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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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幺定定的看著她,點了一下頭。 他不挪開視線,林二春很快就明白過來,“我不是要趕你走,我就是看你大步走開,叫你你都不答應,還以為你不想再跟著我了。 我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了,你生氣了是不是?以后你不想做就別做了。我們一起將這些不好的事情忘了。” 小幺依舊沒有吭聲,不過,眼底的緊張和無措卻已經散了。 果然是擔心自己趕他,林二春又心酸又覺得好笑,保證道:“以后除非你自己想走,誰也不能趕你走。我不會功夫,游水又不行,還怕被人欺負,還需要小幺陪著我給我壯膽。” 小幺面上放松了些,眸子里有以前偶爾出現過的極淡的笑意:“好。” 說完了,又補了一句,“我沒生氣。” 林二春笑道:“沒有就好。” 想起什么,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小幺,你是怎么知道那通道被人疏通了呢?”問完,怕他多心,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不想說就不用說。我就是好奇,不是懷疑你。” 那天她跟榮績都以為走到了絕路,可小幺帶他們過去的路上,幾次說過了他們能逃出去。當初他和那些神武營的人都被堵在里面,進退不得,而這段時間小幺又一直就跟著她,不曾離開過,若非確定能逃脫,他肯定不會帶她過去。 小幺搖了搖頭,道:“聞到了氣味。” 林二春聽得一頭霧水,又好笑又無奈,以后都這么交流真的好嗎?她眨眨眼,正要說話,小幺又道:“船上,天字三號那個人身上有里面的氣味。” 林二春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天字三號那個小廝是代表的五加皮酒,一定是童觀止的人。 那小廝一定是去過那兒,小幺對那里又十分敏感,能聞出來也不奇怪。 不知道是東方承朔還是童觀止他們誰清理的那密道,只要他們再往前疏通一小段就能發現那些尸體了,可惜,不知道他們為何又突然中斷了,竟被她這個原本對此一無所知的人給搶了先。 這是給她的機會,這陸家的印章和留下來的東西,合該就是她的。 她就是小家子氣,就是見錢眼開,就是貪便宜,就算知道便宜不好占,明知道會有風險,她也還是會去做,誰也不能再管著她,她也能自己管好自己。 可以隨心所欲的自己拿主意,可以憑自己的喜好來做決定,再也不用去遷就誰,這種自由的滋味里帶了點酸澀。 她并沒有時間去酸太久,沖小幺笑了笑,“我知道了,以后我們一起將那些不好的都忘了,都不提了。” 剛說完,朱守信就跟出來了,“姑娘,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老奴,烏啼山那邊雖然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不過這些年老奴在衙門里有些熟人,也能幫上一些忙。” 林二春沒馬上沖小幺擺擺手,示意他先離開。 她不想當著他的面提烏啼山密道,想要處理陸家的事情,卻又不能不提。 少年不肯走。 她只能作罷,跟朱守信先說別的,以后避開他再提吧。 “聽說陸大爺有個幼弟前日里沒了,現在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他人在哪我也不太確定,你可以去童觀止那打聽一下,有了消息跟我說一聲。” 朱守信面上一暗,很快就回道:“老奴知道了,當初陸大爺囑咐過,若是陸家出事,不得暴露跟陸家的關系,老奴自有分寸,請姑娘放心。” ~ 朱守信在當天就帶來了陸?修的死訊。 這消息是跟斗酒會的沉船事件一起傳出來的,不需要刻意打聽,好像突然間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船沉得太蹊蹺。死的人不少,童觀止又連著兩日在江面上搜尋活口和打撈尸體,動靜不小。 再加上,不少人都親眼見到了那艘肇事的紫檀木船,也給這件事增添了一層神秘又靈異的色彩。 