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隱患
跟隨徒三的眾鄉勇,都是鄉人出身,本就重視血脈,自是覺得無有不妥。 可是江平、衛海兄弟等人,與徒三的內院后厲害關系的,少不得不自在。 就是柳氏娘家與舅家這些亳州軍元老,對于這個結果也有非議。 在他們看來,就算柳氏生不出來,亳州軍的繼承人也當成小柳氏與韓氏的肚子里出來。 憑什么便宜一個半路投奔來的便宜侄兒? 男人還罷,想的長遠。 眼下徒勇是亳州軍少主又如何? 等到徒三有了親生兒子,還能虧了親兒子? 徒勇這個“少主”,不過是占個窩兒,安定人心用的。 等到徒三生了兒子,自是從中弟擇嫡擇長。 女人家小氣,不好直接講究徒勇的不好,少不得背后挑剔起方家兄妹來。 “商人重利,肯白養守寡的妹子與外甥,騙誰哩?” ”圖啥?二十來歲的少婦,不是圖再撈一筆聘資能接回來?” “說是沒有走道,給徒大爺守著,誰又曉得了?不說別了,方家那最小的丫頭,六、七歲,長得跟她一個模子出來的,如今還借口姑侄難分,養在跟前,誰曉得這姑侄到底是咋回事?” 原本就是沒影的事兒,說來說去倒是有鼻子有眼兒。 傳到柳氏耳中,很是發作了一番,才在知府衙門里沒了動靜。 不過外頭說什么的都有,一時之間,方大舅成了蒙蔽徒三的“jian人”,方氏更是被詆毀的厲害。 有說是二嫁、三嫁的,有說是在家半掩門的。 只是大家背后詆毀的再厲害,也沒有人拿著這些市井閑話去徒三跟前說嘴。 長嫂如母,可不是說著玩的。 即便方氏早早回了娘家,對徒三這個小叔子沒有什么撫養之恩,可長嫂到底是長嫂,是徒三碩果僅存的幾個尊長之一。 真要是當著徒三說方氏閑話,那不是當面打臉是什么。 也有人覺得不妥,卻也不會將此事揭開,否則就要得罪背后推波助瀾的幾家人。 歸根結底,是權力之爭。 固然是無風不起浪,可是短短數日就能編排出這些似是而非的閑話,也不是尋常人下的手。 只是到底是江家、衛家,還是柳家、韓家? 誰也說不明白,或許是不少人家都插了一腳。 外頭波濤洶涌,就是徐州知府衙門內宅,實際上也不太平。 韓太夫人即便對庶女再親近,也比不得自己嫡親女兒。 如今庶女為妻,嫡女為妾,這讓自己是嫡妻的韓太夫人本就難受尷尬。 之前她還能安慰自己,庶女不能生育,女兒就算做不了夫人,日后也能“母憑子貴”為太夫人。 左右柳氏生育艱難,與其以后抱養其他女子所出庶子,還不若抱養親外甥。 可眼下柳氏收了徒勇為養子,日后再有庶子也會排在徒勇之后。 韓太夫人如何能愿意? 人前沒有說什么,人后少不得抱怨一番。 柳氏聽聽也就算了,并沒有放在心上。 韓太夫人三子俱喪,除了長子之外,柳二、柳三之死多少都有徒三有些干系。 母女之間,如今不過是面子情。 有的時候,女人多了實不是好事。 滁州軍那邊高層之間少了許多嫌隙,未嘗不是因為眾頭目不是鰥夫、就是光棍,少了女人在里頭攪合,省了不少事。 再看亳州軍這邊,徒三本就不是亳州城本地人。 柳元帥與韓將軍先后病故,可柳氏親族與韓家親族的人還在。 柳氏親族以柳元帥的侄子柳彪為首,韓家人以韓將軍的弟弟、柳氏的小舅為主。 兩家本是幾輩子的姻親,可去年也徹底反目成仇。 雖說兩家都沒有證據,可都曉得彼此之間隔著幾條人命。 