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春瀾更秋霽(二)
一蓬篷箭鏃遮天蔽日射下,蓋住了林間疏漏陽光,漆黑的箭矢映在司馬攖寧眼中,不化作漆黑還能是什么! “崖頂有人!快躲!”司馬攖寧厲嘯道,率先橫身側(cè)貼馬腹,他抬頭間一眼看的模糊,但絕對是有人埋伏在松濤居崖頂!來不及看清更多,箭矢已然射下! 眾人皆是小宗師修為,五感敏銳非常,司馬攖寧一聲大呼,眾人旋即朝右一傾,緊緊貼在馬腹邊,即便是最嬌弱的莫桐梓也是毫不遲疑。 何人如此大膽! “蓬蓬蓬!”箭矢破風(fēng)聲姍姍來遲,隨之就是箭矢扎進(jìn)馬匹血rou之軀的爆裂聲,鮮有馬兒受驚吃痛下慘嚎亂跑的,完全是后一支箭尖撞前一支箭羽,暴雨連珠一般,片刻間馬匹射成篩子,一瞬間馬兒成了刺猬,周遭數(shù)丈植了數(shù)尺新草,全是密密麻麻箭矢種得!如何叫馬兒驚跑! 跑不出! 司馬攖寧離山崖最近,突襲之下挨地最多箭矢,一面是司馬攖寧,一面頃刻之間仿佛是從馬身上長出的箭矢,白羽黑桿足有數(shù)尺長二指寬,數(shù)也數(shù)不清! 司馬攖寧奮力地抓著馬鞍,努力要把重心往他這邊扯,他不想被馬匹壓在身后,但他更不想丟了命!太多箭矢扎在另一面,一時沉重地要將馬匹掀翻了過去,如此駭人密集的箭雨,一旦露出豈有幸理? 竇連城猛揪馬鬃,駿馬突遭箭雨覆蓋,哪里還會再聽得主人使喚,片刻間釘上了無數(shù)箭矢,生機(jī)飛快消逝,竇連城一急,手抓著馬脖,渾身使勁一蹬,顧不上精鋼箭鏃擦手射出數(shù)道血痕,竟是硬生生地將整匹馬挪步到馮雷腳后。 馮雷身材高大,倉促之下整個人蜷曲在馬腹中如彎曲大蝦,無論如何也蓋不住全身,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一咬牙縮進(jìn)了腦袋,雙腳便不得不露出許多,盡管是竭盡全力蹦緊腿腳,崖頂箭矢“蹭蹭蹭”地直接連皮靴帶腳板削去,這箭矢堪稱是暴風(fēng)驟雨瓢潑猛下,馮雷絕對等不到箭停那刻!箭止時,馮雷的腳也廢了! 駿馬發(fā)出數(shù)聲悲嘶,本能地捱了幾步,從松濤崖頂遠(yuǎn)遠(yuǎn)望去所有人的駿馬竟然全部成了白馬! 被白羽箭鏃活生生釘成了白馬! 蕭寧素的白馬依舊是白馬!白馬嘯長風(fēng)! 箭鏃驟雨傾盆澆下時,蕭寧素鳳目一凝,當(dāng)即肩后赤鸞前傾,五指并握赤紅鍛金劍柄,紅霞一線傲立于白尾黑雨中! 我有一劍,可對敵,上攻九霄碧落斬jian佞!可御守,下令凄風(fēng)枯雨不得進(jìn)! 勁風(fēng)嗚凜,萬千二尺倒鉤箭鏃,引弦飛射,勢如天傾不可擋,山石滾落尚能舉盾頂開,若是泰岳傾頹,蛟龍大蟒亦要被鎮(zhèn)壓五百年! 那要看是不是真龍! 赤鸞出鞘!蒼山白雪墜日挾出,轟然舞出金鐵交戈之鏘然!劍柄紛飛于五指之間,似有丹田心語一線牽掛于劍刃,青鋒三尺,叫得身前一丈不可開! 煙塵逆流,素衣執(zhí)赤鸞,在黑雨中如有林間精靈信步翩翩,白日當(dāng)空,赤龍盤旋,神女纖足嬉戲黑水,衣袖只惹輝芒,劍氣逐凡塵! 噴薄濺金做狂潮涌! 