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二華濃眉微緊，重復道：“我若不要，付你靈石做什么？”

    少女看著堆擺在攤位上的六十八塊靈石，腦瓜子還有點飄，身家豐厚的修士，早去大商行或者拍賣會淘寶了，只有窮修士才會逛小攤位，且大都愛討價還價，而眼前的這位顧客，買下的所有玉簡，予提升修為基本無關，全是些豐富見識開拓視野的雜書，且一個玉簡也沒試閱，連價格也不商討，直接就付靈石成交……眼前的這朵奇葩是哪里來的！

    交易完成后，虎二華繃著臉走人，徒留一臉迷茫的少女，抓著腦袋疑惑不解。

    給小九買完用來消遣的書籍，虎二華繼續在熙熙攘攘的攤位中閑逛，直到夕陽將要西斜時，只聽小九傳音道：“好了，老虎，我不逛了，咱們去酒樓打包一百只流光豬，然后就出城吧。”

    虎二華眉心一跳：“不是打包……五十只么？”怎么說翻倍就翻倍！

    小九冷哼一聲，不悅道：“我現在想打包一百只，你有什么意見么？”

    虎二華默默地回應：“……沒有。”

    若非小九有要求，虎二華壓根不會在人堆里待，此時終于聽到這位小祖宗說撤離，當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只是才走幾步，忽聽小九又傳音道：“等等，老虎，你將那一截烏漆八黑的東西，也給我買下來！”

    第15章 凡塵道05

    虎二華停下腳步，順著小九的提示聲望去，只見她所說的烏漆八黑的東西，是一截長三寸、寬三分、高三分之物，虎二華默了一默，然后語氣微詭異地問道：“九公主，那玩意兒……是個寶貝？”

    這個，這個，大概沒有誰會拿寶貝去壓……攤布角吧，會被用來壓攤布角的東西，應該是廢到不能再廢的廢品吧。

    小九神秘兮兮地笑道：“問那么多干嘛，趕緊先給我買下來，要是叫別人搶走了，看我不撓花你的臉！”哎呀，過目不忘的本領，可真是好呀，時隔六百年，她居然一眼就認出，與當初她砸開鳳凰蛋一模一樣的東西，原來這玩意兒，壓根不只一截噢。

    虎二華抽搐著嘴角，心里腹誹道：誰會去搶用來壓攤布角的廢品……

    流動型修仙者的統一擺攤造型，是在青磚廣場上鋪一層攤布，再將欲售賣的物品擺在攤布之上，每件物品旁邊都有一個小牌子，其上標注著這是何物、以及何價出售，有顧客停在攤位前時，攤主便忙著做買賣，若是攤位前無人問津，攤主大都閉目打坐。

    之前，只要是小九想買的東西，虎二華在看完標價之后，直接就甩靈石付賬，然后拿東西走虎，整個交易過程，幾乎不用浪費唇舌，至于買這個壓根沒有標價的東西嘛……

    虎二華屈膝壓低身子，指著孤零零躺在攤布角之物，問頭發花白的老道士攤主：“這東西怎么賣？”

    白發老道瞅了瞅虎二華所指之物，面露苦笑道：“不瞞道友，此物是老道五十年前無意中得到的，研究揣摩了許久，也摸不透它有何功效，在攤位上擺置多年，亦無人識貨買去，唉……這東西留之無用，棄之可惜，老道便拿來壓攤布用了，道友既有此一問，想是知道此物有何來歷了？”

    虎二華輕輕‘噢’了一聲，語聲淡淡道：“我并不知曉此物來歷，只是看著合眼緣，你出個價吧。”

    白發老道猶豫片刻，遲疑著問道：“道友愿出多少靈石？”

    虎二華目光一轉，看著白發老道攤位上的東西，開口道：“這樣罷，我買你十打中階傳音符，不與你討價還價，你將那東西當贈品送給我，如何？”

    靈石貨物兩清后，虎二華傳音給哈哈直笑的小九：“九公主，你我簽有主仆契約，便是相隔萬里之外，只要心神傳音，便可毫無阻礙的交流，何必買這些人修的傳音符……”

    小九笑嘻嘻道：“因為我想以贈品的形式，把那截烏漆八黑的玩意兒，買回來呀。”

    虎二華：“……”這又是什么惡趣味，頓了頓，又問道：“那這些傳音符做什么用……”

    小九心情很愉悅地說道：“以后咱倆用它們傳音玩嘍。”

