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如今家里有適齡女兒的人家,都在積極打聽敬國公世子的情況,聽說雖然剛到邊城時荒唐過一段時間,如今卻嚴謹自律,完全不近女色。高門世子,英俊瀟灑又年輕有為,還成熟穩重嚴于律己,簡直是模范夫婿的人選啊。一時間眾人都十分很感謝周相當初的眼瞎,不然他們哪里來的機會呢? 白玉瑾還不知道京城覬覦他的人已經能從城北排到城南了,就算知道了估計也只會覺得惱火,因為這只會妨礙他找媳婦罷了,他這未來媳婦已經夠難搞了,竟然都不準備跟他回京城! 這場大勝之后,邊城安穩,白家軍自然要班師回朝。軍營中事情不少,能去京城的人畢竟是少數,有人要解甲歸田,還要有駐兵留守。 崇陽營自然也面臨這種情況。軍功從來都是人命換來的,白家軍犧牲了幾乎一半的人,平均水平最差的崇陽營走的人更多。和歡呼慶賀的百姓們不同,營中到處是麻木的臉和蒼涼沉重的哀痛。 沈秋回營之后,在帳中枯坐一晚,天亮時叫了孫露過來讓她去清點人數和各自的意愿。 第一次面臨這樣的生死大戰,一些年紀大一些的女兵都有些心灰意冷,如今有了足夠的立身之本,都準備離開回歸正常的生活。 當然還有一些人拼命至此,還是想掙一個前程,大家好歹一同出生入死,沈秋問清了她們的想法,想盡最大的努力幫她們實現目標,畢竟這是她們用命拼來的。 更多的人想留守邊關,其實對于她們來說,這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未來的幾年邊關會比較安穩,在這里能發揮她們更大的價值,到了京城,她們只會是一群異類,活的肯定沒有在這里自在。 沈秋是毫不猶豫準備留下的,就算這個時代相對寬容,能讓她在軍中有一席之地,但到底還是規矩嚴苛的皇權時代,看當初國公府丫鬟們的反應就知道了,京城肯定比邊城規矩多多了。 男人們去京城是升官發財的青云路,但對于她們這些混在男人堆里女人來說,就算貢獻再多,面臨的也是指指點點,雖說她們不懼,但人言可畏,積毀銷骨并不是玩笑話,所以,還是自自在在的留在邊城比較好。 這也是大部分人選擇留下的原因,她們愿意跟隨沈秋混。 其中最讓人意外的,當屬李嫣兒。沈秋看著眼前跪著的李嫣兒,昔日傾城的容貌已經被一條從左額橫貫右耳的猙獰傷疤毀去,可是她的眼底卻平靜無波,尋不到往日一絲的浮躁,看向沈秋的眼神充滿堅定:“卑職戴罪之身,無以償還,只求跟在秋將軍身邊,繼續贖罪!” “蘇家……”沈秋不知道該怎么問,當初頭墩營失利,蘇正把責任全部都推到了李嫣兒頭上,李嫣兒這小半年真的是用性命拼殺在第一線。 “我會和離。”李嫣兒臉上沒有任何怨憤,“當初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做錯了,就要改回來,當然該負的代價也要付,畢竟是我自己選的路。”說到這里,李嫣兒眼中出現強烈的悔恨,“這半年,我才知道因為我的草率,造成了怎樣的損失,頭墩營犧牲的兄弟們的性命,我會用一輩子去還!” 沈秋嘆了口氣,將她扶起來,每個人的成長都要付出代價,這個姑娘不過才十八歲,可她成長的代價未免太大。 …… 另一邊,知道沈秋準備駐守邊城的決定之后,白玉瑾都急瘋了,她不去京城,他的媳婦兒怎么辦?如今戰事已了,就算為了家族,他也是不能留下來的,不然就算皇上再有心胸,也免不了多想。這小一年來整天在一起軟磨硬泡都不見效果,這要是離的遠了,豈不是更不可能了? 于是,沈秋送走李嫣兒之后,就迎來了火急火燎的白玉瑾,一本正經的給她擺事實講道理:“京城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可怕?當初我娘不也是將軍么?她作風強硬多了,還不是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 沈秋心里腹誹,你娘那是世家出身的郡主,就算作風強硬,人家的底蘊在那里,規矩什么的怎么也差不了,我一個草根出身的人能比么? “……你想想,京城里武將世家也多的很,兵法武功什么的,比唐將軍她們的三腳貓強多了,你總不能就靠著現在這點東西撐一輩子吧……” 說的好像去了京城,武將世家的兵法武功她就能隨便看似的,唐將軍她們的知識多傳承于崇陽郡主,要說武將世家的傳承,誰能比得上當年的軍神唐晏呢?竟然說他外公家的傳承是三腳貓,也不怕老人家生氣。 