松濤崖上一列松柏,蒙面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崖下那抹素衣舞紅龍,這般箭雨威勢,竟,竟有人漫步細(xì)雨中一般? 盡數(shù)擋下? 白羽黑桿,二尺長二指寬的神機(jī)弩矢,勾于虎筋弦,萬千疾射,竟有人憑一柄劍,擋下! 不可能! 蒙面人厲聲喊道:“神機(jī)弩手,變陣再射!” 指著那素衣女子:“架弩!射!” 倒是看看,是否是真的泰山崩于前不變色,泰山壓頂鎮(zhèn)壓不了,扛來百萬昆侖,看你一弱女子敢不敢繼續(xù)淵渟岳峙! “諾!”崖上弩手轟然應(yīng)諾,前排蹲伏,后排再架神機(jī)弩,一扣弩機(jī),驟雨變山洪! 鳳目淡掃,蔑然地一甩三尺紅鋒,身側(cè)一丈,幾成硯臺墨土,蕭寧素一襲素衣恍若山水畫中神俠,座下白馬低頭,尋起青草來。 離她最近的駿馬悲鳴頹靡倒地,莫桐梓被壓在馬下,一聲悶哼都未傳出,除卻蕭寧素白馬傲立,再無站立之人! 山洪挾萬鈞之力翻涌而下,剎那間白晝變晨昏,堪堪透下幾點(diǎn)光斑,無數(shù)箭鏃挾墜日挾空吞星辰之勢,誓要擊破了蕭寧素手中單劍。 白龍嘯出! 蕭寧素一拋赤鸞,一擰身姿,素王劍鞘騰地一震,右手執(zhí)素王,左手攥赤鸞,劍勢一絞,白龍吐赤火! 你有山洪卷蒼林,我就有白龍燃烈火,煮沸了洪水! 箭鏃盡折! “鐺”,最后一支斬斷弩矢頹然掉落,掉在地上,乒砰,是落在金鐵鑄就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數(shù)十丈內(nèi)外,生出一叢叢弩矢野草。 雨停。 箭止。 素王歸鞘,蕭寧素單手握著赤鸞,鳳眸朝著松濤居方向一撇,清聲喊道:“還有沒有新奇點(diǎn)的手段?都使出來吧!” 崖下隱隱約約顯出十?dāng)?shù)個黑影,蕭寧素眼中輕蔑之意愈發(fā)濃重,數(shù)波箭雨先發(fā)制人未能奈何得了蕭寧素六人,人手占優(yōu)竟也不敢攻過來,真是廢物至極! 司馬攖寧拾起地上二尺白羽箭鏃,瞄了幾眼隨手一扔,看也不看崖頂箭雨襲來處。 “神機(jī)弩,十枝連發(fā),山頂?shù)娜怂偕溥@么久,他們沒箭矢了!” “呸呸呸”司馬攖寧推開壓得他快喘不過氣的馬匹,灰頭土臉地啐了一口血沫,一抹臉頰,傲氣地撩了撩垂下來的額發(fā),拔出子母劍,母劍虛扛在肩頭,走到蕭寧素馬邊。 “沒什么事,嗆了一口。” 蕭寧素挑了挑眉,近處馮雷直接一腳踢飛了壓在身上的馬匹,這條數(shù)月間吃了好幾頭七步龍的莽漢如今精鋼般肌rou虬起,吭哧吭哧喘著粗氣,銅鈴大小的牛眼密布血絲,一丈巨漢激怒發(fā)起瘋來,誰制的住? 兩掌掀飛了司馬瓔珞與莫桐梓的馬匹,司馬瓔珞面帶笑意,手背在身后,司馬瓔珞越惱怒反而越笑容滿面,下起手來蕭寧素都自愧不如。莫桐梓理了理發(fā)鬢,袖中藏著軟鞭。 “瀟瀟。”司馬瓔珞走過去捋了捋蕭寧素毫發(fā)未傷的白馬鬃毛,笑容燦爛。 “嗯?” “我們倆個,殺了那些臭男人,好不好?”司馬瓔珞露出一排皓齒,歪了歪頭。 蕭寧素柳眉一豎,朗聲道:“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