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是故人間好歲月(二)
通天塔旁的兩江殿極為寬闊,容納下數萬弟子并不在話下,小比前十才有資格從棲夔真人手中接過獎賞,自然是讓二重天弟子們引為標桿,奮力追趕,此中榮譽,皆是伴隨許久,道宗最重古禮,獎罰有序,寧有德無才,也不許無德有才,而經六殿真人教習出來的前三百弟子,德才兼備者,道宗自要著重培養。 棲夔真人將一枚青玉玦放進蕭寧素掌心,與道宗蟠龍佩有些相似,不同于蟠龍佩的流云紋,青玉玦朱砂雙鉤流云紋,上銘刻一行短句“戊戌之首?!奔词且鉃槲煨缒甑雷谛”仁酌?,若是蕭寧素明年依然奪冠,玉玦中空處會再懸上一只更小的青玉玦,則是成了“己亥之首”。 道宗開山啟靈十年一屆,一年一小比,三年一大比,小比是二重天內弟子比試,而大比則會召回道宗外遣神州海外之所有適合年歲的修士,歷年小比最多不過五萬弟子,而大比就是輕松越過十萬,長城修士精于磨纏死斗,海外修士一擊必中狂濤駭浪,皆不是易手,能在大比取勝,一只聚靈金玉玦點進小比青玉玦中,便是赫赫有名的法器—玄青金玉玦。 取得小比連勝之難不比多說,大比取勝更是難入蒼天,道宗英才無不是佩一枚玄青金玉玦為無上榮耀,不說金玉玦有清心明神、聚引靈氣的感悟之效,內中寄蘊了掌殿真人們三道真罡,堪是保命之選。 待到十年結業終比時,乃是道宗集下三天玉精薈萃成的天華玉玦,更是不必贅述其中妙處。 不知是那位真君一時興起,言道三枚玄青金玉玦加上天華玉玦,會融成一枚蒼華清離佩,但十年蟬聯魁首何其之難,真君無戲言,唯獨是這句成了笑談,都要五百年了,有人八連勝過,不是他人,正是棲篁真人。 蕭寧素回了座位,小比后照例是有六殿筵席,洗去真人、執事、弟子一年中的修行辛勞,而過了今天,即算做明的一年,各回駐地,認真修行,以待又一年小比考校。 董昕玩著青玉玦,興高采烈說著蒼華清離佩的傳說,言道小寧一定要斗敗了所有人,弄一枚絕世玉佩出現炫耀炫耀,哼,我便是太華最厲害的那個! 蕭寧素嗔怪地拍了一下玩心不改的董小姐,飲了一口清淡的青竹釀,言道贏了一次都是很不容易了,十次連勝,你道我是誰,是謫仙下凡么? 真人們知道自己若是還在殿中,這些個雙十年華的半大孩子肯定是放不開的,互敬了幾杯千江釀,就與棲夔真人去通天塔拜見萬象真君去了,見真人們走了,弟子們驟然爆發出一陣要掀了殿頂的歡呼聲,男弟子們紛紛起身猜拳拼酒,豪放些的女弟子一道呼喝去了,溫婉些的就在席上閑聊,享受難得的一日放縱。 青桑弟子們起哄下就跑來挨個敬蕭師姐的酒,天可憐見,青桑弟子三千人,酒仙也挨不過,更別說相鄰的萩葉洗月弟子,縱是有一群相熟女弟子擋酒,蕭寧素還是無奈飲了好幾壺,好在青竹釀滋味不重,勝在綿長,醉不了人。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洗月那邊,小比排到第五的張明月長得瘦弱,就被人拋來拋去,也不知誰扔地不準,就扔進了甘露女弟子中,溫玉滿懷的張明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香包錦囊砸地淹沒過去,沒了教習真人的甘露女弟子終于是要痛快玩耍了,送上門來的張明月就老實挨了頓打。 李弦歌當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她性情很冷,離了喧囂的正殿,坐在玄武墀上,吹著一支玉笛,齊劍平小比排在第六,連累洗月峰第一次成了墊底,自顧自喝著悶酒,遠處是折騰呂關白與岳菱的人群,他眼中無甚落寞。反倒是有幾絲笑意。 笑意?笑意是沒有出現夏越冬臉上,無當弟子性格沉寂,很少有人參與進歡慶中,多是細嚼慢咽了筵席,早早地退去修煉去了,蘇長安在與余霖林對弈,二人的心思一多半不再下棋,半只眼睛看著夏越冬,很是擔心跪坐地極是挺直的夏越冬又走過去對蕭寧素說些“我要娶你”的蠢話,此時不比當日,三千青桑弟子非一人一腳踩死了不可。 年年歲歲,有人歡喜有人愁,最歡喜地或許是那只胖貍貓,偷吃地滿嘴流油,最愁的?