白玉瑾見沈秋完全無動于衷,終于使出殺手锏:“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想想小石頭和虎子吧?虎子已經九歲了,邊城的書院哪里有京城好?男孩子總要見世面的,你不去,他們也去不了……你三叔沈青云去年高中二甲進士,以他擅鉆營的性子,你若現在不阻止,以后他勢大了,虎子和小石頭的路怕是沒法走了……” 這一點倒是說到了沈秋的心坎上,沈三牛確實是個隱患,白玉瑾見沈秋似有松動,正要再接再厲,就見沈秋無奈的嘆了口氣,繼上次在國公府參加老夫人壽宴之后,又一次正面回應他:“白小將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知道,我真的不可能嫁給你。” 白玉瑾臉瞬間就黑了,還是咬牙道,“為什么?不會有三妻四妾,不會讓你埋沒在后院,你可以跟我一樣上朝領職,會對你一心一意尊重你愛護你,還要什么條件,你說!” 沈秋一愣,才想到那是在敬國公老夫人壽宴上,她曾經反駁過的理由,沒想到他竟然認真的想過…… 看著對方雖然咬牙切齒的樣子,眼底卻隱隱含著委屈,沈秋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么……白玉瑾這兩年確實變了不少,可她一直都認定自己不會嫁給他這樣的人,并不僅僅是門第見的規矩問題,還有大家族間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他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了。 白玉瑾就是此時再認真,她依然覺得不敢賭……不敢賭什么呢?沈秋的思緒難得有些亂。 白玉瑾的驕傲讓他最多能問出那一句話來,如今見沈秋不說話,不像是要答應的樣子,終于忍不住負氣離開,沈秋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自然也沒有看到白玉瑾眼底的狠厲,就算在她面前表現的再無害,這曾經也是一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狼崽子…… 一旬之后,大軍整頓妥當,班師回朝。沈秋雖然不打算留京城,但皇上欽點了要她回京面圣并論功行賞,她還是要走一趟的。 大軍開拔,沈秋好歹也是三品將軍又是飛鷹騎一員,位置緊跟在白玉瑾的后面。行軍過處,老百姓們夾道歡迎,年輕的小將們收到不少鮮花果子。 不過和周圍熱鬧的場景相反,隊伍里的卻沒什么喜慶的氣氛,冷的讓人完全高興不起來。 沈軒的小眼神一下一下的飛向沈秋,哀怨之情溢于言表…… 沈秋眼中難得閃過一絲尷尬。自從那天被她拒絕之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白玉瑾都是一副冰雕臉,嗖嗖的散發著冷氣,讓誰都提不起興致,本來經歷過一場生死大戰,大家應該好好慶祝,偏偏他倆是這場大戰的大功臣,慶祝的時候少了誰都不好,結果這一場戰后的各種慶祝場面總是特別尷尬。 沈秋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有心想跟他聊聊,但轉念又一想既然他有斷念頭的想法,她又何必去勾他呢?他現在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估計很快就會成婚,等上個幾年,孩子都有了,回想和她的這些過往,不過就是年輕時的沖動罷了,也許連特地和解都不需要,就冰釋前嫌了。 這樣想著,沈秋心中飛快的滑過什么, ☆、第82章 三天不打 沐浴在白玉瑾的冰冷的氣之中一個月,白家大軍終于扎營在京城十里之外。只校尉以上的列兵入城。 從京都青龍街酒樓靠窗的位置早在半個月前就被搶購一空,便可以預想大軍入城時的盛況。而白家軍也確實不負所望。城門一開,整齊劃一的軍隊進入青龍街,將士們腰背挺直,足音鏗鏘,更盛的是那種經由生死洗禮出的鐵血和煞氣撲面而來,沉淀著獨屬于軍人的硬骨和強悍,那種震撼如果不身臨其境,根本無法體會。 最顯眼的當然是領頭的白大將軍,金盔銀甲,威勢極盛,雖然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但風采依然不減。不過對于百姓們來說,最關心的還是年輕有為的小將們,尤其是眾人討論了近半個月的女將軍沈秋和敬國公世子白玉瑾。 這兩人都不用特地去找,沈秋相對纖細的身形在一眾將軍們中間極其明顯。