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清川如明鏡(二)
“曹啟功!”蕭寧素篤定說道。 “曹啟功當(dāng)時就在我身后一丈,開了‘三清真瞳’,他一定看清了韶虎下的黑手!”蕭寧素脫口說道,在心里暗暗希冀著曹啟功能秉公說出真相,若是一切事出有因,她還能被從輕處置,若不是,她就成了無端出手襲殺同門,青瑜真人有了理由從重罰,她最少都要被廢了修為! 祺宓真人聞言,吩咐了座下弟子去喚曹啟功來,余光打量了上首臉色始終鐵青的青瑜真人,共事了許多年,祺宓真人也是嘉瑜川老人了,哪里不曉得青瑜打得什么主意,她是信的過蕭寧素的,無論如何都是道宗幾十年不出的好苗子,實在不該為了這么丁點大的事毀了一生。 待祺宓真人定了念頭,不管出于棲璇師弟,或是出于愛才,都要保下蕭寧素時,教習(xí)將喝了一夜悶酒的曹啟功帶進(jìn)了戒律堂中。 胸中悶氣不得出的曹啟功一邊喝酒一邊醉醺醺地便晃悠到了青垚江邊,被教習(xí)帶了回來猶然是醉意不減,這時一進(jìn)了戒律堂,看見了上首的青瑜真人與其他二位真人,立時是醉意全無,蕭寧素在堂下鐵槍似的站著,頓時心中就知道來龍去脈。 既然是曹啟功來了,祺宓真人一擺手,蕭寧素就開口問道:“曹啟功,你照實說,昨晚碧潭五十丈下,你是不是看見了韶虎飛石打落《太易》?” 曹啟功一下就被蕭寧素灼灼目光刺地垂下了頭,腦海中浮現(xiàn)起蕭寧素削石直墜,而韶虎得寶不成,反而是下黑手打下《太易》的一幕,但不抬頭都能感覺到后脖子一陣涼意,顯然是青瑜真人盯著。 雙拳捏地極緊,曹啟功心如刀絞,他何嘗不是太華世家出身,但曹家就一二天門修士,胳膊拗不過韶家這條大腿,曹啟功心知他要是說個“是”字出來,青瑜真人執(zhí)掌嘉瑜川一日,他曹啟功就無一日出頭,連帶著背后家族都要被痛失了一個道種的韶家波及。 可,這違了良心說“不”,不單是平白將蕭師姐徹底推進(jìn)了火坑,他這道心要崩裂,修道修心,順的就是心意,違背本心做事,必定會積淀了心魔障出來,屆時怎么過天門?怎么安心修道問仙? 一邊是蕭寧素灼灼目光,一邊是青瑜真人冷酷神色,曹啟功低著頭,面色猙獰地將指甲都嵌進(jìn)了血rou,心中激蕩半天,最終是如沒了精氣神一般,低低地說道:“弟子當(dāng)時未開真瞳,什么都沒看見。” 蕭寧素聞聲,“哈”地苦笑一聲,斜眼都懶得施予給曹啟功,她知道萬事皆休了。 待曹啟功出了戒律堂,祺宓真人無可奈何地看著堂下悲愴之意油然而生蕭寧素,到底是劍修,明知是前路渺茫,也要挺直了腰桿。暗嘆一口氣,這道宗駐地三真人,有生殺予奪大權(quán)的,還是掌殿真人,只能是返身微拱手,說道:“師叔,您意下是?” 青瑜真人刻板著一張老臉,硬地不能再硬,慢慢地說道:“道宗首條誡令,不得同門相殘,韶虎因蕭寧素而廢右手,韶姬因蕭寧素而終生殘廢,韶眉虎因蕭寧素劍氣而死,此等屠戮同門的罪行,按律,打碎丹田氣海,隔絕雪山,再請下斧鉞斬了!” 一番話扔了出來,砸不出一點聲響,蕭寧素聽見了自己的處置,只是臉色白了白,左右都是心頭無憾,死在太華總比死在凡間來得好,至少不必暴尸荒野,杏仁,相信橘子與董昕她們會照料的。素王,哎,寫封書信裝進(jìn)劍鞘里,望日后有緣人好好待它,劍如其主,寧折不彎的性子。 “師叔,這罰過了,道宗賞罰分明,蕭寧素大功三件,該論賞了。”棲明真人早就想說蕭寧素得寶之事,時機到了,趕緊說道。 青瑜真人稍偏目光,一沉,棲明真人不顧其他,說道:“蕭寧素于青垚江下,尋到一處規(guī)格極大的靈玉礦藏,師侄勘探了一日,堪有百萬之多,這是第一件大功。” 這件消息尚是只有青瑜真人與忙著勘探礦藏的棲明真人知道,這一放出去,登時是戒律堂熱鬧了起來,靈玉礦!青垚江靈玉礦!這蕭寧素好大的運道,神不知鬼不覺找出個靈玉礦來!不說別的,光道宗規(guī)矩,發(fā)現(xiàn)靈玉礦的,立賞其中一成靈玉,那可是十萬靈玉!普通真人才有的身家! 看向蕭寧素的眼神多出了羨慕,旋即成了可惜,這馬上廢了修為,有了靈玉不等同稚童鬧市持金?