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喊不出來？那你是寫紙條、敲桌子還是砸板凳？他嘲諷地對自己一笑。

    涼氣從地板沁入心扉，他吃了冷，就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爬上床，弄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黑暗里行動，猶如盲人抓瞎。他忽然想：不知眼盲、耳聾是什么滋味，他們也會像他這樣自我厭棄嗎？還是只有他，這么計較那點殘缺。

    他卷起被子蒙住全身，喉頭干澀想發(fā)出異聲：斷臂的維納斯，你有答案嗎？世人都說你的殘缺恰好是你的美！

    門外的李家佑已經(jīng)著急上火，他差點打電話給顏卿。幸好理智及時回歸，他想起顏卿指點過的話：

    “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弟弟也會有的，你不要事事看太緊。”

    “媽，我擔(dān)心。”

    “你再擔(dān)心都得等他情緒過去。家佑，人脆弱時不會想讓旁人看到，你弟弟更是這樣。”

    李家佑只得咬咬牙站起來對著門縫說：

    “家晟，我去書房工作了。你記得吃飯，晚飯我放保溫盒里了，要是涼了熱熱再吃。”

    “去吧去吧。”李家晟心想，“你忙你的事情，我睡我的覺，不剛剛好？”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遠(yuǎn)去的腳步聲，妥協(xié)的閉上眼睛。

    睡吧，李家晟，你還能怎樣呢？

    **

    清晨八點半，正是d城擁擠的時刻，載著李家晟的車滯留在長長的車屁股后，中間的車縫，騎著公共自行車的上班族和過馬路的行人見縫插針地穿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偏車子就沒往前動幾步。不斷有人鳴笛泄憤，再加上灰蒙蒙的陰天，更使李家佑火氣旺盛。昨晚的事兒還橫在他心中呢！

    車內(nèi)，李家晟瞄到他掏煙的動作，急忙閉眼裝睡。他不想再聽哥哥的嘮叨。這一路上，他已經(jīng)不下問了百遍昨晚的事情。

    甚至于今早兒，故意扔給他一本安德魯所羅門的《走出憂郁》，是怕他患憂郁癥吧？!

    李家佑望著車外，手里的打火機(jī)剛擦出火花，他頭一偏，無意中瞅到后視鏡里弟弟那張沉沉的睡臉。他輕嘆口氣，滅了火，撕開卷紙改抽煙絲嚼。好在澀嘴的尼古丁味道消除了些燥火。

    可當(dāng)他又瞥到李家晟黑青青的眼袋時，他火大的要砸窗。“媽的！”

    弟弟死憋著勁不回應(yīng)，給他的書也故意落在餐桌上不拿，一路上連個眼神都不愿意和他交流。

    焦灼的情緒讓李家佑好想按下車窗，頭伸出去沖外面大喊：“xx的！前面怎么開車的，能不能動一動啊！天天都堵，我們交的納稅錢喂飽誰肚子了！”

    要是能招來同樣憋火的人干上一架，引得他弟弟的注意，他就是被揍得鼻青臉腫也值得啊！但后面?zhèn)鱽淼钠椒€(wěn)呼吸聲令他只能憋著火氣，安靜地送李家晟進(jìn)公司。

    可等他自己回到辦公室，就暴躁地扯開領(lǐng)結(jié)，“啪”的把公文包摔在桌上，直接喚秘書叫編輯部的總編泰正德上來。

    “誰欺負(fù)我弟弟，誰就等著受死吧！”他嘴邊漏出句惡言。

    泰正德接到上頭的電話，第一反應(yīng)是害怕前兩天發(fā)出的通稿有問題。他二話未說，放下水杯就趕去總經(jīng)理辦公室。

    果不其然，進(jìn)門就見李家佑沉著張臉坐在辦公桌后，毫不掩飾興師問罪的氣場。這讓他心頭一慌。

    他著實不想惹年輕氣盛的李家佑發(fā)火，畢竟自己年紀(jì)大他不少，真吃了他的氣面子哪能掛的住！

    他齷齪的想：干脆出事就往李家晟身上推吧，反正他有口難言，再說他也是李家的兒子。

    想好對策他也不急了，兩手背到后面裝成穩(wěn)，誰知卻聽到這話：“李家晟最近工作怎么樣？”

    呵，還以為什么大事，原來只不過是哥哥關(guān)心弟弟。泰正德神情頗有不屑，但還是公事公辦地回：“李總，他做事認(rèn)真負(fù)責(zé)，文稿處理不錯，稿件甚少出現(xiàn)紕漏。”

    這確實沒有夸大，李家晟處理過的稿件到他手里，幾乎不用改可直接發(fā)出去。至于其他嘛，一開始就給他安排角落里的位置，一來是防止別人sao擾他，二來呢也是給他留有獨立的空間。而且，新人會議上，他故意忽略他，只一筆帶過。

    以上都是他匯報過的，他不想重復(fù)，就斟酌地問：“李總，可是李家晟在我手下過的不開心？”

    泰正德的問題令李家佑眉頭微皺，他把玩著手中的工作眼鏡，狀似不經(jīng)意地反問：“他身邊都有哪些人圍著？”

    直到這時，泰正德估摸出他的意圖來：原道是害怕殘疾弟弟被欺負(fù)！雖公私不分，倒也人之常情。

    說實話，老天是公平的。他們再有錢又怎樣？小兒子不也是啞巴嗎！想到這，已有一兒一女的泰正德，多少感慨些：他啥都不求，就求他的孩子一生健康順?biāo)臁?/br>
    于是，自以為感同身受得泰正德，細(xì)細(xì)地向他說明李家晟的狀況：“普通同事只認(rèn)為李家晟本性靦腆，不愛講話。再加上他本人極其安靜，存在感不甚強(qiáng)烈，所以平常并無不妥。

    倒是偶爾會有些單身女同事討論他，但也沒有多大動作。李總，你放心，這點問題我會處理好的。”

    李家佑點點頭，他沉吟片刻，而后很嚴(yán)肅的囑咐道:“別讓亂七八糟的女孩子靠近他。”

    “是。”

    “好了，沒什么事了，你去工作吧。”此時，外面陰云散去，天上太陽重新出現(xiàn)。

    李家佑目送他走出辦公室后，整個人仰靠在椅上思考：目前，工作上的事情完全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那是哪個令弟弟反常呢？女同事，女同事.......

    嘴邊的三個字越咀嚼越有味道，正巧外面?zhèn)鱽砼貢腿说穆曇簦骸疤┛偩帲摺！?/br>
    靈光一閃，他暮然想起：奇怪的陌生女聲？聯(lián)想到弟弟的反常，謎底豁然揭曉：弟弟偷交女朋友？！如是了，戀愛中的純情男人本就會焦躁不安，弟弟這般更會敏感。

    緊接著，車上那一茬又在眼前閃過：青黑的眼袋、滿臉的倦容.......原來是這樣，弟弟真的是長大了！該怪他不細(xì)心，早晨那本書是給錯了。

    李家佑不由覺得好笑，可是這笑還沒持續(xù)幾秒，眉頭就緊皺：xx的，誰在勾引他弟弟？想了半天，一個名字赫然停在腦中：趙曉琪？弟弟曾經(jīng)用說話軟件叫過這個名字！

    他雙眼微瞇捏著拳頭心里起誓道：哼，趙曉琪，別讓我抓到你！

    第13章 他不會說話（三）

    泰正德一回到編輯部就特意繞到李家晟的位置，隨意瞅了他幾眼，見他面色平和地看稿件，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