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軍糧
十月初七,柳元帥“頭七”,亦是出殯之日。 “侍疾”的柳元帥三子柳虓終于露面。 十幾歲的少年,不再是之前狂妄魯莽的性子,耷拉著臉,安靜下來。 大家見了,并不覺得意外。 柳家這兩月變故接二連三,也該長大了,再不長大就是沒心沒肺。 只是少年見了徒三就跟受驚的小雞崽子似的神情,也讓人心中感嘆。 虎父犬子。 柳大、柳二固然都有缺點,可說話行事也都是能拎起的人物,這個柳三氣度是實在拿不住手。 為了趕路,送殯隊伍入更就開始集合。 二更梆子聲,大軍就準備出了陵水縣。 霍寶、馬寨主這些祭不說,亳州軍頭面人物,都送柳元帥這最后一程。 柳元帥的遺屬,一妻一妾一兒一女一孫女,還有柳氏這個外嫁女,都在送殯人之列。 柳元帥的棺木,則是在亳州軍中精選五百力士,分作五班,每班百人,輪流抬棺前行。 …… 十月天氣,已經是初冬時節。 淮南雖是氣候宜人,不至于呵氣成霜,可早晚也覺得冷了。 寂靜深夜,都是馬蹄聲與腳步聲響。 大家半夜趕路,是要趕在中午前到達滁山。 時下規矩,除了喜喪能在下午下葬,其他都要在上午下葬。 柳元帥五十出頭,又是急病而亡,實算不得喜喪。 霍寶穿上小毛披風,騎在馬上,看著前頭的火光點點。 行軍速度不慢了。 要是保持這個速度,巳初應該能到滁山。 等到中午營葬,大家就能告別亳州軍。 今日趕回金陵來不及,兵卒遠行也疲憊,正好在滁州休整一日,后日啟程回金陵,十月十二就能到金陵。 霍寶正想著,就聽旁邊馬寨主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霍寶見狀,忙望過去,就見馬寨主拿了帕子擦鼻子,忙道:“六叔,夜里風大,您還是上車吧?” 滁州軍這次出行,帶了幾輛馬車,裝了奠儀,也預備著他們乘坐。 說話的功夫,馬寨主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道:“淮南氣候不如金陵,這說冷就冷了……” 水進在旁,也勸馬寨主乘車。 馬寨主不耐煩馬車顛簸,可看到霍寶身形單薄,也不放心了,招呼道:“那我坐車,小寶一道過來……” 這是怕霍寶吃了夜風難受。 霍寶沒有拒絕,翻身下馬,扶了馬寨主上了馬車。 馬車里很是寬敞,掛了兩個小角燈,還有幾個靠枕。 別說是兩人坐著,就是躺著地方也夠了。 只是道路顛簸,真要躺下,要顛成烙餅。 “你這舅舅……日后遠些著吧!” 馬寨主輕聲道。 都說疏不間親,在馬寨主眼中,可沒有想著這些。 他自認為自己與霍家父子的關系,反而比徒三要親近些。 霍寶心中,也是做此想,點頭道:“嗯,日后打交道應該不多……” 歷史上,當今朝廷要十多年才分崩離析。 就算如今蝴蝶的翅膀煽著,進程加快,也得三、五年功夫。 等出了陵水縣十來里,就開始山路,馬車顛的更厲害。 馬寨主扶著旁邊把守,被顛的齜牙咧嘴,道:“娘的,屁股都成兩瓣了!下次六叔可不出來了,咱以后貓在金陵享福!” 霍寶被顛的胸口發悶,想起一事,從燈下小箱子里翻出一小匣蜜餞。 這是秀秀叫人預備的。 都是梅子腌的,一種是紅梅,一種是青梅,說是防暈車。 現下正應景。 “六叔,給!” 霍寶打開遞過去。 馬寨主拿了兩枚放入口中,酸的一激靈,倒是舒坦不少:“好東西,秀秀這閨女心細!” 霍寶也拿了兩枚腌梅子放入口中,口齒生津,點頭附和道:“小大人似的,倒是難得周全!” 馬寨主看著霍寶,挑眉道:“韓家與你舅舅結盟了……你猜猜,這結盟的紐帶是什么?韓家人作甚,就放心將族人性命與幾千人馬交給你舅舅?” 霍寶默然。 若是旁人家,或許不好猜。 韓家嗎? 本來借著姻親關系起來的,能想到的、能相信的怕是只有姻親關系。 徒三無子,柳氏要守父孝。 