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胤禛抿了嘴唇,只道:“弟妹多心了,十三到現在為止還沒事,只不過,一時半會兒的怕是回不了京城了。” 很明顯,胤禛沒有對兆佳氏解釋十三爺到底犯了什么樣的錯,讓皇上如此震怒,以至于連京城都回不了了。 兆佳氏的臉色是一變再變,急聲道:“求四哥告訴我,爺,爺他現在究竟被禁在哪里?能不能,能不能,讓我過去陪著他?” “此事急不得!”胤禛擺了擺手,沉聲道:“十三那里,我會仔細關照,至于以后……”他的臉上閃現出一股陰霾:“還需要徐徐圖之。”也就是說,十三爺這次犯的一定不是什么小錯,否則的話一個堂堂皇子,還是在皇上面前比較寵愛的皇子,不可能就這么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這個道理年若蘭都懂,就更別提是兆佳氏了。 “我們家十三爺就全指望四哥了!”兆佳氏大哭道。心下卻升起一片絕望之感。 “真的沒有什么辦法嗎?”待兆佳氏離去后,年若蘭站在胤禛身后,伸出手不輕不重地為他揉捏著肩頸,帶著些遲疑,她問道:“十三爺,他可是參合到了廢太子的事情中去?” 胤禛睜開眼睛,半晌后,喉嚨里才發出一道充滿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十三他糊涂啊!” 年若蘭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下去了。 皇太子既已被廢,儲位空懸,以直郡王為首的眾阿哥們,絲毫沒有如康熙帝所想的那樣【安靜】下來,反而形成了一個個利益集團,彼此間的攻殲、陷害、簡直進行的是如火如荼。廷議之時,康熙帝曾在金鑾殿上當眾問,眾卿以為哪位皇子,能配得上太子的尊位?此話一出,當即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以納蘭明珠為首的大阿哥一黨,跳的比誰都歡實,言語間大有只直郡王可為太子,其余人等皆都不配的意思。康熙帝看著底下明顯一副興奮向往之色,連壓都壓不下來的直郡王,目光陡然一沉,當即勃然大怒,起身斥責道:“胤禔秉性躁急、愚頑,如此之人豈可立為皇太子?” 康熙帝話音一落,剛才還洋洋得意,一副高不可攀之狀的直郡王臉色瞬間慘白一片,他愣愣地抬起頭,看著頂上的皇阿瑪,眼中滿滿的都是不可相信之色,他不是皇阿瑪最喜歡的長子嗎? 不是最得看重的兒子嗎? 皇阿瑪卻為何在如此場合,說他性躁急、愚頑? 納蘭明珠的面色也陡然灰敗起來,他不像是直郡王那樣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無比優秀,覺得皇父最喜歡自己。納蘭明珠很清楚,直郡王性格較為魯莽,皇上心里未必中意。然而,在如今皇太子已廢的情況下,若是運作好了,或許真能有幾分機會,然而,今日皇上的一番話,卻徹底把這個機會給掐滅了。 一個性躁急、愚頑的皇子,怎么能排配的上太子的尊位? 納蘭明珠知道,直郡王這次是完全出局了。 于吵吵鬧鬧的眾人之中,胤禛微垂著頭顱,從一開始就表現出前了所未有的安靜,直郡王已經完了,那么下一個又會是誰? 朝廷上的紛紛擾擾暫且不敘,四貝勒府中,烏拉那拉氏正把眾人集合在一起,說了大格格的婚事。 “爺和我的意思本來是想把大格格在府中再多留兩年的,只是最近納喇家過來傳信,他們家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越發不好,想要快些見到孫媳婦進門。我和爺一商量,覺得還是孝道為先,所以已經為大格格定下了日子,是十二月初八那日。”烏蘭那拉氏從容微笑道。 年若蘭掐指一算,嗯,也就差不多是半年之后。 “十二月初八的確是個極好的日子。”提起這個,李氏顯然十分高興。要知道,皇家的女兒多數都是要遠嫁的,她的布宜哈能留在京城里,嫁的也是大家大性的公子,對這門親事,李氏打心眼里覺得還是很滿意的。更何況,他家的老太太要是突然沒了,為著守孝,這門婚事就得耽擱下來,大格格雖是十幾歲的年紀,但納喇家的公子今年可多二十有一了。 