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草色a免费观看在线,亚洲精品国产首次亮相,狠狠躁夜夜躁av网站中文字幕,综合激情五月丁香久久

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同生在線閱讀 - 第6節

第6節

    任何一個伙計對店東都有怨言,哈米德也不例外,他剛發泄過一長串,但這不妨礙他現在的驚訝,他淡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我還能找到什么比這個更好的工作呢,女士?”

    “……”李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試探性地說,“翻譯?”

    事實上土耳其不需要翻譯,也不需要太多文員,更不需要工人,“我們沒有那么多工廠。”

    哈米德搖著頭說,他這會兒是真起了談興,“在我的老家,所有人都在種田——這本來也是我的命運,但我——”

    “但你不想種田。”

    “是的,但我不想種田,所以我就從家鄉出來,一開始我在另外一個省,”他說了個李竺全無印象的地名,“在那里我給我堂叔幫忙,我們做——劣質服務業。”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吐出一個高深的英文詞組,這讓李竺愣了一下,他們交流使用的單詞一直都很簡單和口語化。“這是個大學生告訴我的,我們國家管這個叫做劣質服務業,它就是在社區里,為這個區域的人提供小商品。這個的收入比種田好一些,但對經濟有害,這也是他告訴我的。”

    他臉上掠過一絲迷茫,似乎沒能真的理解這背后的道理,但很快又高興起來,興興頭頭地和李竺分享他的奮斗史,“在那里我開始自學英語,我說得還可以,后來我就來了伊斯坦布爾,想做個導游——”

    當然,他沒成功,但也因為自己出眾的英語打入了旅游街內部,最后在這家店安下身,報酬不高,老板一個月打發他1500里拉,房租就要700,他和三個人合住在兩室一廳的小公寓里,房租本來可以更便宜,但他得住得離旅游區近點,“每天早上9點到晚上10點都開店,所以,基本上沒什么時間在公寓,還過得去。”

    這份收入讓哈米德成為家族之星,他每個月寄200里拉回去,足以貼補不少家用——土耳其農民也不是那么慘,哈米德家一個月平均收入也有1500里拉——不過,他家有七口人。

    而且他的職業上升空間更廣闊,“如果能干下去,我想去別的店做經理,那樣的話,也許能拿到2500,旅游旺季會有獎金,那樣我一個月就能拿3000里拉了。”

    伊斯坦布爾的房價不貴——如果你把一小時半地鐵的通勤距離,亞洲區里垃圾遍地的老舊公寓也算進去的話,哈米德給李竺看了自己的dream house照片,那里和中國人通常談論的老破小有本質區別,實際上中國大部分城市里都不可能有什么小區儲藏如此巨量的垃圾。哈米德干上十年應該能湊足首付,主要的憂慮來自于銀行貸款,以及房價上漲的預期——伊斯坦布爾當然比不上北京,但這阻攔不了海灣國家土豪的購房熱情。

    至于旅游區的一間店面,這遠超他的想象力,這里的租金比他的工資高出幾倍,哈米德搖了好幾次頭,“我們不能貪心,我們已經很好了。”

    他的確已經完成了一個社會階級的攀爬神話,也許在家鄉他也是傳說,話是這么說,但他眼睛里能看到渴望,也許這就是他格外積極的原因——這樣干下去,他一輩子也不能擁有一家自己的店,他得這樣一直干到死,沒有退休金,他該怎么生孩子?他有冒險的基因,一無所有的人當然總想拼一把,再往上走一層。

    “你會有自己的店的。”李竺說,她現在明白哈米德想要什么了,安全感會比之前更高,“只要你表現夠好,只要我們能成功,你會有的。”

    這就是她想要問的,也是哈米德想要聽的(否則他何須如此積極地訴說自己),他的雙眼放出亮光,因為她的話由于漫不經心而格外真實——這對李竺來說的確不難,對傅展也無非舉手之勞,而這亮光只一瞬又有些黯淡。

    “我真羨慕你們。”他有些悶悶不樂地說,帶有無知人對外界想象的夸大。“美國人一定都很有錢——一定都是大學生。”

    哈米德很幸運,他家族素來注重教育,他本人小學畢業,在家鄉屬于知識分子。

    但他很快又樂觀起來,“但我有的已經足夠好了,我現在的機會已經足夠好了。”

    已經足夠了嗎?李竺望著他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也許土耳其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哈米德們已經算是社會中堅,甚至可以說是帶有精英色彩,也許這個國家的未來依舊風雨飄搖,所以把一切都賭上,游走在法律邊緣,只為了一句空口許諾的機會的確算是足夠好。至少,除了它以外,哈米德該去哪里再給自己弄到一間旅游區的店面?