應是沒有最愁的,更愁的才對。 這一鬧,就到了丑時才堪堪方止,蕭寧素以真靈氣消去了醉意,與張紉寒一起扶著醉的非要抱著蔡文君喊花花你真美的董昕回青桑院,到了殿門處,快熏死在香囊里的張明月微弱地喊了聲“師姐救我。” 南橘替下了蕭寧素,蕭寧素過去扒開了成海的香包,張明月痛快地深吸幾口氣,言道沒死在山林虎豹利齒里,竟然是要死在姑娘們的香包里,死地該不該瞑目? 蕭寧素一腳踹地張明月踉蹌地奔出了兩江殿,不經意間目光投在了偏殿內,有一列長長的玉篆,蕭寧素心下好奇,走了進去。 偏殿不外乎是更衣洗漱休憩之用,這間偏殿陳設簡單,除卻滿殿的玉篆便是只有一張黃木桌椅,蕭寧素慢悠悠地走進去,往玉篆上一看,噢,原來是歷屆小比的首名篆刻。 蕭寧素很輕松地找到了自己,應是剛刻上去的,玉痕猶新,看來那張黃木桌椅是給篆刻人用的,隔了二指寬的漢白玉,即是上一屆的師兄師姐們,取得十年終比首名是余浩然師兄,曾是在七**十當屆小比取得連勝,兜兜轉轉下去,蕭寧素想看看棲月真人與棲篁、棲臻真人的小比名次。 隨手將真火符一拋,控地極嚴,透出亮光照亮了整個偏殿,蕭寧素估摸著棲月真人少說是有七百歲了吧,畢竟她說過“老娘單身了五百年……”,祺臻真人年歲最小,才五百歲出頭,繞了好大的圈,蕭寧素果然是距今五百一十年的那屆弟子上看見了“昭璐”的字樣,祺臻真人看來是自小強勢,從開山小比連勝到第五次小比,被棲畢真人斷了,怪不得他倆互當不存在,原來是早有苗頭哇。 蕭寧素并不知道棲篁真人姓諱,只曉得真人姓韓,九連勝很好找,再往后退了一百年,看見了名做韓青峰的九連勝,那肯定是棲篁真人了。 但蕭寧素卻是找不見棲月真人。 她知道棲月真人姓沈名靜,字羨魚,翻找了半天沒看見,暗道是不可能的,靜姐那么女子劍道大家,開靈時候應當比她強得多才是,怎么是看不見呢? 蕭寧素連棲月真人兄長臨淵真君都找到而來,沈寧,九連勝,嗯?終比輸給了甘露谷吳雙笙?噢,是輸給了嫂嫂吧~。 嘿嘿笑了幾聲,到了后邊約莫兩屆,蕭寧素發覺有一塊地方卻是空白的,剛好是一屆。道宗以千年為一輪,這一屆正好是千年歷上的第二十九屆?算來差不多就是棲月真人當年才對。 蕭寧素環顧了這七百年間所有的小比優勝者名錄,獨獨第二十九屆是空的,仿佛是被人遺忘了銘刻上去,還是說是故意沒有刻上去? “師姐,快走吧,要關殿門了?!钡钔鈴埫髟潞暗?,蕭寧素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想著這件奇事可以等靜姐出關后問一問,難道是靜姐沒拿到全勝,一怒之下給磨掉了? 蕭寧素匆匆地出了只剩下她一個的兩江殿,一出殿便看見了李弦歌,兩人對視了一眼,旋即是目光挪開,誰也沒看見誰,張明月撓了撓頭,暗想女人之間的事情真麻煩,老家那塊鄭屠戶娶了三個老婆也沒見鬧起來啊。 娘子這種事情是不可以說給蕭師姐聽的,張明月還是要點小命的,各回各院,稀里糊涂地睡了一上午,翌日下午,所有駐地弟子便登上來時的云空大舟,幾個時辰后就回了青桑谷。 回了谷,便不要再想著偷懶,該拂曉采氣該聽道**,于蕭寧素而言至少不用抄書,采氣完了后想做什么便是做什么,練劍寫符閱金經,不到一月,濕氣水到渠成地拔去,但蕭寧素并不高興,因為她聽聞李弦歌這會兒已經是融合期了。 因是隨飛舟回來,蕭寧素并沒有去開靈府庫,于是就想著告假去兩江城一月,五件收錄府庫的寶器可是絕佳的,順路再將鳴蟬劍取走,但不光祺臻真人不允,就是一貫好說話的棲篁真人也言道,你去可以,你曠一個月的采氣,哪怕今年小比你依然奪了第一,但輪值真人不會判你頭名,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就令蕭寧素好生苦惱,即便她今日開天門,當日御劍去,也不見得能在第二日回來,不對,我開了天門為什么還要采氣? 蕭寧素一胡思亂想就喜歡找人練練劍,萩葉原最近,于是張明月、穆青等人就被打地不敢出門,言道誰得罪了小姑奶奶? 但很快,蕭寧素卻是可以名正言順去兩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