李氏感概完了十二月初八是個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喜慶的日子后,忽而話鋒一轉,對烏蘭那拉氏笑著問道:“大格格可是咱們府上唯一的姑娘,爺對她也是寵愛有加,只不知此次大格格出嫁,福晉打算為大格格出多少嫁妝?……呵呵,當然了,妾身知道福晉來向賢惠大度,對大格格也是視如己出,肯定是不會苛待了的!” 李氏的話一落,烏蘭那拉氏的眉頭便微微一挑,心里面有著說不出的膩歪。 “李meimei是大格格的生母,關心她也是理所當然的。”烏蘭那拉氏不咸不淡地說道:“大格格的一切嫁妝,都按照內務府的規制來辦,李meimei放心就是!” 烏蘭那拉氏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李氏眼中閃過抹不愉的光彩,她雖也有心為女兒多準備著一些,但奈何家底本來就不豐厚,又不像年氏那個賤人一樣有得力的娘家,所以大格格嫁的體不體面,是不是那種,光有面子,但內里虧空的,都要看福晉的意思。因為顧忌著這個,所以李氏此時也不敢過于咄咄逼人,反而扯著嘴角夸了福晉很多好話。 年若蘭百無聊賴的坐在那里,雖然也覺得成親是件喜慶事,但只要一想到,大格格那小胳膊小腿的的樣子,不免覺得有點摧殘祖國花朵的意思。 雖然她當年也是被這么摧過來的。 眾人看著李氏和福晉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大格格的婚事,心里面不由涌起一陣陣的羨慕。 人家李氏的孩子都要出嫁了,可她們卻臉孩子的影兒都沒半個呢,這樣一想,眾人的情緒未免低落下去,更有不少目光落在了年若蘭身上。 若是爺不這樣獨寵年氏,是不是她們的機會就能大上一些? “烏雅格格為何如此看著我?”就在這時,年若蘭突然歪了歪頭,唇角邊微微一掀,似笑非笑地看著正坐在她斜對面的烏雅氏身上。 烏拉那拉氏與李氏的聲音一停,皆向烏雅氏看去。 感受著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烏雅氏臉上閃過幾絲局促之意,然后看著年若蘭那副慵慵懶懶的樣子更多的還是惱恨。 “年側福晉這是何意?”烏雅氏咬著下唇露出一臉被委屈刁難的樣子:“您雖是高位,但婢妾難道連看您一眼的權利都沒有了?” “眼睛長在你臉上,你想看誰自然是你的權利。”年若蘭笑意盈盈地說道:“可若是那雙眼中帶了嫉恨、帶了惡毒,而你卻把這樣一雙骯臟的眼睛放在本側福晉身上,那便是罪該萬死了!” “我沒有!”烏雅氏對年若蘭的毫不留情的指責,越發惱恨,張口就道:“你冤枉我!” 年若蘭臉色的笑容,越發的漫不經心,然而說出的話卻像是兩只巴掌狠狠地抽在烏雅氏的臉蛋上。“我貴我側福晉,而你不過是個格格,竟敢說我冤枉你?真是目無尊卑!看來今日不給你個教訓是不長記性的!” “年meimei。”烏拉那拉氏出聲打斷道:“烏雅meimei年紀小,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年若蘭似笑非笑的說道:“福晉說的是,不過依妾身來看,烏雅格格不是因為年紀小,而是因為下面有人攛掇的原因,想她初進府時是個多么乖巧伶俐的女孩子,哪有如今的滿身戾氣,定然是身邊的下人日日教唆的關系,司棋——” “奴婢在!” 年若蘭懶洋洋地說道:“你立即去烏雅格格的院子里,綁了她院子上下所有下人,無論男女,各打五十大板!” “你————”烏雅氏聽了這話,氣的幾乎仰倒,若真叫年若蘭動了她院子里的人,她還有什么臉面在府中混下去。 “奴輩明了!”司棋跟溫柔敦厚的綠琴可不一樣,在懲治不守規矩的小丫頭時,那可是極厲害的。 此時此刻,烏雅氏的臉上已經是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福晉!”她赤紅著一雙眼睛,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 烏蘭那拉氏手指一動,然而今日的年若蘭明顯是在殺雞儆猴,攔是攔不住的。 半晌之后,司棋來報說,烏雅氏院子里的所有奴才均已杖行完畢。 “烏雅meimei這次可要長些記性哦,特別是這對眼睛,別亂看!““福晉,弘煦那邊離不開妾身,這便告辭了。” 看著年若蘭雍容離去的背影,眾人皆感覺到陣陣寒意從脊椎柱上升起。 第66章 告狀的下場 “主子是沒有看到,烏雅格格那院子現在是亂成什么樣了,到處都是哀嚎呻吟之聲,而且因為所有下人都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烏雅格格身邊竟是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連今日的晚膳,都沒有用上!”畫屏姑娘雙眼晶亮,一副主子威武的崇拜之色。 “嘻嘻,要奴婢說主子早就應當這樣做了,那些人以前就是仗著主子性兒好,連番上臉,今日主子大發神威,看她們日后還敢不敢作妖!”司棋滿臉都是解恨之色,說句大不敬的話,她就看那個烏雅格格不順眼了,也不看看她家主子在府里的地位和爺的寵愛,見天似的不老實,總想勁勁兒一下,早就該收拾一下了。 “好了,看把你們兩個高興的!”綠琴嗔怪了二人一眼,連聲道:“別在這說閑話了,沒有活要干了嗎?” 司棋與畫屏兩個對視一眼,同時嘻哈一笑,忙不迭跑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主仆二人時,綠琴這才輕聲道:“主子今日怎發了這樣大的脾氣?” 年若蘭一向是很懂得韜光養晦的,縱然是府邸里最得寵的那個,可是對福晉,她恭敬,從沒有越位處事的時候。對平級的李氏,她雖厭煩,但也沒有主動攻擊的意思,對下面的眾格格們,年若蘭即使不太親近,但也是和顏悅色,不曾故意責罰苛待磋磨過。 可今日卻是大發了雷霆,直接把烏雅氏的面子放在地上狂踩。 而且,這狂踩的理由是對方用眼神對其不敬,這種沒有明確證據,只自己主觀意識的理由,未免有些【故意找茬】的意思。 “我的確是故意的!”素白的小手夾起快果脯,放在自己的嘴巴里,年若蘭的嘴角邊露出一抹嗤笑,哼哼唧唧地說道:“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綠琴:“……” 看著僵在那里一臉無語地大丫頭,年若蘭搖了搖手,正色道:“好綠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今日的行事會落下不好的名聲對不對?” 綠琴重重地點了點頭。 “可我這樣做卻也是有著不得不做的理由。”年若蘭嘆了一口氣:“自古以來,這貴族后宅之中,幼兒的夭折率是極高的,除了受醫療條件所限外,這里面有大部分都是因為婦人爭斗間的結果,而那些孩子們便是這些爭斗最直接的犧牲品。往日我在府中行事,采取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準則,可如今,我有了弘煦,與那些女人爭得就不止是爺們的寵愛了,所以我要立威,要讓所有人知道我的厲害,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年側福晉惹不得,這樣她們才會顧忌,弘煦才會擁有最大的安全環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進攻永遠是最好的防御。 “奴婢明白了!”綠琴聽完年若蘭的話后,一個勁兒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說道:“只是四爺那邊……” “無事。”年若蘭笑著說到:“爺不會怪我的。” 這點默契,年若蘭相信,他兩個人還是有的。畢竟,對于弘煦的疼愛,胤禛也并不必她差多少啊! “妾身不明不白受此羞辱,還請爺替妾身做主!”烏雅氏一個頭磕在地上,再抬起來時,那是滿臉的眼淚。不過可惜的是她這眼淚基本上算白流了,因為胤禛正在寫折子,連頭都沒有抬起過。 烏雅氏見胤禛竟然完全無視了自個,心下不由一急,這事若真的就這么過去,一個連身邊的奴才都護不住的主子,讓人說毒打就毒打一頓,這讓她日后如何再能服眾。 不要說一心期望的側福晉位置,便是如今的格格份位,怕都要被人輕視了。 