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餅夾rou,來幾套
過了將一個時辰,進縣城的人才回來。只有一騾,拉了三輛車掛,怪不得姍姍來遲。 霍五拍了拍腦門“哎呀,我還真是糊涂了!” 車子各有樣式,容易記住分辨;騾馬看著卻都差不離。大家換車就行,并不需要換騾子。 從一大早開始,大家先步行走了十幾里的山路,隨后在史家出事地駐留了將一個時辰,又坐馬車行了二十里,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大家都饑腸轆轆,都等著吃食。 二十斤醬rou,五只醬鴨,五條熏魚,二十斤大餅,一百個rou包子,裝了小半車掛。 眼下已經申正(下午四點),離金陵還有六十里,今天趕不及進城,這些吃食也包括晚上那頓。 大家都餓的狠了,沒有說話,都埋頭苦吃。 二斤一張的大餅,別人只能吃小半張,霍小寶拿了一整張,夾了將一斤的醬rou,做成大卷餅,一口氣吃了三個,蒼白的小臉才緩和些。 充電了! 危機解除! 霍小寶不想再體會體會這種要斷電的感覺,心中琢磨以后得隨身帶得吃食預備著,要不然還真讓人后怕。 一邊尋思是rou干好保存還是rou脯好保存,一邊又吃下一只醬鴨、一條熏魚、二十來個rou包子,霍小寶才打了個飽嗝,這回是真吃飽了。 大家已經看傻眼了。 霍小寶昨天與今天早上吃的都是粥,比旁人多吃三、四碗,對比也沒有那么明顯,今天都是干糧,對比就十分明顯了。 霍小寶自己吃了六斤餅、三斤醬rou、一只醬鴨、一條熏魚、二十來個rou包子;剩下十三人,全算上吃六斤餅,四斤醬rou、一只醬鴨、一條熏魚,三十個包子。 霍小寶一個人吃的分量,與大家一起吃的相差不多了。 大家還在驚詫霍小寶的飯量,霍五已經是心疼壞了。 對比兒子這頓的飯量,前幾頓跟溜縫似的,兒子還不知道怎么餓呢。 “霍大哥,你不是星星下凡,你這是神獸下凡啊,就是那個長著吞天大口,特能吃那個!”賈代善圍著霍小寶轉了好幾圈,眼睛盯著他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兒,方得出這結論。 “二弟,又渾說!”賈代化忙呵止。 能吞天的是饕餮,那可不是神獸,是兇獸。 天色不早,大家換了馬車,繼續趕路。 等到天色差不多黑透,馬車也到了渡口,離金陵只有一江之隔。 渡口附近有個茶棚,一個老夫妻經營,是給過江客人歇腳的。 里面已經有兩桌客人,大家便也卸了騾車,進了茶棚。 十幾口人進來,分坐了剩下的三張桌子。 小老兒提著熱水上前招呼,霍五便要了茶水,才提了借爐子熱吃食之事。 小老兒痛快應了,霍五便叫石頭幾個就熱吃食。 等到熱騰騰的rou包子、大餅、醬rou、醬鴨、熏魚端上來,滿棚子都是葷香味。 霍五見吃食寬裕,拿了半斤醬rou給了小老兒做答謝,喜得小老兒忙不停躬身作揖。 旁邊兩桌客人坐不住,紛紛側目。 待看到滿滿兩大盆吃食時,就有人湊上前來,想要出錢買些。另一桌的客人見了,也跟著上前說項。 霍五并沒有直接作答,而是看向賈源。 “買給大家的吃食,當然由霍五哥做主!”賈源忙道。 霍五點點頭,對那兩人道“我們這吃食也不富裕,不過這遇上了,都是緣分,就一桌勻你們十個包子、兩斤醬rou、一只醬鴨。至于價錢幾何,還需問我這位兄弟,都是他在前頭置的。”這一句,是指著賈源說的。 兩人歡喜謝過,又跟賈源詢價。 “包子十文一個,醬rou兩百文一斤,醬鴨一百五十文一只。”賈源道。 兩人也無異議,各自拿了七錢銀子出來,拿了吃食離開。 南山村諸人,都被這價格嚇到了。 “賈二弟,是不是米價又漲了?”霍大伯忙問道。 “嗯,說是前幾日一斗米兩百錢,一日三漲,今天已經到千錢了。” “這……這可怎么好啊……” “霍大哥放心,這是江北的價格,等過了江就好。因春旱的緣故,金陵米價也比往年略高,可也不過斗米七、八十文。” 饒是賈源如此說,大家再吃東西的時候,都帶了猶豫小心。 霍小寶下午吃飽了,這才過了兩個時辰,還沒怎么消化,就只吃了兩個醬rou卷餅,飯量倒是沒有那么惹眼。 旁人不知,只當小寶愛惜吃食才不肯多吃,有樣學樣,都是吃了半飽就放下了筷子。 “明早就過江了,又不缺吃食,省這幾口干什么?rou都熱了,都吃了,壞了才叫人心疼。老虎、石頭,你們接著吃。”霍五皺眉道“二郎,清小子也別放不開嘴,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被霍五說了這一遭,大家都看向霍小寶,儼然要隨霍小寶行事。 霍五的聲音都柔和了幾分。 “小寶,別心疼吃食,那兩口東西夠干什么的?再吃些,要是餓壞了你,可不是叫老爹疼死?” “這孩子,恁地懂事!” “小寶不吃,我們也不吃。” “寶叔吃,妞妞給你拿包子。” “……” “……” 霍小寶眼見如此,還能說什么,繼續吃吧。 又是一張卷餅夾rou,開吃吧。 旁人跟取得什么勝利似的,原本忐忑擔心的神情都變了,歡歡喜喜地開始第二輪。 不知是心情好胃口就好,還是想著物價貴,以后怕是沒有機會吃這么多rou,大家還真是敞開了吃。 滿滿兩大盆吃食,竟吃了個精光。 旁邊兩桌客人,這才明白霍五說的那句“吃食不富裕”是什么意思。 這都是一群大肚漢啊。 他們沒有人從頭看到尾,自然也不曉得這最大的大肚漢是個小少年。 在茶棚里瞇了一晚,等到天蒙蒙亮,渡口就來了渡船。 霍家這一行還帶了史二叔遺骸,行船走馬最忌諱這些,少不得與船老板說清,直接給付了一艘新船的價格,才談妥當。 分了三撥,才連人帶騾車都運到對岸。 這里并不是金陵城的官渡,而是距離金陵城還有十來里路的一處野渡。 大家又下船上車,行了十來里路,來到了金陵城外。 江南安逸,金陵城又是頂頂繁華之地,匯聚了不少小商小販,這些人買不起城里的房子,就都在城外落腳。 熙熙攘攘不少人,兩側鋪面齊全,城外竟是半條買賣街。 “史家那邊如何說辭,還得尋史大哥拿主意。”賈源連早飯也用不得,就同霍五招呼一聲,急匆匆往千戶所尋人去了。 其他人就在路邊尋了個攤子吃早飯。 一個rou包子三文,倒是沒有江北價格那樣高。 千戶所離這里不遠,等大家吃完早飯,又在左近溜達溜達,賈源就帶了一個二十七八的軍漢過來,正是賈源的好友史今。 那軍漢紅著眼圈,看向眾人,目光落在霍小寶身上,面露感激。 這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史今便請大家到后街一處小院子落腳。 “這是同僚置的,之前賃出去收租,前頭租客才退房不久,我交了一年租子,城里熱鬧是熱鬧,可人多宅院也小,霍大哥、霍五哥還不如就在這里落腳。” 說是小院子,屋子卻不算少。 三正兩耳的北屋,東西廂各兩間,另有兩間南屋,攏共十來間屋子。 院門開的也寬,幾輛騾車都趕進來。 史今先見了叔叔遺容,就拿著堂弟那兩封血書往城里找嬸娘去了。 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如何發葬、什么名義發葬,都要有個說辭。 賈源帶了子侄跟著史今一道走了,遠行歸家,要送孩子回家也要報平安。 院子里只剩下南山村眾人。 霍五、霍小寶父子對視一眼,都瞧上了這處院子。 要是只有他們父子兩個,城里城外沒有什么區別,遇到事情父子兩人也能自保;可拖家帶口這么些人,正要是陷在城里,霍小寶再有巨力也不敢保證什么。 別人尚可,牛大郎兄弟幾個都帶了不安。 這一路上都是跟著霍家人混吃混喝,如今到了地方,也都想著自食其力,可眼下這兄弟三個口袋里比臉還干凈,真是一個大子兒也沒有,少不得有進賬之前還得厚著面皮跟著霍家人。 霍五瞧在眼中,只做不知,對霍大伯道“大哥,咱們就在這個院子落腳吧,住著寬敞,也比城里便宜。” 霍大伯點了點頭。 霍五便隨口做了分配。 “大哥同我住東屋,他六嬸帶了妞妞住西屋,大郎他們幾個住東廂,小寶帶了他幾個侄子住西廂。” “霍五叔……我們兄弟幾個一會兒就出去找活兒。”牛大郎滿臉感激,卻也沒有說那些虛的。 “嗯,也帶著石頭他們幾個,都是成丁的大小伙子了,不說賺多少錢,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我給大家做飯。”霍六嬸忙道。 雖說都是堂親,可隔了房頭的,也沒臉吃白飯。 吃飯是天大的事,這金陵物價就算比江北那兩頓便宜,可也足以讓他們這些鄉下人咂舌。 如今各個爭著搶著做事,倒是將親人慘死、背井離鄉的悲痛都減了不少。 算下來,除了兩個孩子,只有霍小寶父子與霍大伯是閑人,可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 霍大伯年將花甲,想要出去找活兒也找不到;霍五父子那里,得了史家的饋贈,并不缺銀錢,一個大病初愈,正該好生調理;一個十二、三歲,不管多大的力氣,在外人眼中還是一半大孩子。 大家有了規劃,都有了奔頭的模樣,臉上帶了幾分輕松與期待 霍小寶看著院子里的騾車,想想里面的遺骸,真要問問大家,是不是忘了點什么,怎么就那么心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