這個時候,倒是正適合韓家“妻之以女”,也不對,只能說“妾之以女”。 聽說韓將軍長女,豆蔻年華。 霍寶不由皺眉:“那舅娘那邊……” 怪不得這次柳氏見他,舉止又異,多半是知曉此事,又生出養子念頭。 馬寨主道:“沒了柳元帥做靠山,柳氏不管先頭性子行事如何……日后只能是賢妻了……” 馬寨主并不是嚼舌的性子,念叨了幾句,借此提點霍寶,就閉了嘴,瞇眼養神。 霍寶不由想起后事的爭議。 太祖的前幾個兒子,到底是不是元后生的? 各種專家考據,得出的結果五花八門。 不管那個如何,這個世界的柳氏,怕是真的生育艱難。 徒三這里,侄子還不出現,親子也沒著落,日后還有不穩之處。 只是那是許多年之后的事了。 …… 滁州軍六千,亳州軍六千,外加馬車輜重數十輛。 隊伍從二更天出發,一直到五更天,才停下暫歇。 過程過了大半,兵卒的力氣也都消耗的差不多。 行軍灶都搭了起來。 徒三叫人送了十車糧食過來,馬寨主叫人收下,可下頭吃的還是滁州軍帶自備的軍糧“方便面”。 確實是“方便面”,只是沒有油炸那一步,換成是烤熟。 面餅有白面的,還有雜面的。 加上調好的調理包,加上燒水在內,一刻鐘就預備好了。 沒一會兒,滁州軍大營里就彌漫著面條的香味。 “嘖嘖!咱這軍糧,真是吃也吃不夠!這兩日在陵水大營里,就饞這一口!” “是啊,吃了這個,真不愛吃粥了!” “粥也分什么粥,小寶爺叫人研究出來的方便粥,也香啊!” “那倒是不假,里頭有rou沫,還能不香?” 兵卒們吃的滿足。 隔壁亳州軍,端著空碗,還等著粥熟,就顯得可憐了。 “什么味兒?這么香?” “還能什么?將軍們小灶吧?” “這得燒多少小灶啊,味都傳到咱們這邊了?” “不會燉rou吧?這可是送殯途中?” “送殯怎么了?俺們村白席還專門上蒸rou哩!” “……” 有與滁州軍相熟的,順著味道就摸了過來。 如鄭季,如陳大志。 鄭季不用說,水進之前的小跟班,如今是徒三麾下器重之人。 陳大志就是陳翼之侄,之前的濱江縣尉,水進的手下敗將,與水進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 看著霍寶、馬寨主等人吃著熱乎乎、香噴噴的面條,這兩人毫不氣的,拿了空碗分潤。 “真香!” 鄭季連吃了三大碗,才帶了不舍撂下空碗。 水進與有榮焉道:“都是小寶琢磨出來的!小寶孝順,怕五爺在外吃不好,就與人琢磨出這個,除了面條,還有rou粥,都是即刻就得的好吃食!” 郭家子弟研究出最后成果,卻也不敢搶霍寶的功勞。 若不是霍寶提了點子與方向,他們埋頭瞎琢磨,也琢磨不出這樣好東西。 只是霍五心疼兒子,不愿意讓他有一點點爭議落在外頭,就加了為了孝敬自己這個前因,省的外人誤會霍寶不務正業。 鄭季與霍寶打過交道,也算相熟,直接沖霍寶豎了大拇指:“小寶爺好樣的,這個可得留幾斤!還有那rou粥,咱也想嘗嘗!” 霍寶笑著應道:“鄭哥放心,回頭叫人各留十斤給你!” 鄭季立時眉開眼笑:“那可真是好,回頭讓幾個兄弟都嘗嘗!” 陳大侄端著碗的手一頓,望向霍寶與馬寨主等人。 因他們兩個過來蹭吃的,方才一鍋面條不夠,又加了一鍋。 他眼見著這速度,心中知曉這最是適宜做軍糧。 可是這幾位卻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倒是大方。 霍寶卻是沒有遮掩的意思。 這東西好學,要是亳州軍有心探查,怎么也能弄明白。 想學就學,只是憑亳州軍如今狀況,想要裝備方便面、方面粥做軍糧,怕還是不能。 亳州軍太窮了。 等大家吃完后,就有人過來尋水進。 水進起身出去。 少一時。 水進回來,面色卻是不好,看著眾人道:“前頭不大對,斥候派出去,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