想到這里,烏雅氏臉色淚水更是洶涌,神情更加凄楚:“妾身實在是冤枉啊,明明沒有犯下任何的錯事,卻被年側福晉硬是把滿院子的下人給打了,妾身自進府以來,對側福晉可是處處恭敬地,沒想到側福晉還是容不得我,今日竟以莫須有的罪名來踐踏妾身。爺,妾身好歹姓的是烏雅氏啊,您就是不看妾身,也請看一看德妃娘娘的面上,為妾身坐一回主吧!” 烏雅氏沒指望著胤禛能夠一次就把年若蘭打入十八層地獄,但派人深責一番,或是僅僅的有個態度,也總讓她有些顏面。老實說,對于年若蘭,烏雅氏現在真的是打心眼里有些發怵了。 “你是什么東西,宮里的娘娘是也是可以拿來當擋箭牌的?”胤禛臉色一冷,看著烏雅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件死物,充滿了厭棄。 “蘇培盛!” “奴才在!” “傳爺的口諭,烏雅氏對上不敬,即日起遷入靜園,沒有爺的準許不許踏出靜園一步!” 烏雅氏聽了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在四貝勒府,靜園就如容冷宮,那是犯了大錯的婦人才會被關到里面的地方,是進去后,很快就會被人遺忘的地方。 “爺,不要,不要啊~妾身錯了,妾身錯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爺您繞過妾身吧!”烏雅氏攤在地上哭著鬧著。蘇培盛微微一揮手,很快就有兩個小太監上來,倒是沒堵嘴,但卻是被極快速的拖了下去。 蘇培盛看著烏雅氏落到這個下場,心里只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個蠢得。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與宮里面的娘娘沾了點親戚,爺就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總憋著勁兒的想跟年側福晉較量一下。 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 烏雅氏被關入靜園的消息,在幾分鐘之后,就傳遍了整個貝勒府。 “主子,貝勒爺可真是向著您!”綠琴眼睛微瞇,喜滋滋地說道。 年若蘭挑了挑眉頭,對這個結果,也是比較意外的。 “爺也真是太不注重規矩了,如此以來,這滿府里誰還不都得懼怕年氏三分,這讓福晉您如何自處?” 聽著身邊嬤嬤的抱怨之聲,烏拉那拉氏神情渺茫地坐在那里,不知道過了多久后,才幽幽嘆道:“爺就是這府里的規矩,他自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到底是生了兒子了,底氣狀足了,所以便要飛揚,便要跋扈了! “這樣也好,以前她只龜縮在自個的院子里,倒是讓我找不到什么破綻出來,這次她是自己想要跳到人前的,不怕抓不道她的把柄!”烏拉那拉氏雙眸一沉道。 丹芷院。 “爺真是偏心到沒邊了!”李氏寒著一張臉,滿是陰冷地說道:“年氏果然是個大敵!”她的孩子,以后也會成為她兒子的大敵! 對于烏雅氏被貶到靜園一事,除了福晉和李氏外,恐怕最鬧心的就要屬于武氏了,原以為自個找到的是個靠山,沒想到對方確是塊朽木。 不要說背后乘涼了,現在不沾上腥,就很不錯了! 枉自己再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力氣! 捂著自個的胸口,武氏覺得全身上下真是哪里都開始疼上了。 “主子,主子,好消息,好消息,烏雅格格被爺貶入靜園了!”小滿幾乎是連蹦帶跳的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給了夏寧兒:“讓她平日里總找主子的麻煩,那副作威作福的樣子,老早就讓人看不慣了!” 原先夏寧兒懷著身孕時,烏雅氏還能客氣幾分,后來孩子沒了,干脆直接變了臉色,反正只要是見了面,總免不了要挖苦譏諷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