不過乍一眼看去只是個面容清秀的英武女子,換上一身襖裙估計和京城的普通姑娘差不多,若不是那一身軍人特有的鐵血氣質和她笑瞇瞇的杏眼漫不經心的流轉間露出的堅定和銳利,眾人都無法想象這個姑娘是個軍人,更遑論是武功高強,用兵如神的將軍。 比起她,敬國公世子就符合想象多了。可以說他完全沒有辜負京城女子一個月的期待,合身的輕甲將他肩寬腿長,猿臂蜂腰的身形完美的勾勒出來,眉目異常的英俊,只是表情冷然,倒讓眾人完全找不到五年前少年恣意的影子…… 如今的他,光看外形就滿足了所有女子對英雄的幻想。 眾人正看的熱鬧,意外陡生,一聲驚恐的尖叫突然從旁邊的樓上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團粉紅的身影從天而降,正下方就是敬國公世子的頭頂。 在眾人都以為敬國公世子會英雄救美之時,只見他扭頭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長鞭甩出,準確的卷住那女子的腰身,微微往后一甩,沈秋已經默契的伸出雙手將人接住,順便彎腰將人放到地上。 他們的動作看起來輕松至極,配合天衣無縫,整個過程不過幾息之間,仿佛接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包輕飄飄的棉花。 有內行人看出了其中的門道,忍不住大聲叫好,一般百姓不懂,但也覺得這一手漂亮,跟著喝彩。 喧鬧聲中,白玉瑾不經意般抬頭看向樓上,就對上一雙滿是焦急擔憂的含情眸,對方似乎沒料到白玉瑾會抬頭看她,眼底中很快浮上愧疚和痛苦的神色,匆匆縮回頭去。 白玉瑾頓了頓,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又很快隱沒,繼續隨著隊伍前行。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樓上之人眼中愧疚痛苦的神色褪去,轉而變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志在必得。 **** 白家軍班師回朝這樣的大事免不了要熱鬧許久,各種各樣的話題讓京都百姓們的茶余飯后的內容又豐富了不少,年輕的皇上親出宮門迎接是話題,金鑾殿上論功行賞是話題,白大將軍殿前交虎符是話題,唯一的女將軍也是話題…… 然而古往今來,最讓人興致勃勃的,還是婚姻情愛,尤其是傳奇英雄的婚姻情愛。首當其沖的自然是敬國公世子白玉瑾。 與一個月前單純的根據傳言猜測不同,如今真人出現,并且完全超出眾人預期。看樣子沒個一年半載的,話題熱度是降不下來的。不過仿佛還嫌自己的話題不夠熱似的,敬國公世子很快又親自為大家填上了一樁:一回府,就把五年前納的小妾柳茹送回柳府,并親自上門致歉,言說當年年少輕狂,因賭氣毀了姑娘一生,如今改過,愿意賠付嫁妝,讓姑娘能重回正軌,免得以嫡女的身份做妾,辱沒了柳家。 此事一出,白玉瑾立刻贏得了一片贊譽之聲,試想,以他的身份,一個妾罷了,不喜歡了直接送走誰還能說他什么?沒成想竟然還親自向柳家道了歉,并說好了要照拂柳姑娘日后的夫家。 以柳家如今六品小官的身份,有這一條擔保,那位被送回去的柳姑娘再嫁也不會太差,總好過在國公府后院當一輩子妾。 可見如今的敬國公世子是個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好男人,再加上這樣一來,他的后院瞬間干干凈凈,聽說連個丫頭都沒有,伺候的清一色都是小廝。 京城里門當戶對有適齡姑娘的人家一下子就熱絡起來,敬國公府、長公主府以及鎮國公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各種邀約的帖子雪花般的遞進去,敬國公二房三房和鎮國公府的姑娘們趕宴會趕的腳打后腦勺,眼看著高門貴女們爭奇斗艷,手段盡出,就是為了爭得敬國公世子這個如意佳婿。 今天這家姑娘詩會上奪了魁,昨兒那家姑娘一舞驚人,不一會兒又傳出誰家的姑娘沉穩聰慧,妥當的處理了什么大事……百姓們茶余飯后都豐富的聊不過來了。 