    虎二華：“……”你個敗家玩意兒。

    離開擺雜攤的中央廣場后，虎二華抬腳邁進一家酒樓，對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的店小二道：“我要一百只烹烤好的流光豬，五十壇碧殤酒，全部打包帶走，快點。”

    一旦邁入仙途，修士便會逐漸禁食，處于煉氣境和煉神境的修士，基本都以辟谷丹為食，待進入煉虛之境，結出金丹后，修士便可徹底辟谷，不會再生出饑餓之感，偶爾的飲靈茶、品靈酒、進靈食、吃靈rou，大部分只是場合所需，或者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一般不會再有凡人似的胡吃海喝之事。

    而虎二華一張嘴，便要一百只流光豬的靈rou，差點沒嚇傻店小二，連帶酒樓中的坐客，也紛紛將目光投向虎二華，一百只流光豬加五十壇碧殤酒，可價值上千靈石呢，這是打哪來的壕哥呀，丹藥，法寶，功法，你壕在哪方面不行，偏偏壕在吃上頭，有你這么瞎壕的嘛。

    拜小九所賜，虎二華已幾乎接受一天這等好似見了鬼的目光洗禮，神色格外淡定道：“貴店到底有沒有我想要的東西？若是沒有，大爺可就告辭了。”

    差點嚇傻的店小二，忙點頭如搗蒜：“有有有有，客官稍后，客官快請坐。”

    虎二華在臨窗的桌子邊坐下，然后在外人看來，似乎是閉著眼睛在養神，實則是在給小九當解說員：“流光豬屬于最下等的低階妖獸，除了跑的略快些，其攻擊力和防御力，可以直接忽略掉，它們以各種靈草為食，rou質極為清香滑嫩，不論是烹烤煮熬，味道都甚是鮮美，很受修士的歡迎，又因流光豬的繁殖速度很快，所以也有人修專門辟地豢養流光豬，再將它們售賣給商家酒樓。”

    流光豬的攻擊和防御不值一提，強項居然是跑得快……小九不由捂肚子狂笑，直笑得虎二華莫名其妙，不知這小金龍又在抽哪門子風。

    從酒樓出來時，天色已暗，虎二華直奔青陽城的城門，小九感受著越來越多的關注靈識，唉聲嘆氣道：“老虎，你今天可是大大出名了，又有三撥人決定下手宰你這頭大肥羊了，他們說，這是機遇險中求……呀，他們察覺到你要出城，也都往城門這里來了……”

    虎二華大感無語道：“九公主，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弄這么多跟屁蟲……”

    小九撓了撓龍角，隨口道：“既然不能做到完全低調，那索性高調一些好了，老虎，你不許出手滅了他們，我想看跟屁蟲打群架……”

    虎二華：“……”

    待出了青陽城，步行離開六里地后，虎二華再度御劍飛空，飛了有一會兒后，小九掏出一打中階傳音符，放在虎二華嘴邊，要求道：“老虎，我要玩一下這個傳音符，你說幾句威脅跟屁蟲的狠話。”

    虎二華抽了抽眼睛，然后言辭粗獷道：“后頭的小兔崽子們，別再跟著老子溜達，若再不識趣，老子叫你們通通死無葬身之地！”

    小九笑贊一聲：“老虎，你這話說的真有氣派。”

    接著，將爪里的三十八張傳音符，朝虎二華后方隨爪一扔，三十八張已激發的傳音符箓，瞬間化為三十八道火光，向后頭的三十八個跟屁蟲激射而去，小九拍拍爪子，笑道：“老虎，我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傳音符，你猜猜，會有幾個人受你的威脅恐嚇啊……”

    虎二華：“……”

    “哼，區區一個煉神后境，也敢如此大言不慚！”這是某個煉虛初境修士不屑的回應。

    某個語氣慎重的煉虛初境女修道：“煉神境和煉虛境的修為，相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這人既能如此精確定位我等的行蹤，莫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過是靈識略強些罷了，吾乃煉神巔峰境的劍修，難道還砍不死他一個煉神后境的術修！”某煉神巔峰境的劍修語氣傲然道：“既然行蹤已露，何必還遮遮掩掩，直接沖上去殺吧。”

    聆聽著后頭跟屁蟲的回應，虎二華嘴角微撇，冷哼道：“一個個狂傲自大的家伙，全部找死！”

    虎二華正欲放出煉仙境的修為，將后頭的跟屁蟲全部絞殺，這時，忽聽一道悅耳清亮的聲音，似遠又似近的響起：“依本道君看，找死的是你，你這個妖修，本道君已經找你許久了，沒想到，會在此處碰到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第16章 凡塵道06