這時候,突然傳出康莊陸?修的死訊,這個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少年郎,不知何故,沒有好好將陸家發揚光大,卻要跟家族最后的基業一起沉入江底。 一時間,已經漸漸被人遺忘的康莊陸氏,現在又突然被大家記了起來。 陸氏令人咂舌的財富,陸道遠為人的慷慨大義,陸家滅門之禍的凄涼,以及不久前康莊的那場莫名大火,那艘沉在江心的寶船,被寶船撞翻的游船,都為人津津樂道。 就是有人想捂也捂不過去。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么短的時間,消息就已經傳到了這距離蘇州府百里之距的錫城來了。 林二春雖然早就從榮績那聽說了陸?修活不成了,可這會兒消息確定了,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之死也有些唏噓。 朱守信跟她商量:“姑娘,陸小公子的棺木現在就停在寒山寺里,老奴想去上柱香,也跟你一起去蘇州府吧,也能有個照應。” 林二春點頭答應:“今天連夜出發,明早就能到寒山寺。” 從她自那密道中逃出來,已經過去兩天了,她得盡快趕回蘇州府去,趁著眼下形勢有利,趕緊處理陸家的事情。 要處理這件事情是肯定繞不開童觀止的,不用查她也知道,陸?修的事肯定是他做的,他接下來要怎么做她管不著,但她自己要做的得做了,她想名正言順的成為陸氏印章的新主人。 回去就會遇見他,正好。她覺得經過兩天的調整,自己也整理好了心情,應該能冷靜的面對他了,應該不至于一開口就是無意義的埋怨。 雖然她心里的確有怨有恨,可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像那天童觀止丟開她的時候一樣瀟灑干脆,不要太過激動,這樣只會顯得自己又傻又可憐。 ? 夜里,林二春在馬車上迷迷糊糊醒了三四次,剛到寅時,寒山寺就已經到了。 朱守信去尋了夜間執守的和尚捐了香油錢,又在寺院后院定下了幾間廂房,只吩咐小廝將馬車行李去收拾停當。也顧不得歇,就打聽陸?修的停棺處。 因為陸氏曾做過不少惠及百姓的事情,自從陸?修的死訊傳出之后,也陸陸續續有人來廟中拜祭,這和尚倒也見怪不怪,并未多問,只指了路讓他們自己去尋,就匆匆去準備做早課了。 陸?修的棺木停放在寒山寺東南角的一處清靜殿中,此時殿內空無一人,只有守靈燈里的香油尚有七分滿,香爐里有剛燃了兩成的香。 沒人看著,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朱守信神情肅穆的上了香。又圍著棺木走了一圈,無聲嘆氣。 他只忠誠于陸道遠,跟陸家其他人并沒有打過交道,在林二春找上他之前,他甚至還不知道有陸家還有人活著,等他知道的時候,陸?修又已經死了,談不上深厚的感情,他只是為陸家最后的這點血脈覺得可惜,好不容易幸存下來,卻以這樣決絕的方式死了。 朱守信燒了香紙起身,卻見跟他一道進來的年輕姑娘。正負手而立在香案前,她仰著頭凝視著殿中悲憫注視蕓蕓眾生的菩薩銅像,蒼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中似有水光滾動,無端讓人看得心生不忍。 朱守信正想勸說一句,桌上的守靈燈突然一晃,他再看過去,林二春已經垂下了眼簾,待再抬起頭來,卻是半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她神色平靜的道:“可以走了么?” 不需要他勸什么,朱守信點了點頭。 林二春大步走了出去,矗立在門口漠然看著天空的少年見她出來,又無聲的跟上了。 朱守信看著他們倆一前一后的背影,心中暗暗低估,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卻看不透眼前的這兩個。 他搖了搖頭,也大步跟了出去。 銅像前的案桌上放著厚厚的一疊《金剛經》,最上面的那張紙上字跡凌亂潦草,最后的一句字形極大,筆鋒尤重,幾個字寫得幾乎要飛起來,似發泄般的將整張紙鋪滿了,上面有兩個字被暈開了。一片模糊。 從這殿里出來,林二春跟朱守信說定了辰時碰頭,之后三人就各自回房歇下了。 林二春在馬車上雖然睡過了,可這會依舊累,倒在床上閉著眼睛,佛前香案上擺著的那張經文在她腦子里亂飛。 雖然字跡凌亂了些,她還是一眼能夠認出來,那是他寫的。 