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十四阿哥很快便被抬了下去,康熙帝不放心他的傷勢也跟著走了。宴會開到這里,算是不歡而散了。 太子孤零零地站在場下,失魂落魄的樣子。 十四阿哥傷的不算重,淤血吐出去了后,人看著倒也還好,康熙帝暫且放下了些心囑咐幾句好生養著后,也沒再說什么便回了金帳那邊,剩余的幾個阿哥爺們也只略坐了坐,便也各自回去了。 唯四阿哥胤禛,晚走了幾步。 待帳中再無它人后,胤禛那張本來就面沉如水的臉蛋越加的寒冰起來:“老十四,你好大的膽子!” 自己受傷了他這做哥哥的不但不關心,反而開口便是斥責,十四阿哥心里頓時不滿,臉色也撩了下來,揚眉冷哼道:“四哥這是什么意思,弟弟怎么沒有聽懂!” “還給我裝蒜是不是!”胤禛指著十四阿哥大罵道:“太子和直郡王的事情你為什么要去參合,眾目睽睽之下為何要故意給太子難堪,十四,你老實告訴我,究竟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不過是場摔跤罷了,哪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十四貝勒爺不是個好脾氣,聽見這般沒皮沒臉的指責,心下也火了起來,只見他蹭地下坐起身子對著胤禛大吼道:“你自個心思陰沉骯臟、就別把人想的都跟你一樣!” “你說什么!”胤禛虎目泛紅,氣的胸口直疼:“有關太子的事情,即便是我,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你一個連朝政都還沒開始參與的阿哥,硬往里面參合什么,你知道這其中的水有多深嗎?你這樣不顧頭尾的瞎胡來,出了事情叫額娘怎么辦?” “你這個時候把額娘搬出來了!”十四阿哥冷冷一笑,說出的話也像是嗆了火藥一般:“我看你不是擔心我和額娘而是怕自己被連累吧!” 胤禛氣的幾乎仰倒,那副樣子真是恨不得生吃了十四阿哥一般。 “不聽我的話,早晚有你吃虧的時候!” 甩下這句話,胤禛氣極而走。 獨留下的十四阿哥死死捂著自己的胸口,臉色也是青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后,他的情緒才微微平復下來:“來人啊——” “爺!”很快的,便又隨身伺候的小太監走了進來。 “帳子里面有點涼,你去,弄個大些的火盆子來。” “嗻!”底下的人行動很是迅速,不過一兩分鐘,火盆子便被置弄好了,把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攆了出去。十四阿哥這才一瘸一拐的下得塌來,他的手上捏著一件衣裳。 剛剛從他身上脫下來的,明面上還有著個大腳印子的衣裳。 胤禎把衣裳仔細的展開,然后捏著衣領子,放到了自己鼻下,輕輕地嗅了嗅。 沒有任何的異味留下,胤禎滿意地笑了笑,然后把這件衣裳丟入到了火盆之中。 沒用幾分鐘,整個衣裳便化為了灰燼。 太子十分惶恐不安,他想要去康熙帝面前請罪,然而卻被拒之門外,即使他跪在金帳之外,康熙帝也無動于衷。 此時此刻,太子的心理充滿了,不安,惶恐,后悔,自責。 他不安惶恐與康熙帝的厭憎。 后悔自責著自己的沖動。 然后在不安惶恐,后悔自責中,太子更有的是nongnong的憎恨。 他憎恨著那些野心勃勃,時刻想要把自己拉下去的兄弟們。 甚至,他也是憎恨康熙的! 憎恨他對自己不再疼愛,憎恨他故意放縱其他阿哥們滋養他們的野心與自己相爭,憎恨他殺了索額圖讓自己在朝中孤立無援。 他這個太子就像是只靶子。 底下的兄弟合起伙來攻擊他。 頂上的皇阿瑪無時無刻的不防著他。 他已經當了四十幾年的太子了,究竟還要讓他當多久呢? 第63章 局勢 太子的驟然【失寵】最欣喜若狂地非直郡王莫屬。他似乎已經能夠看到,那個一直壓在他頭頂上的太子已經有了將要垮臺的跡象。再與自己心腹的言談中,直郡王無不得意地說道:“這大清是咱們滿人的天下,偏偏皇阿瑪偏聽那些朝中酸儒的挑唆,弄什么立嫡制。你往上數數,從大清開國起又有哪個皇帝是嫡子的出身?” “郡王說的不錯!”底下心腹的馬屁立刻接了上來:“自古以來凡是高位者,必是有能者居之。而郡王爺在眾阿哥中又是唯一身有軍功的,您既有在軍隊上的影響力,內里又有明相扶持,再加上又是皇上長子,若太子倒臺了,這儲君之位十有八九會落到您的身上啊!” 心腹的話可算是說到胤提的心縫里去了。就是嘛,縱觀底下的眾皇子們。