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道了謝，又言明要去郵局，所以與村民分走兩路。

    秦建國一直未說話，及至到了郵局，他叫住她：“我先去取了部隊匯來的工資，然后陪你發(fā)電報。”

    云溪聞言一愣，秦建國已經(jīng)抬腳往匯款窗口走去了，她遲疑了一下，沒有跟上去。

    剛剛一路上她都在琢磨如何縮減字數(shù)，又得保證蕭明珠家人能看明白且能尋找到村里，但總覺得差一點。

    但現(xiàn)在秦建國去取工資匯款，那她是不是可以跟他借點錢？

    等到秦建國取了匯款走過來，就對上小姑娘發(fā)亮的眸子，他的嘴角上揚一絲又壓下，腳步不停地走向電報窗口，與她擦身而過時微微偏頭：“跟上。”

    小姑娘立刻跟上了，他放慢腳步配合她的速度，到了窗口后拿起了紙筆，小姑娘便踮腳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蕭明珠父親的單位信息。”

    秦建國點頭，很快將電報單子填好遞入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員接過掃視一眼，便道：“總費用一塊三毛。”

    “借你八毛。”云溪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里攥著的五毛錢往窗臺遞，但被秦建國伸手擋住，他同時往窗口遞入一張兩塊錢的紙幣。

    云溪愣了一下，便將那張5毛錢往秦建國的手里塞，秦建國卻縮回手，恰在這時郵政工作人員將零錢遞出來，秦建國接了錢，然后側(cè)頭對云溪道：“那五毛你留著做零花。”

    五毛的零花？

    云溪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因為她想起很小的時候，爺爺曾給過她五毛一塊的零花錢，還摸著她的頭讓她去買冰棒吃。

    所以，秦建國是把她當晚輩么？

    她咧嘴一笑，仰頭問秦建國：“你給我零花，那我以后要叫你秦叔叔嗎？”

    秦建國：“……”

    “秦叔叔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很快回來。”云溪拿著錢沖他揚了揚，拔腿就跑。

    直接跑入街道上，扭頭見秦建國沒有追出來，她才舒了口氣，然后快步走向衛(wèi)生所。她需要買些酒精紗布之類的用品，但她不想秦建國跟著，所以借著剛剛的玩笑跑了。

    衛(wèi)生所里，年輕醫(yī)生剛好給一名病人看完病，云溪先與后頭排隊等著的病人說了一聲，然后插隊將五毛錢放到年輕眼前，沖他笑道：“給我來五毛錢的酒精、紗布和棉球。”

    年輕醫(yī)生抬頭看到她先是露出喜色，旋即掃見她后背上沒背簍兩手也空空時變了臉：“我要的東西呢？”

    “這才過去三天，我哥哥腿傷還沒好呢。”云溪說著又將那五毛往年輕醫(yī)生面前一推，“酒精、紗布和棉球就是給我哥哥治腿用的。”

    “等著。”年輕醫(yī)生白了她一眼，拉開抽屜，隨手將五毛掃進去又關(guān)上，然后轉(zhuǎn)身去醫(yī)柜拿了一瓶酒精、一卷紗布和一袋子棉球，見她兩手空空，又給找了個牛皮紙兜給裝起來。

    “你真體貼，謝謝咯。”云溪毫不吝惜地夸贊和道謝，一邊低頭將牛皮紙兜的物品調(diào)整位置，用棉球袋和紗布包裹易碎的酒精瓶，卻沒發(fā)現(xiàn)年輕醫(yī)生在她夸贊時臉紅了一下。

    調(diào)整好物品后，云溪拎著牛皮紙兜，笑盈盈地沖年輕醫(yī)生揮手告辭，年輕醫(yī)生終于忍不住催問：“你下次什么時候來？”

    云溪知道他要問的是她什么時候送鐵皮石斛過來，她回頭笑道：“10天半月或者大半月，看情況吧。”

    答了跟沒答一樣，年輕醫(yī)生心情不好，揮手打發(fā)她走，云溪便愉悅地往外走，但走到門口時頓住，仰起頭扯出笑臉問道：“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秦建國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將陽光都擋住了，聽到云溪的稱呼眼中有光閃過，他問：“不叫叔叔了？”

    云溪：“……”

    診桌后的年輕醫(yī)生已經(jīng)往這邊看過來了，云溪跳到門外，一把拉起秦建國的手往街道走：“哥，叔伯他們還在等我們，我們趕緊的。”

    秦建國沒有掙開她的手，卻在順著她的拉扯往前走的那一瞬側(cè)頭往衛(wèi)生所里望去，與年輕醫(yī)生的目光觸了一下，一觸即收，步伐穩(wěn)健，看不出跛腳的跡象。

    直到秦建國的身影混入人流不見了，年輕醫(yī)生強撐的身體才松了勁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頭冒冷汗，太可怕了，云溪那哥哥眼神太可怕了，他不會是以為他要勾搭他meimei，所以用充滿殺氣的眼神警告他？

    年輕醫(yī)生氣憤起來，就云溪那小身板，小黑臉，他能看得上？

    當初在衛(wèi)生學校學習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女同學喜歡他，追著他說話。只是這種情況，在他確定分配到這個小鎮(zhèn)的衛(wèi)生所后，那些女同學就都不見。

    不過，就算沒有女同學，他也不用將就一個村姑吧？更別說還是一個黑丑挫的村姑。

    云溪并不知道自己在年輕醫(yī)生那里落了個“黑丑挫”的評價，便是知道了也不會跟他爭論。

    拉著秦建國快步走了幾十米，她才想起松開他的手，手心有汗?jié)瘢ь^偷看他的神色，卻被抓了現(xiàn)行，她心一虛，扯出笑臉將另一只手里提著的牛皮紙兜遞給他：“我剛剛在衛(wèi)生所買了酒精、紗布和棉球，家里的快用完了。”

    秦建國抬手接過牛皮紙兜，捏開紙縫掃了一眼，垂眼問道：“你賒賬了？”

    “啊？”

    望著小姑娘迷茫的神色，秦建國眼眸微沉：“這些東西五毛錢買不下來，你若沒賒賬，便是那醫(yī)生給你墊錢了。”

    物資調(diào)配的年代，不管大醫(yī)院還是鎮(zhèn)上的衛(wèi)生所，所有藥品和物資價格都是定死的，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便是醫(yī)生也得按價拿藥取物。這個紙兜里的物品價值沒有一塊，也有八毛。

    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替人墊錢。

    回想剛剛看到的醫(yī)生的臉，很年輕。

    忽然察覺到四周的空氣變冷，云溪求生欲很強地張口道：“我賒賬了，說好下次給他。”

    秦建國盯著她看了一秒，開口道：“你在這等著，我去平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