    “美國人也不都是大學生。”她最后只是說,“上大學對美國人來說也很昂貴。”

    這是真的,這事實更鼓舞了哈米德,他臉上燃起對未來的期望,看看表,為李竺看一眼店面深處,“他應該快出來了。”

    傅展的確已經去了很久,不過李竺知道,她表現得越鎮定他們就越安全,她喝口茶,拿出他們新買的手機看了眼,“再等等。”

    海峽的風吹過來,暖洋洋的讓人幾乎快化在風里,游客們左顧右盼地登上碼頭,臉上顯然還帶著對政變的憂慮,商販們極力想要打消的正是這點,馬路喧鬧得恰到好處,海面在陽光下泛著深藍的亮光。李竺望著海面,又看看這個年輕的男孩,她一直避免問他的年紀,但很容易看出來,他應該剛20歲。這就是琢磨一個人的副作用,了解他了以后就很難再把他當棋子看待。

    “哈米德,你喜歡你的國家嗎?”她問,這一問沒有目的。

    “當然。”哈米德卻像受了冒犯,挺起胸有些憤慨地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他在‘亞裔美國人’的眼神中很快有些心虛,但又不無倔強,看得出是真心這么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否則我們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非法移民?你也許想不到他們都是怎么談論土耳其的,對很多人來說,即使是拿美國綠卡都不想換——世界上再也沒有土耳其這樣一個國家,靠近他們的故鄉,說著我們自己的語言,還如此的安全——”

    他卡了殼,安全這個詞在當下畢竟有點諷刺味道,這讓他之后的形容詞也跟著被堵在了喉嚨口,哈米德掙扎了一會,像是也感覺出任務的艱巨——讓一個美國人明白土耳其的好,他悻悻然地說,“你不了解我們,女士,土耳其是整個海灣地區最接近天堂的國家。”

    這份自信的確刻在他的臉上,也刻在每個國民心里。李竺有些吃驚,這事實細想之下有些說服力,但又不易讓人接受,她以前從沒這樣想過,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人民生活都在怎么過。

    “hmm……”她說,想道歉,但又覺得這好像不是宮口安娜會做的事,青山亞當如果發現,一定會暗中嘲笑,也許會因此看輕她。

    茶館深處傳來一陣響動,打破她短暫的尷尬,男人洪亮的笑聲傳出,接著傅展走了出來,和老板一再握手擁抱,看來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土耳其人做生意也愛套交情,他們頂中意一邊叫兄弟一邊模糊細節,不過,無論如何,看起來這筆交易做得挺愉快,老板沒動什么疑心。

    李竺坐著等傅展過來,沖他飛了個眼色,傅展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微微掀起夾克,給她看看腰間插著的寶貴財產。

    “準備一下吧,”看起來,他的心情也很不錯,李竺更是開心得快飛上天了,這幾天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離開這國家的時機來了。”

    她當然還是不怎么喜歡這男人,太多謎團,太多困惑沒解答,但這不妨礙李竺在這一刻很想親他一口。她跟在傅展身后,“a計劃?”

    “嗯。”傅展說回中文,“他怎么樣?”

    “可以控制,只是想要錢,和他老板沒有親戚關系。”她把他留下的功課完成得不錯。

    “好。”傅展說,他回頭露出夸張的微笑,一把攬住哈米德,“我聽說你和安娜聊得很不錯,哈米德,小伙子,很好,很好——”

    哈米德知道自己終于安全了,露出忠心耿耿的微笑,“是的,亞當,好朋友,我們都是好朋友。”

    終于拿到護照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終于自由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動蕩的國度了,東京、倫敦、巴黎,北京,他們要去哪國都行,而哈米德也終于可以拿到錢了,一筆以‘安娜’的許諾足以買下店面的巨款,或者,更實際一點,他們剛才在哈米德的指點下打劫到的贓款中的一部分,又肥又可口的一部分——

    他們歡聲笑語地坐進車里,氣氛和來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幾乎沒人記得后車廂里的人體,哈米德眼巴巴地,幾乎是急不可耐地問出終極問題,“我們要去哪里?機場?”

    而傅展露出神秘的微笑。

    用開大獎的語氣,將謎底揭曉。“——愛琴海。”

    第9章 路上(1)

    土耳其通往恰納卡萊的路上

    “以前公路旅行過嗎?”