老三附庸風雅,老四一天到晚凈黑著臉,老五、老七都是只想安穩度日的,老八自小在自己額娘膝下長大,有這情分在定然也會全力支持自己的,老九貪財,老十魯莽,十三沒有母家支持也成不了氣候,老十四羽翼未豐,再往下的小阿哥們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樣算起來,直郡王豁然覺得,除了自己以外還真是沒有人能夠勝任這太子的寶座啦。 心情極度暢快的狂笑了一會兒后,直郡王想起一事,感激道:“巴賴禪師那里的供奉,下月要加倍并且再送一萬兩銀子過去,讓禪師多多替我祈福轉運!” 當然,也別忘了多多詛咒太子。 “郡王爺的話,小的記住了,小的這就去辦!” “嗯,快去吧!”直郡王點了點頭。 待心腹離開后,他臉色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興奮地腳步在地上來回走著。然后,直郡王便想著,自己應該趁熱打鐵,絕對不能讓太子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里,他立即來到案桌前,翻開張明黃色的空折,提筆便寫。 【兒臣胤提恭稟皇阿瑪:太子胤礽暴戾不仁,恣行捶撻諸王、貝勒、大臣,截留蒙古貢品,放縱奶媽的丈夫、內務府總管凌普敲詐勒索……窮奢極欲,吃穿所用,遠過皇帝,猶不以為足,恣取國帑,遣使邀截外藩入貢之人,將進御馬匹,任意攘取……】直郡王的奏折在第二天便呈現在了康熙皇帝的案前,他現在對太子已是芥蒂萬分,厭惡至極。是以一看到直郡王的奏折,立即信以為真,勃然大怒。 他立即叫來太子當眾質問。 太子自是不服,只道這是直郡王陷害之言,康熙皇帝看見太子依然如此的【冥頑不靈】又是憤怒又是傷心,竟身形搖墜,幾乎跌倒。 底下眾阿哥見狀大驚失色,直郡王更是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著太子,大罵太子不孝,不配做儲君之位。 太子此時已是四面楚歌。 關于怎樣處理這個兒子,康熙帝心里大約還是沒有做出最后的決心,是以這件事的處理結果是,太子被禁足帳內,康熙帝又派了上百位軍士團團包圍了太子的大帳。 從某些意義上來說,太子他被軟禁了。 “依奴才看,皇上現在真的是動了廢儲之心!}”胤禛的大帳內,年羹堯負手而立,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一種嚴肅。胤禛聽了這話不禁心神一震。他與年羹堯不同,年羹堯是【穿】過來的,從本質上來說,對所謂的皇帝也好,太子也罷,打心眼里并沒有那種膝蓋跪在地上的仰視之感,更何況他心里頭知道,那太子早晚是要下臺的。但是胤禛卻不同,從他懂事起,就被告知,胤礽是他的哥哥,但又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哥哥,他是太子,是大清為來的皇帝。他是君,自己是臣,在太子的面前,自己要是跪著的! 可是,又憑什么呢? 胤禛微微垂下雙眼,把目光中的冷然掩去,微微皺著眉頭,大有深意地說道:“皇阿瑪現在要親手廢了太子,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胤礽這幾十年的太子也不是當假的啊! “圣上乾坤獨斷,既已起了這個心,便是前方有千難萬阻也不會罷手!” 歷代以來,太子的更換都不是我換掉這個兒子,讓另一個兒子頂上就行的事情。他關系到的是一個王朝的交替,所以無論哪朝哪代只要是扯上換太子的事,那定然會震動朝野,引發一些列的問題。 當年劉備那么想讓戚夫人的兒子如意成為太子,可硬就是臨死都沒達成自己的心愿,為什么?因為朝中九成的大臣都強硬的反對此事,所以即使是開創了大漢盛世的劉備也不得不聽從大臣們的意見。 這是皇上想換太子而失敗的例子,而換太子成功的例子在歷史上卻也有。漢景帝就是一個,當初,他就是廢了太子榮,換了劉彘做太子。朝堂上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可是根本沒用,景帝用自己鐵血般的手腕把朝臣們所有的反對聲死死的壓了下去。 高祖與景帝同是換太子,為何一個成功了,一個不成功。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劉備初立漢朝時,朝堂上站的都是功勛能臣,所以為了自個的江山穩定,他不得不妥協。 但是漢景帝卻不同了,那是真正的獨攬朝綱。 而今時今日的康熙皇帝又未嘗不是如同景帝一般。 所謂【乾坤獨斷】那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胤禛焦躁的在地上來回踱步著,顯然被年羹堯那篤定地話語弄得是是心神不寧。 雖已月上中天,但今夜又有幾人能夠入眠呢? 