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他的臉孔,逐漸清晰。 是韓遠。 他的一只手,停留在南慕身后的椅背上,然后他緩緩附身,湊近南慕耳邊,“還是,你來選?” 他的語氣很溫和,就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導師,在教導學生。 說話時,韓遠的視線,卻直直落在了南慕胸前的炸彈上。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帶著微微的熱度,頓時激起一片顫栗。 南慕背脊僵直,渾身的每一寸都緊繃著,她抬著頭,脖子已經有有些僵硬。 韓遠的注意力,并沒有在南慕身上停留太久,顯然,他對秦靳北,有著更大的興趣。 南慕只是錦上添花,秦靳北,才是他的興趣所在。 “兩次,你錯在了同一個地方,這個錯誤究竟在哪里,你想到了么?” 韓遠轉頭去看對面的秦靳北,和渾身緊繃的南慕不同,他很放松,連語調,都是輕松而愉悅的。 余光瞥見南慕去看窗外,韓遠也循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很快,他收回視線,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看上去,反而更加愉悅了。 “這里很快就會被包圍,”韓遠說著,輕輕抬手拍了拍南慕的肩膀,那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在安撫她,讓她不要害怕。 仿佛這里一旦被包圍,應該害怕的,是南慕和秦靳北,而不是他。 “你知道,人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韓遠雖然看似在安撫南慕,可是他的話,卻是對著秦靳北說的。 “人有欲望。”韓遠的手從椅背轉移到南慕肩頭,一直沒有再放下,對于這種自言自語的狀態,他看起來并沒有不滿,相反,興致勃勃,“欲望會變成一個人的弱點,就比如等這里被包圍了之后,你知道會發生什么?” “如果你今天死在這里,陸祈或許會難過、會內疚,可是之后呢?他會很樂意替你‘照顧’南慕,所以秦靳北,你好好想一想,就算我站到窗口的位置,他會不會讓人開槍?” 說著,韓遠慢悠悠張開雙臂,向前進了一步,又一步。 霎時間,南慕臉上的表情,就這樣僵住。 她強撐著的最后一絲鎮定,轟然倒塌。 恍惚間,她想起陸祈在白板前,迅速解開兇手謎題的畫面。 從那個時候開始,陸祈就已經隱約有什么地方不對了。 他對兇手的謎題,太熟悉了。 那個情形,就好像考試的時候,遇到一道復雜難解的題目,別人都要時間去思考,或許才能解得出來;可是如果有人在曾經做習題的時候,做過相似的題目,就能夠很快解答出來。 在那之后,陸祈逐漸變成走得最早、卻來得最晚的一個,而他以前,不會這樣。 甚至不久前,當王旋熠提起兇手有可能是因為疾病停止作案的時候,向來沉穩的陸祈,竟然打碎了茶杯。 腦海里,那些場景就像快速切換的老電影畫面,充斥著她的大腦。 南慕還記得,她曾經問過陸祈,“你害怕過么,師父?” 她看見陸祈點頭,然后追問,“什么時候?” “兄弟在身邊倒下的時候。”他怕倒下的人,再也站不起來。 “也怕有一天,自己倒下。” “小木頭,懂得害怕,是好事。” 陸祈當時的回答,讓她有些意外,可是細想過后,她終于恍然大悟。 只有聰明而理智的人,才會害怕。 因為恐懼,有時候會成為人求生時的警世鐘。 唯有對死亡恐懼,才會對生存有渴望。 陸祈,那個告訴她,從她第一天叫那句師父開始,她和他的關系,永遠都不會變的男人;那個告訴勇敢的時候,也無須因為害怕而羞愧的男人。 不會是他。 不會是陸祈…… 腦子里一片混沌,南慕再看向秦靳北的時候,眼里隱隱有了淚意。 秦靳北,從進來之后,一直站在原地,幾乎沒有任何的存在感。 他沒有再向前走過一步,也沒有說話,甚至連任何細微的小動作都沒有。 他就好像,只是站在這里,可是他的意識、他的理智,在看見韓遠的那一刻,蕩然無存。 韓遠看著站在原地的秦靳北,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他眉間的褶皺。 他似乎,對這樣的秦靳北,有些不滿。 他已經開始厭倦長時間的自言自語。 這是一場重頭戲,如果變成獨角戲,未免太乏味。 乏味而枯燥。 “一個小時。”韓遠對于秦靳北這樣的反應,仿佛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