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世界
“嘔,嘔!” 巷尾,宋謙之扶著大門,忍不住嘔吐不已。 安長生、李裕神色蒼白,被宋謙之拐帶的,也都作嘔,捂著嘴巴,強忍著惡心,不讓自己吐出來。 可是隨著宋謙之的嘔吐聲,還有彌漫開來嘔吐物的酸腐,使的人越發(fā)惡心。 安長生還罷,李裕忍不住,也跑到墻根下開始嘔吐起來。 石三眼神發(fā)直,朱強則是扶著石三,還在打寒顫。 梁壯、郭鬲都面帶驚恐,走路都不穩(wěn)當了。 侯曉明、仇威、李遠、鄔遠幾個比其他人反應好些,可也都繃著臉,瞪著眼睛,顯然是嚇到了。 牛清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心有余悸模樣,中間又像是夾著心事。 霍豹倒是神色如常,站在霍寶身后,笑瞇瞇的看著大家反應。 昨日他帶人過來瞧過,當時的反應比不得宋謙之,可也沒有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 石三帶了顫音帶“寶爺,這……這就是另一面嗎?” 里面的宅子里,是十幾個花柳病晚期的妓女。 各色的花柳病齊,不管之前是什么樣的美人,如今都是一堆爛rou。 滿屋惡臭,渾身潰爛,如同人間煉獄。 石三出身鄉(xiāng)下殷實人家,老一輩傳下的規(guī)矩,也是禁止子弟嫖賭。 石三出來闖蕩半年,自詡長大了,對于家中的老規(guī)矩很是不以為然。 眼下,卻是狠狠長了一個教訓。 賭是破家,這嫖并不好就是送命。 眾少年從面紅耳赤到臉色青白只用了一瞬間的功夫。 “是啊,世上分天地,可也是一天一地,沒說到一天幾千個地去……再好的美人,被數百上千人褻玩,也都只剩下茅廁似的污穢,如何能不病呢?不僅是她們自己,近身沾染上她們的,少不得也被過了病。”霍寶道。 石三聽著,實在忍不住,跑到旁邊嘔吐起來。 朱強小聲道“這病……不好治嗎?” “九死無生,根據野史記載,還有皇帝死于花柳病,可見其中兇險。” 這說的自然是幾百年后的事,也讓霍寶拿來舉例子。 李裕猶豫了一下道“這些都是迎來送往的樓子里的姑娘,可能不干不凈,家養(yǎng)的應該不會染病吧?” 霍寶道“妓子干凈,還有嫖客未必干凈。能出來嫖的,說能保證每次都躲過。有一個染上,后頭就能禍害一串了……” “清倌人好些吧……六爺那邊,就收了兩個清倌人……”仇威帶了幾分好奇道。 “風月場上,老鴇用十多種法子讓妓子偽裝處子。” 霍寶慢悠悠道。 李裕已經嘔吐完,走了過來,聞言點頭道“話本里提過一種,老鴇用黃鱔血偽裝處子血,好像還有用雞血的……” “黃鱔……” 宋謙之想起晚上的一道紅燒鱔絲,嘔吐的更厲害了。 李裕連忙堵著耳朵,不敢再聽嘔吐聲。 雖說只吐了三個,可是大家才吃完席間,這頃刻之間吐的干凈,味道就十分。 眼見著宋謙之、石三都吐出苦膽來,再無可吐,大家就攙扶著離了這里。 對于秦淮風月的好奇,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畏懼之心。 霍寶見狀,心下十分滿意。 這男女之事本是個人私事,輪不到他cao心,可誰讓這是亂世。 美人計,可是自古有之,且屢有功成。 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人手,真要是擇在美人計上,豈不是可惜? 十月里軍監(jiān)察,查出的違紀案中,涉及風月的就占了四成。 大家從望江樓里出來時,天就黑了,這會秦淮河河畔更是燈火通明。 秦淮河上,是各種樓船,隱隱傳來各種琴弦聲。 秦淮河畔,更是掛起紅紅的燈籠。 其他地方的店鋪,過年都要摘幌,等到初六再掛上。 秦淮河邊的青樓,卻是四季無歇。 正月里還有各種花會,比尋常更熱鬧些。 上等的樓子不缺客人,中等下等的妓樓,少不得龜公老鴇在門口招呼,有的則是年長的妓子直接在路上攬客。 