里又復而美滋滋的。 “還不快走?!”文淵見她打量妍冰,心里立即有些不舒坦,趕緊上前一步將妻子略擋了擋。 “這就走,這就走……”刁氏被他一吼又開始不甘不愿的邁步,沒要著錢心里萬分不爽,出了門還不忘回頭唾一口。 這回文淵再沒和她計較,待關了門他立即看向豆蔻問道:“你與這婦人相識?可她似乎不認得你?!?/br> 豆蔻有些不確定的回答:“當初奴家被人帶至京城附近關在一院落中,待了有大半個月休息養身,調理精神氣之后才被發賣,期間陸陸續續有女童被送來。方才那人似乎就是送女童的其中一員……然而當年只是匆匆一瞥,奴家并不能確認?!?/br> 豆蔻話音剛落,妍冰就揪住了文淵的胳膊揚聲道:“她從前不就是做媒婆、牙婆的嗎?有可能真是她!” 文淵方才就覺得刁氏衣飾看起來都質地不錯,不像是落魄模樣,應當生財有道。 聽豆蔻一說,他顯然同樣想到了此處,隨即便讓竹露悄悄跟上去看看刁氏落腳處,隨便打聽一下她來京城做何事。 處理完大伯母之事,文淵立即扶了妍冰回房休息,難得的一日休沐,他可不想把大好光陰都浪費在無關的人身上。 兩人就這么在正房內間膩膩歪歪的親熱,擦擦藥、說點知心話再互相喂喂飯菜,一整日的功夫轉瞬便逝。 待月上樹梢,窗外一片寂靜之時,小兩口食髓知味又是一番纏綿,未避免碰了妍冰傷處雖沒做到最后,但輕攏慢捻抹復揉的,也玩了近乎全套。 直至午夜,兩人才攜手共眠,一夜無夢,各自安好。 隨后的幾日里,文淵每每一大早便出門去了大理寺,妍冰則在家為知味齋盤賬,同時命竹露和雅香一同收拾夫君的出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