    那道悅耳清亮的聲音，并未刻意壓縮傳送范圍，故而，追在虎二華身后的三十八個人修，一律也聽到了這道聲音的自我稱謂——本道君。

    在凡間的修仙界，有資格自稱‘本道君’的修士，只有踏入煉仙之境的超級強者，他們是這修仙界中最頂尖的存在，個個都是略跺一跺腳，大地都會抖三抖的傳說人物。

    追在虎二華身后的三十八個人修，最高修為也才煉虛初境，一知曉前方有煉仙境的超級強者攔路，當即全部剎住腳下的飛行靈器，不再傻乎乎的往前沖，只謹慎的遠遠觀望，靜候其變，停下追蹤的三十八人，這時候亦不再隱匿行蹤，紛紛現出了身形，他們面面相覷的同時，無一不露出驚駭之意。

    其緣故有二。

    第一，前方攔路的煉仙境強者，并非一位，而是七位，那七股異常龐大的靈壓，絕對不是作假的；第二，在青陽城大搖大擺晃了一整天的大肥羊，特么的居然是個妖修！！！

    被七大煉仙境修士團團圍住的虎二華，眸光森冷，氣勢全開，面上無一絲懼怕之意：“就憑你們，也想殺本大王？”

    煉仙后境的白衣男修，儒雅的面容之上，笑容輕松而寫意，聲音雍閑而優雅，好似在春日里閑庭散步一般：“上一回在祁華山，若非你和那條小金龍溜得快，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此處同本道君說話？”

    煉仙中境的藍衣男修，盯著虎二華的目光更是火辣辣的灼熱，氣勢澎湃的靈壓繼續往外釋放，一副信誓旦旦的口氣道：“乖乖束手就擒吧，這回你絕對逃不掉了！”

    虎二華冷冷一笑，忽然間如鉆地鼠一般，身形直接隱沒在土里，瞬間消失不見。

    煉仙后境的青衣女修，頓時神色驚怒道：“不好！這個妖修竟會土遁術！”

    白衣男修目光一閃，嘴角的笑意倏然冷淡，寒聲至極道：“早在祁華山時，我便用天眼探查過，這是一頭水屬性的虎妖，他怎么可能會使土遁術！定是那條小金龍在搞鬼，修為不高，花樣還挺多，哼，除非他們再使用一次超遠距離傳送符，否則，他們這一回絕對無路可逃！”

    雙手對掐成法印，嘴唇一陣快速的翕動，白衣男修眉心的正中央，緩緩浮現出一只眼睛，接著又輕喝一聲：“天眼，開！”只見那只突兀冒出的眼睛瞬間打開，露出一道金燦燦的光芒。

    白衣男修眼中金芒一掃，胸有成竹的冷笑一聲：“咱們追！”

    呈透明隱身狀的小九，用細長的龍身裹著虎二華，在地底深層隨心自如的穿梭行進，細嫩的嗓音直哎哎叫喚：“哎喲喂，老虎，咱們怎么這么倒霉啊，又遇到他們這一撥人了！喂，我老爹留給你的傳送符，不是還有一枚么，要不，咱們再用那個溜一回吧。”

    被小九用透明龍身卷成粽子裹著跑的虎二華，口吻幽幽道：“沒用主人留下的特制傳送符，九公主不也帶著屬下，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來了？”

    小九在漆黑的地底下，哼哧哼哧往前沖，情緒十分氣急敗壞道：“溜是溜掉了，可是還沒徹底甩掉呀，那個穿得跟鬼似的白衣男修，他竟煉出了一只天眼，我能躲開他的搜查，可你躲不過呀，他現在正帶頭在咱們屁股后頭追呢，他祖奶奶的，我現在的修為只有煉氣中境，跑不過他的啦，一會兒就要被追上了，嗷嗷嗷……”

    虎二華目光陰鷙，戰意沸騰的冷笑道：“追上了就打！老子才不怕他！不戰而逃的是慫包！更何況，老子又不是吃素長大的，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略頓一頓，虎二華忽又輕聲問道：“九公主，你怕么？”

    聽了虎二華激昂燃燒的宣言，本來嗷嗷嗷叫的小九，改為支支吾吾道：“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虎二華靜靜道：“那你為何要逃？”

    小九略心虛的回道：“我不習慣……和人打架……”

    虎二華輕笑一聲，心里默默道，那你打我揍我不挺習慣的嘛，虎二華沉寂片刻，然后低聲嘆氣道：“九公主，你不是不習慣打架，而是不習慣……殺人。”