就在眾人為著太子失寵一事而蠢欲動時,又一件事情悄然發生了,十八阿哥病了。 十八阿哥今年才八歲,還是個孩子,身體自是不如成人那般健壯所以這一病也顯得格外來勢洶洶。康熙帝對這個小兒子,可謂是極近寵愛,聞十八阿哥病了,立即便下旨要啟程回熱河行宮。 很顯然,康熙帝認為,那里才更加合適給小兒子休養。 “把十八阿哥抱上御攆,朕要親自看著他!”看著一臉虛色,嘴唇慘白,病勢不淺的十八阿哥,康熙帝眼睛一濕,幾乎掉淚來。 年羹堯一直隨伺在康熙帝周圍,聞言立刻伸出手,輕而易舉的把十八阿哥接了過來,再小心翼翼抱上了御攆。 從木蘭圍場到熱河行宮需要走整整一天才能抵達,然而為了十八阿哥的病情,康熙帝是輕車從簡,所以在傍晚的時候就抵達了行宮。十八阿哥自昨日便一直高燒不退,且出現呼吸衰竭的現象,幾位隨行的太醫看了均都沒有拿出一個可信的治療方法來。 康熙帝看著日益衰弱的幼子,心里悲痛之情可想而知。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均是十八阿哥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是以此時也是心焦難言,十四阿哥拖著還沒養好的身體日日過來看望弟弟,每每眼露悲痛,默默垂淚。至于直郡王與胤禛,這兩人依然留在木蘭圍場那邊,因為兩人要“護”著太子。 如此,又過半月,十八阿哥病情總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睜開眼睛對著康熙帝直叫皇阿瑪,壞的時候就是一夜一夜的發高燒,好好的一個孩子,如今竟是都瘦成個皮包骨了。 康熙帝幾乎日日都過來探望,心疼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稟皇上,太子殿下來了!”梁九宮彎著腰站在當下,小心翼翼地說道。自打回了熱河行宮后,太子依然是處于一種被‘監禁’的狀態,不過每日請罪的折子倒是一堆一堆的往康熙的案上放。大約是覺得晾夠了胤礽,康熙帝今兒終于準許太子出現在自個面前了。 很明顯太子消瘦憔悴了許多,濃重的黑眼圈還有胡子拉查的樣子,全身上下無不寫滿了【落魄】這兩個字。父子二人相見,不期然地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胤礽強自壓下滿腹的心酸怨憎,磕頭請罪。 康熙帝看著底下的太子,心里面卻堅如磐石。 胤礽說了許多之后,這才敢抬起頭,看了康熙帝一眼,見其神情也漸憔悴,心里不由一動,忽然用著十分動情地口吻說了句:“兒臣不孝,這樣大的年級了,還要讓您cao心,皇阿瑪您要保重身體啊!” 皇帝帝聽了太子的話后,神情微微一動,眉宇見不禁軟化了少許,嘆息道:“小十八病了,朕心里面難免憂疾。” 因為一直處于【禁閉】狀態,太子完全無法知道外面的種種情況,是以也并不知道十八阿哥其實病的很重,只當是小孩子的一些小毛小病罷了。而且他心里對十八阿哥到底沒有什么感情,且一個勁兒的憂慮著自己的情況,是以此時聞言,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是寬慰了幾聲。 既沒有十三十五十六阿哥的憂急如焚。也沒十四阿哥的痛哭流涕,甚至連大阿哥和四阿哥的黯然神傷都沒有。 表情十分不到位。 一個人心里若是揣了偏見那么再看任何東西時,那都是帶著偏見的。 如今的康熙帝就是如此。 可憐的太子仍舊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沒有及時到位的情緒,在他皇阿瑪的眼中已經成為了他心思狠毒,絲毫不顧及手足之情的無敵鐵證。 十八阿哥終究是沒有挺過去,再一個午夜悄然間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看著幼子那完全冰冷下去的幼小身軀,康熙皇帝像是瞬間衰老了好多歲一般。 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是前所未有的差。 十八阿哥的喪事康熙帝交給了四子胤禛來全權cao辦,胤禛對這件差使也表現出足夠的重視,幾乎達到了事必躬親的地步,十八阿哥的后事被辦理的十分妥帖。 康熙帝看在眼中心里總算是稍有安慰。 【帝,召集蘇克拉哈,雅各布爾于深夜入帳,密謀良久,似已有決意。】看著手中年羹堯秘密傳過來的暗信,胤禛死死的握了握自個的拳頭。 蘇克拉哈,雅各布爾,二人都是御林軍領頭人物。 看來皇阿瑪已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