無福氣消受了,不過所有人都是眼底透著謝意,嘉瑜川邊的靈玉礦,最先得益就是他們這些天門境教習(xí),這一來,全嘉瑜川都必須承了蕭寧素的情,蕭寧素若是僥幸不死,眾人必要護(hù)她余生安康才是。 棲明真人瞄了一眼上首青瑜真人,鐵青著臉不減一分,心中便是沉重,往后的第二件石鐘清明水說的縱然是令祺宓真人都動了眉目,但青瑜真人早就知道了全部三件功勞,有何意義? 再說起《太易》第二十七卷,棲明真人嗓子有些干啞。按輩分論,一應(yīng)“棲”“祺”字輩真人在“青”“晴”字輩的真人真君面前,盡數(shù)只能執(zhí)后輩禮,道宗執(zhí)神州道統(tǒng)牛耳千年,一心是振興先古仙道,崇尚舊禮,這輩分一壓,就是占了大義,后輩真人哪能忤逆長輩? 如此又說了《太易》,按道宗規(guī)矩,尋找到先古重寶、典籍的門下弟子,道宗先是許了必定天門,成就天門時上三天傳承任由挑選,天門法器三件,諸般等等。但先要有命消受才對。 如今青瑜真人連昔日晨昏研讀的《太易》新卷都不看了,徑直扔給了棲明真人,這擺明是要蕭寧素給韶眉虎陪命,棲明真人左想右想,想起了閉死關(guān)沖境的棲璇真人,干澀著嗓子勸道:“師叔,棲璇師弟都?xì)J點蕭寧素這一屆道苗仙種,紫氣殿中有她獨一份黃紙,這都上報了掌門,不如這賞罰算在一起,大錯有大功,留蕭寧素性命修為在,日后道宗更添一分光彩。” 祺宓真人一聽棲明真人這話,眉頭一跳,便知道這傻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日后?青瑜老頭如今惱的就是他沒了日后,韶家沒了日后,今日怎么樣都與蕭寧素心里種下了恨意,日后?日后蕭寧素成就真人,怕不是第一個就是秋后算賬,將韶家一劍劈地永世不得翻身,屆時青瑜老頭早就壽元耗盡化為一抔黃土了,誰制地住背后站著個命理一脈真君的蕭寧素? 青瑜真人聽罷棲明真人的勸解,果然是鐵青臉色成了漆黑,緩緩起身,走到蕭寧素面前,二位真人緊張地以為青瑜真人是要怒極當(dāng)場擊斃了蕭寧素,袖里藏了招。青瑜真人用道宗誡令處死的蕭寧素,他們二人無可指摘,但戒律堂內(nèi)動手,反倒是能保下蕭寧素。 近前,青瑜真人仔細(xì)地審視著容顏傾世,劍法也是傾世的蕭寧素,心中滴血,為何此等英杰不出在韶家!既然是韶家注定沒落,那便多一人殉葬! 青瑜真人伸手朝須彌芥子一劃,取出了一個鎏金繡玉的錦囊,擲在蕭寧素臉上,蕭寧素?zé)o法,臉紅地滴血,只能伸出臉被人打著。 “這里頭是二十萬靈玉!這是靈玉礦的賞!”青瑜真人言出,驚地二位真人齊齊起身,這是?真的不死不休? 須彌芥子不閉,戒律堂一道黑線懸浮,青瑜真人又取出一份玄階的天地靈物,這是青瑜真人早早地為韶眉虎準(zhǔn)備的玄天燃靈焰,也是要朝著蕭寧素臉上丟過去,祺宓真人暗地阻了一阻,玄階靈火何其霸道?當(dāng)下就無聲燒穿了戒律堂極堅實的玄武巖。 “這是天地靈物!”青瑜真人咆哮道。再從須彌芥子里一口氣搜羅出了許多法器法寶功法秘訣,一齊砸在了蕭寧素腳下。 ”這是《太易》!”青瑜真人動了真火,千百年你的積蓄掏了小半出來,蕭寧素再怎么說也只是個年不過雙十的女子,修道不過一載的女修,恍然間砸了如此多的催命符在腳下,終究是強忍著清淚不奪眶而出。 ”這是論功行賞!“青瑜真人朝著祺宓真人、棲明真人咆哮道,二位真人有心說情,無力改了青瑜真人鐵鑄心意、 青瑜真人背著手駝著背回了上首,看著下首噤若寒蟬的兩位小輩真人,與堂下垂手而立的天門小修,心里怒吼著,老夫在一日,這嘉瑜川便是老夫的天下! 越想,心中便是涌上了千百年的窩囊氣,終生無望破境,棲璇那小孩兒閉死關(guān)了,他這是死關(guān)沒得機會!這最后一甲子想著扶起幾個后輩子弟,這出色子弟也是死了,修道千年,為的是什么! 青瑜真人再無往日仙風(fēng)道骨,滿心都是壽元耗盡,坐化隕落,與韶家凄涼沒落,最后一絲的情面都是化成了飛灰,猛然拍案而起,戟指對著蕭寧素,怒吼道。 “明日午時,由老夫親手誅殺這個屠戮同門的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