不過最后總結下來,最有競爭力的有三個姑娘,一個是文丞相家的嫡孫女文雅芊,今年剛剛滿十六,是唯一能與當年京城第一美人周相嫡女周綺南比肩的姑娘,據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性格更是聰慧賢淑,是這幾年未婚男子心中女神級別的存在; 第二個是淵清候家的嫡長女裴韶敏,相貌自然也是一等一,最難得的是性子冷靜沉穩,因母親體弱多病,十四歲起就替母親管家,偌大個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條,弟弟meimei都教的十分出色。這一點也十分有競爭力,畢竟過起日子來,琴棋書畫可沒會管家來的實惠; 第三個就是鎮國公三房的幼女唐嘉悅,據說其頗類姑姑崇陽郡主,性格爽利,長相雖然不比前兩個,但在京城里也是排的上號的,這姑娘最大的優勢就是近水樓臺,畢竟親上加親是最常見的。 以上三個,再加上其他參與競爭的十來個,百姓們爭論各自的優劣,簡直比世子自己都上心。 走在酒樓茶館當中,幾乎無論何時都能聽到與此相關的議論之聲,尤其是京城最大的第一樓。 …… “要我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也許世子在邊關待久了,不喜歡香軟的美人呢?”說話的人似乎已經微醺,大聲笑道。 聽到這話,同桌的幾人都嗤之以鼻,有人反駁道,“男人有幾個不喜歡香軟美人的,難不成挑個像秋將軍那樣硬邦邦的霸王花?” 周圍的人聽了哈哈大笑,有人故意起哄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秋將軍也不過十八歲,那天也見著了,長相不差,好歹和世子并肩作戰,同生共死好幾年,日久生情也不是沒有的事!” 有人指著他笑罵,“秋將軍是英雄,但過日子可麻煩,說不得一言不合,比如納個小妾什么的,惹了秋將軍不爽,一刀砍了小妾,再提槍和世子爺打一架,國公府后院估計得拆個幾回。” …… 說到這里,話題不由又歪到了秋將軍得嫁個什么人家的問題上,結果說來說去,總結成一句話就是:這么個在男人堆里混出來,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彪悍姑娘,估計在京城是找不到夫家了,要不就在京城嫁個圖她身份的微末小官,不過那樣她的將軍可能當不長,最好的歸宿反而就是回邊城嫁個地位低點的武將,可以繼續在邊城當她的將軍。 這一桌人身后,有個穿著儒衫的年輕男子聽著他們的討論,表情不停的變幻,眼底的掙扎、猶豫輪番上陣,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決定。他還沒想清楚,就發現酒樓的大堂忽然安靜下來,年輕男子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去,才發現原來是眾人談論的正主來了。 沈秋是和白家軍的幾個將領一起來的,不像那天坐在馬上遠遠觀望,這一次,眾人看得更清楚。 她今日穿的是三品將軍制服,一身暗紅色的棉質勁裝,腰間兩掌寬的黑色繡卷云的腰帶緊緊束住,讓她腰背看起來愈發筆直,身量纖長勁瘦,滿頭的烏發和男人們一樣在頭頂簡單的挽了一個髻,通身沒有任何配飾,左手隨意的搭在腰間的佩劍上,她的長相并不是讓人驚艷的漂亮,然而當她微彎著杏眼四顧打量時,卻透著一股讓人說不上來的味道,看似隨意散漫,實則胸中自有溝壑,不畏不怯,自成一種氣度。和那幾個世家出身的將軍在一起,態度自然,沒有任何違和感。 似乎意識到眾人因自己的到來而安靜,她扭頭看向大堂,露出一個淺淡卻有禮的笑容。那時她正站在樓梯的臺階處,窗外的陽光灑在她半邊清秀的五官上,讓她在英氣之中平添了幾分柔和。 年輕男子看著那個淺笑的女子,心中不斷的翻騰,他從邊城而來,對戰爭的理解并不像京城人只是腦中想象,再驚心動魄也有限。他見到過,體會過,深深明白那種殘酷、絕望、辛苦和沉重,所以更清楚她所付出的努力和代價。 她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那些能安心琴棋書畫、管家的女子比起這拼上生死,肩負起保家衛國重任的姑娘來說,又算得了什么的?她難道不應該值得更好嗎?憑什么要回邊城過那么悲慘的日子? 男子握了握拳,眼神變得堅定。 *** 班師回朝那天的論功行賞只是走個形式,真正實際的官職分封還要等一段日子,因為牽扯到實際利益,總少不了各方勢力扯皮,結果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月。沈秋她們倒是趁著這段時間在京城好好玩了一通。 皇上已經傳出口諭,過幾日就要對白家軍所有的將士們論功行賞。