    小九咽了咽口水，繼續支吾含糊道：“是……是又怎么樣？”

    虎二華口吻清淡的心神傳音道：“誰不想心無旁騖的一心修仙，可是，哪里會有那么美的事，從古至今，為了爭奪通向長生之路的一線機緣，什么離奇稀罕的事情不會發生，至親反目，背宗忘祖，掠殺搶奪，陰謀暗算，無所不在……仙道從來多殘酷，有時候，你不去主動招惹麻煩，是非也常會自動找上門，如果找上門的是小麻煩，你不愿殺那些找碴的人，自有足夠的能力打發擺平，但是，倘若尋上門來的是大|麻煩呢，是你根本逃不掉、也避不開的滔天大|麻煩呢，你真的愿意坐以待斃，任由他們殺你得利么？”

    “譬如，追在咱們身后的那些人，他們可有因為你不愿殺人，而生出放過咱們的心思？若是你方才沒有本領，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咱們興許早就被大卸八塊了，在修仙界，是沒有什么退一步海闊天空的，你越是往后退步，他們只會更步步緊逼，得道飛升羽化升仙的誘惑，沒人能抗拒得了，為了這個執念和目標，他們只會不擇手段……”

    虎二華眉峰微微緊了緊，又道：“我還是那句話，羊不犯我，我不宰羊，羊若犯我，我必宰之……九公主，凡事，總會有第一次的。”

    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哪里都一樣。

    “怎么不繼續逃了？你繼續逃呀，本道君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七人之中，一個煉仙中境的錦衣女修，目光緊緊盯著躍地而出的虎二華，銀鈴一般清脆的嗓音，笑吟吟地戲謔道。

    一身棕色衣袍的老年仙修，撫著頜下的霜雪之須，笑得十分慈眉善目：“別白費力氣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盤繞在虎二華身上的小九，念咒撤去隱身之術，金燦燦的龍身倏然間浮現在七人眼前。

    看到小九現出真身，為首的白衣男修目光一熱，嘴角微翹，表情十分愉悅道：“小金龍，你終于肯露面了，本道君已經等你許久了。”

    小九開口，仍是孩童般稚嫩的嗓音，語氣卻極為凝重：“兩個月前，你們當真以為，我是怕了你們，才使用遠距離傳送符離開祁華山的么？因你們之故，已毀了我的天羅地網陣，我當時沒找你們算賬，已很客氣了，你們若再不識時務，當心追悔莫及。”

    藍衣男修冷哼一聲，目光睥睨：“虛張聲勢！難道合我等七大煉仙境修士的本領，還滅殺不了一只虎妖？擒不住你這只小幼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小九眸光微轉，再次一字一字說道：“你們修行不易，歷經多年艱辛，才有如今的境界，我再說一遍，不要再揪著我和老虎不放，識相的，趕快離開！否則，你們將會死得連一粒骨灰渣兒都不剩！”

    “你這小小孽畜，好大的口氣！”煉仙后境的紫衣男修，頓時勃然大怒了，雙眉倒立的厲聲喝道：“和這些妖獸還有什么好啰嗦的，該殺的殺，該捉的捉！動手吧！”說著，已舞動手中的寶環刀，猛然砍出一記飽含靈力的刀勁。

    小九不躲不閃，任由強韌的刀勁劈在龍身之上，七人瞧到劈出的刀勁，并未給小金龍造成半絲傷害，心中一驚，也紛紛使出最拿手的看家本領，朝不做任何防御的小九攻擊而去。

    各色攻擊靈光，沖自己毫不留情的激射而來，小九閉了閉眼，然后發出一陣清越悠遠的龍吟聲，與此同時，一道龐大瑰麗的金龍幻影，出現在半空之中。

    正在攻擊小九的七個煉仙境修士，頓時感覺到自己被一種古怪卻強大的力量，束縛的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浮現在半空中的金龍幻影，眼神冰冷，龍口大開，氣勢傲然地俯視著被束身縛神的七人。

    失去行動能力的七人，眼神中有絕望，有驚惶，有恐慌，有哀求，有懊悔……

    小九一字一字用力道：“天賦神通——吞噬！”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被小九束身縛神的七人，沒有任何抵抗力地被吸入大開的龍口之中，當獵物進入牢籠后，金龍幻影也即刻消失不見，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天地間一片寂靜。

    見識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虎二華整頭虎都傻眼了：這就……完了？

    第17章 凡塵道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