他給她寫過很多信,寫過一些從含蓄委婉,再到羞羞答答,到越來越露骨的情話,每一封她都看過很多遍,怎么會不認識他的字呢。 那金剛經,他寫了一半就扔下了,心里亂了,自然就寫不下去了。 也是,他不惜一切也想要保住和幫助的陸?修死了,他肯定特別的失望和難受,心里能靜得下來才怪。 “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默念了一遍最后那一句話,她想起清明時候,他帶她去童家祖墳,他跟童柏年說話的時候,她就看著童家祖宗的墳墓。默默的希望祖宗保佑。 過后只剩下他們倆的時候,他問她,“二丫,是不是跟童氏列祖列宗許愿了?” 而后,他摟著她笑他傻,跟她講了金剛經中的這一句,“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他說,佛不保佑人,也保佑不了人,所以只能自佑。 她在黑暗里冷冷的笑了聲,幸虧自己能自佑。 在床上翻來覆去之后。半點睡意也沒有了,屋外,已經是晨光熹微,誦經聲也停了,她干脆爬了起來,換了身利落衣裳,略收拾之后就出了門。 從女客居住的西院出去外面是一個不小的園子,園子里古樹成蔭,空氣極好,四面都是回廊,這會空空蕩蕩還無人走動,她便沿著這回廊一圈一圈的跑起來。 跑到第三圈。經過西院正對面的碑廊的時候,突然從回廊上方屋頂上跳下來一個人,正落在林二春面前。 這人一身黑衣,面上帶著一張銀色金屬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因為光線暗淡,再加上那隆起的金屬額頭投下的陰影,就連那眼睛都看不清楚。 青天白日穿成這樣,林二春直覺就往回跑,可已經晚了。 脖子上一涼,一把匕首抵在她動脈上,她喘息的時候。脖子都能觸到那利刃的涼意。 對方在她身后語氣涼森森的道:“別出聲,你乖乖聽話,我不會傷害你。現在跟我走。” 胳膊上一緊,被人拉住了,她乖乖的跟著這人走。 對方帶著他下了碑廊,往一塊大石碑走去,將她抵在石碑后。 林二春往對方身后瞅了眼,隱隱有腳步聲和喧嘩聲傳來。 這人頭也不回,只哼了一聲,壓著嗓子沉沉的道:“你是個聰明女人,最好別想什么歪心思,你我無冤無仇。我不會殺你,一會等那些人過去了,我自然會放你走,不然的話......聽到了沒有?” 林二春正要點頭,想到那匕首趕緊頓住,只嗯了聲,看來今天只是無妄之災。 “會聽話就好。”面具上豌豆大的眼孔里閃過一抹幽亮。 第209戲弄,保證讓他七竅生煙 面具男突然收了架在林二春脖子上的匕首,身體往前傾,朝著她的肩膀伏了下來。 男人突然的靠近讓林二春本能的抗拒,她皺著眉,正伸手要推開他,腰間傳來一陣刺痛。 她垂眸一掃,那人拿著匕首調了個方向,抵著她的腰,低聲警告:“你再動一下試試,下次可不就是匕首柄對著你了。要是我被人發現了,你先活不了,該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識時務者為俊杰,林二春咬了咬唇,不動了,不過還是盡量將身體往后靠,頭也往后仰完全貼在石碑上了,又將臉往一側偏了偏。 可被人用雙臂抵著。身后就是一塊大石碑,再怎么拉開距離,對方的氣息還是落在她鬢發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嫌棄被激怒了,他越發的往她面上湊過來,歪著頭。緊盯著她不放,就算偏開了視線,林二春也能察覺到對方眼中的肆無忌憚。 她心中又緊張又懊惱,只希望追捕這廝的人趕緊離開,然后他也趕快滾蛋。 這人非要跟她做對,他湊在她耳邊問:“你額頭上的胭脂痣是天生的?” 林二春懶得理會他。他嘆道:“命不好。” 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對方哼笑了一聲。 這時,從西廂女眷客房中傳來一兩聲驚呼聲,很快又被喝止住了。 不遠處有說話聲傳來,“你們去那邊一間一間的搜,跟里面的人說清楚,這是抓捕朝廷要犯。有敢包庇的視為同黨!你們兩個去守住后門,不能讓他跑了,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面具男幾乎籠著她的耳朵說話:“將我的衣衫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