之后沈秋她們在京城的日子可能就不多了,所以出身京城伯府的沈軒和威武將軍府的王普寒就作為東道主,請沈秋她們來聚一聚。 至于白玉瑾?真想讓沈秋玩的開心的話,還是別請白玉瑾了,他對沈秋冰冷的態度不僅沒有一絲要軟化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好在他這么多年沒回京城,要走動的長輩很多,最近更是忙的不見人影,倒也顧不上他們。 至于真正忙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京城里那么多熱鬧話題可不是空xue來風,他的婚事已經耽擱了幾年,如今自然要加緊辦起來。 幾人要了個包廂,邊吃邊喝,白玉瑾不在,氣氛是久違的熱鬧。 酒過三巡,沈秋有點內急,就從包廂出來去了一趟恭房,回來路過后面的花園時,忽然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去路:“沈秋!” 沈秋頓了一下,才想起這竟然是自己的前未婚夫趙耀祖,不怪她沒認出來,三年沒見,對方的變化著實有些大,少年時那一絲浮躁酸儒之氣似乎已經不見,眼前的青年書生溫文有禮,進退有度,看著她時眼中的羞愧幾乎要溢出來了,看樣子是鼓足了勇氣才上前的。 沈秋想到了當初林家二姑娘的事,心里不由嘆了口氣,看來這三年,雖然代價不同,但大家都在成長,不管怎樣,也算是好事吧。 “趙公子。”沈秋笑著打招呼,又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來去年會試,公子高中了,恭喜。” 沈秋對趙耀祖是沒有怨恨的,她受過現代的高等教育,便捷的現代生活讓她短短三十年的人生閱歷甚至要超過這個時代很多同齡的男人,而常年生死拼殺的日子又讓她對生活有一種更豁達的態度,很多時候,她會解決困境,但看人時卻不自覺的帶著一種寬容:就像趙耀祖,當年的他不過十六歲,是整個宗族捧在手心里的天才少年,驕傲金貴,然而本應該充滿憧憬的另一半卻是一個與自己人生完全無法匹配的村姑,又遇到了生平僅見的優雅千金,動了心,這完全可以理解,雖然對方的處理方式并不成熟,但沈秋也從來沒有怨憤過。 然而正因為她眼中的清澈,讓趙耀祖覺得更加無地自容,羞愧的道,“當年年少得意,一心只讀圣賢書,反而不知人生疾苦,不懂責任擔當,只一心怨恨父親為報恩出賣我的人生,從未想過你的處境,誤了秋將軍終身,我難辭其咎。”說到這里,趙耀祖閉了閉眼,仿佛在鼓氣般,再睜開眼時,認真的看著沈秋的眼睛道,“事已至此,還希望秋將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沈秋聽他前面的話,本來想說誤終身什么的,太嚴重了,她現在這一輩子也許三分之一都還沒過完呢,然而他后面的一句話徹底把她給驚住了,沈秋覺得她可能喝多了,出現了幻聽,然而對方滿臉通紅又手足無措的模樣清楚的告訴她,她沒理解錯,趙耀祖竟然在跟她提親事! 沈秋一時間也有些愣住了,她實在沒想到趙耀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事兒一定不能讓白玉瑾知道,然后又下意識的開始權衡事情的利弊,就聽一個冷掉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秋將軍真是好胸襟,和退婚對象都能相談甚歡!” 沈秋嚇了一跳,一扭頭就見一個人冷著臉站在幾步外,不是白玉瑾又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是否聽到了趙耀祖的話,莫名的,沈秋有點心虛…… 白玉瑾的話說的不留情面,趙耀祖有些難堪,但聽他對沈秋語氣不善,猶豫了一下,仍然強忍著懼意側身站在沈秋身前,行禮道,“下官見過世子。” 眼見著對方的臉色又冷了一層,為了防止這家伙隨意遷怒,沈秋急忙跟趙耀祖告辭道,“今日有事,同袍還在等我,得空再聊。” 趙耀祖有些遲疑,但眼見著世子似乎因為自己的存在臉色更黑,也怕給沈秋惹麻煩,回了一禮道,“之前的話請秋將軍認真考慮,三日后的此時,我會在第一樓等你。” 臨走了還要澆一勺油,沈秋心中神獸奔過,奈何人家是好心,也只能微笑著目送對方離開。 “護的倒是緊。”白玉瑾嗤笑嘲諷道,“怎么,被他的誠意感動了?難不成準備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