眾少年浩浩蕩蕩走過,少不得引起眾妓家關注。 就有三五妓子上前招呼。 “幾位公子,家里的荷花白得了,又嫩又白!” “我們這里的是梅花釀,醇香味濃!” “我們又春桃酒,豆蔻年華……” “我們有松香羊羔酒,都是閩地運來的,碼頭巷頭一份……” 眾少年之前被刺激了一把,對妓子避之不及。 可是聽了一會兒,大家又覺得奇怪,怎么都是賣酒的? 好奇歸好奇,卻不在外人面前露怯,眾人寒著臉攆了人,快步離了這里。 直到身邊清凈了,朱強才道“瞧著穿的花枝招展的不像正經人,還以為是樓子里的,怎么又變成賣酒的?” 石三也道“是不是樓子里也賣酒?” 李裕笑道“是賣酒,說的是酒,可又不是酒,……那個春桃酒,是說樓里有奶妓,沒有梳籠的……荷花白是說姑娘年歲正好,二八二九;梅花開在臘月,時節(jié)居晚,就是有老妓的……那個松香羊羔酒,就是相姑館,里面都是小倌,是給那些愛南風的人預備的地方……” 身為豪商公子,李裕年歲不大,卻是跟著親族長輩出來見識過的,比旁人曉得的多。 眾少年了聽得一愣一愣。 霍寶之前就字面上的意思,猜出個七七八八。 其他人,就算是讀了書的宋謙之、安長生幾個,也想不到“花酒”是這個意思。 一堆土包子,可是見了見識。 “什么是愛南風?” 朱強聽得稀里糊涂“又是相姑,又是小倌的,是啥?” 李裕頓了頓,道“愛南風就是不愛姑娘愛男人……‘相姑’就是像個姑娘可不是姑娘,也叫小倌,就是男妓……” “兩個男人還能……好惡心……” 朱強撇了撇嘴。 石三也皺眉道“那不就是二椅子?我們村之前有個,走路扭腰甩胯,臉上還涂粉,就往老爺們堆里湊,還動手動腳的,被打了幾回才老實。” 新世界的大門在眾少年面前展開。 卻是一個好奇的都沒有,反而都是神色古怪,顯然是接受無能。 大家一路無話,到了太尉府門口,才各自散去。 侯曉明與石三兩個,依舊留宿太尉府這邊的客房。 侯曉明還罷,反正正常,石三這里明顯是有些古怪在里頭。 宋謙之的嘔吐是潔癖發(fā)作,看了爛rou一般的花柳病人,給熏的。 李裕的嘔吐應該是后怕,他之前在揚州,說不得見識過風月,只是沒有見過這最陰暗的一面。 石三這里的嘔吐…… 原因因為是與李裕差不多…… 只是瞧著他毛頭小子什么事情都不懂的模樣,應該還在門外頭。 不管之前什么念頭,經過今日這一嚇也老實了。 當著大家的面,霍寶也無心再啰嗦,打發(fā)他與侯曉明安置去了。 霍豹這才搖頭道“真不是外頭那些嫖客怎么想的,幾兩銀子買個人也行啊,也比往窯子里穩(wěn)妥。” 牛清則是看著霍寶,心中七上八下。 小寶兄弟怎么什么都懂? 今日這讓眾少年見世面,是真的見世面,還是另有所指? 牛清遲疑了一下,沒有當著霍豹的面說什么,等到霍豹回梳洗,才拉了霍寶小聲問“小寶,你是不是聽說什么了?” “啊?” 霍寶眨了眨“清大哥聽說什么了?” 牛清帶了幾分扭捏,吭哧好一會兒道“就是……六爺送了五爺一個人……五爺收了……” 霍寶愣住。 能讓牛清不自在的,肯定送的是女人。 霍寶上次旬假去過老爹的院子,還沒有看到女人。 “什么時候送的?” 霍寶道。 “小年那天,五爺在六爺那邊吃酒,回頭就帶了一人。” 牛清低著頭,悶聲道。 他心中自然是偏著霍寶的,就算那女子無名無分,只是婢女身份,可誰曉得以后? 還有就是這一開頭,太尉府后院就要開始進女眷了。 如今是身份低賤的,以后身份高的呢? 到時候生出孩子來的,說不得小寶就要受委屈。 牛清實不明白馬寨主為什么摻和太尉府之事。 霍寶卻是曉得馬寨主行事最是穩(wěn)妥,既是送了人,肯定是沒有后患的。 多半是給他那兩個新妾似的,是調教過的清倌人,吃了藥斷了月信不能生育的。 九爺神龍見首不見尾,穩(wěn)當的高麗婢、倭女還不知道什么時候送過來,總不好讓老爹就這樣干耗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