這是元勛派,分作柳家、韓家。 還有徒三手中,也是分了幾派。 以江平、衛海為主的鄉勇派,以陳舉人、陳大侄叔侄為首的外來派。 因江家、衛家都有女在徒三后院,鄉勇派內部也不安生。 除了親近兩家的,還有徒三親衛隊長鄭季為首的“中立派”。 曲陽二十四將,如今對外一體,實際上早在滁州之變后就四分五裂。 說是“中立派”,是面對江家、衛家的拉攏時不偏不倚不站隊的。 這些人大多對水進更親近,對于之前的滁州之變心中有質疑,不喜江平與衛海兄弟人品。 這兩家,江平雖是被陳舉人分了權,也是掌握著大半的后勤,依舊是亳州軍中的二號人物。 衛海弟驍勇,是亳州軍中的頭號戰將。 陳大志并不比衛海差多少,可到底是后投的,與徒三沒有同鄉之誼,也沒有聯姻,到底差了一頭。 早在徒三納了衛氏,隨后又納江氏,陳舉人叔侄也私下商議過,是否從容安排陳家女入徒三后院,后來思慮一番,否定了這個建議。 叔侄兩人已經后悔上錯船了。 亳州軍內部太亂了。 之前爭權奪利耽擱的時間也多。 可其他白衫軍都在飛速擴張。 如今長江以南,已經是滁州白衫、蘄春白衫、臺州白衫三分天下。 淮南基本也是滁州軍的。 亳州軍能擴張的,就是往北在河南道諸州府。 可是河南道這邊,還有泰州白衫也在擴張。 再往北,就離大都不遠了。 亳州軍無力南下與江南三處勢力爭奪地盤,就只能一鼓作氣北上。 可是大都畢竟是大寧國度,周邊山東、山西、河北還都在朝廷治下,憑借幾州府兵力,想要舉行滅國之戰,無異癡人說夢。 就像滁州軍“東征”結束得了亳州軍占了徐州的消息,亳州軍這邊也是差不多得到江南消息。 當時徒三面上未見歡喜,反而只有沉重。 他站在輿圖前,數著滁州軍勢力范圍。 淮南道滁州、和州、廬州、揚州、舒州、壽州。 江南東道的金陵府、太平府、鎮江府、常州府、蘇州府、松江府。 十二個州府,其中還有金陵府、太平府、蘇州府三個大府。 “若是十二州府征兵,滁州軍那邊的兵卒……會到四十萬……” 徒三面上帶了苦笑。 還記得去年六月,大家在滁州城中提及“淮南攻略”。 先打和州,再打廬州,隨后反過來對揚州…… 雖說滁州軍征伐的過程中略有不同,卻是大同小異。 若是沒有“滁州之變”…… 越是到了眼下這一步,徒三越是明白人才的可貴。 衛海、陳大志是他手下的猛將,可兩人與鄧健、水進壓根不是一個等級。 衛海是水進的手下敗將,陳大志在濱江時也被鄧健俘虜過。 鄧健一個人,就幫著滁州軍打下數個州府。 水進也成長的飛快,成為獨立領兵的一方元帥。 當初霍五用數千人馬換水進,是找個借口幫扶他這個小舅子,這算不算是“好心好報”? 水進卻是值得數千人馬去換。 江平打理庶務比旁人強些,可也比不得馬寨主。 還有陳舉人這個謀主…… 是比徒三手下其他人強多了,可是與林師爺相比也差太多。 還有馮和尚…… 早在亳州時,就是五位白衫元帥之一。 馮和尚手下只有數千兵馬,可當初不管人多勢眾的孫元帥、還是名聲在外的柳元帥都不敢小瞧。 徒三早就后悔了。 午夜輾轉,他也無數次想過,要是當初選擇了姐夫與外甥小寶,沒有為江平傷他們的心,如今會是什么情形? 集亳州軍與滁州軍勢力,這天下還誰人能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