    傅展從浴室里鉆出來,身上還冒著熱氣,穿過紗門坐到李竺身邊,先抬眼打量了一下夜空,“工業不發達也有好處,這里的夜空比較好看。”

    讓人詫異,土耳其是公路上的國家,這個國家沒法移走城市里堆積如山的垃圾,但卻有發達的公路網,路況很適合自駕旅行。從伊斯坦布爾到安卡拉、卡帕多西亞、棉花堡都一路暢通,理所當然,沿著公路也就灑落著合適的投宿所,過夜大巴不會光顧那里,從一個目的地到另一個目的地,他們往往是夕發朝至,但自駕游的乘客有時會冒險開下鄉村路網投宿。有些人在棉花堡被嚇得不輕,那里集中了土耳其旅游業80%以上的騙術,不過大部分時候,公路酒店的體驗還不錯,也許沒有星級酒店那么完善,但李竺也很喜歡捧一杯熱茶,在秋夜里坐在小小的陽臺上看星星。

    “沒有。”她承認,“會開車以后,從沒那么多時間。你呢?”

    傅展看起來對公路旅行經驗豐富——這男人對什么事經驗似乎都很豐富,他給自己倒杯茶,“以前在歐洲讀書,假期會和同學開車到處跑——那時候還沒人做代購,都是到處去旅游。不過工作以后,也很多年沒這么空閑過了。”

    工作以后他都做了什么,她當然很清楚,這話題不太合適,讓她不禁想起被拋諸腦后的從前,一周時間,100多個小時,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現在被傅展提起來,那些過往才從心底泛起來,帶著陌生的泡泡,像是她已經重新出生了一遍,再回頭看,那些事都已經有了一輩子的隔閡。

    “你說……”她忍不住開口,但又不愿說完,只是悄悄收緊雙拳。你說親朋好友有沒有找他們?秦巍和喬韻,公司如何應對他們的離去?父母未必能接受他們的失蹤,但這些話沒有討論的意義,越是想念就越不能聯系,面對的敵人太強大,從安全角度來講,也許別人以為他們倆死了會更好。

    不打電話很難,但還能忍得住,更難忍耐的是上網搜尋的沖動,李竺想知道從前沒網絡的年代,背井離鄉的人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她現在才明白,如今的獨立都不是真正的獨立,就比如她,從前出那么多次差,但其實卻從沒真正離開過家,總有一部分的她留在家里,留在網絡上那些轉發和熱評中,留在被她嗤笑的黑話和流行梗里,處于期中的時候不覺得,離開的現在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這么戀家的人。

    “你說——”

    她不想思鄉太久,但下一個話題依然不方便談論:你怎么會懂得這么多,你出現在那洗手間里是故意還是巧合,那個u盤你藏在哪里?剛開始不敢問,現在不想問,恰納卡萊近在咫尺,到了特洛伊他們就能取道水路從港口進入希臘——一旦進入歐盟區,那還不是天高任鳥飛?家的距離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不想節外生枝,有些事知道太多并沒有好處,傅展打算拿u盤做什么,那幫人究竟是誰,李竺其實并不是真的感興趣。

    “你說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恰納卡萊?你以前去過那里嗎?”她生硬地扭轉話題,其實沒問的話,落在傅展眼里也等于是問了,她的小心思根本昭然若揭。

    昭然若揭,但不能說是完全看透,這女人看似淺薄,但關鍵時刻也總能讓他有點吃驚。傅展倒覺得她比從前要更有趣——雖然仍慫,但好歹多了點可琢磨的地方。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土耳其腹地。”他說,“但我去過卡利姆諾斯島——它距離特洛伊其實就幾小時航程,你會因為那距離而吃驚的。那里以前屬于奧斯曼帝國,但在巴爾干戰爭中被希臘奪回。看看希臘的海岸線,你就知道為什么這兩個國家關系如此緊繃。”

    卡里姆諾斯、圣托里尼,這一連串散落在愛琴海上的明珠是避暑圣地,也是奧斯曼帝國千年來的領土。被統治的那些年里,希臘人在伊斯坦布爾留下自己深深的印記,迄今依然可以在不少街區找到希臘風味,60年代,政府宣布驅逐所有希臘公民,他們被允許帶走的只有一個箱子,所有的記憶和財富都留在身后,但海峽不會因國家間的齟齬變寬,兩個國家依然隔海相望。島嶼間定期通航,每年夏季,希臘都會頒發為土耳其人準備的特別簽證,供他們登上愛琴海中的島嶼度夏。現在,夏天早已結束,政變后航線何時重新開放也還是未知數,但這無關緊要,yoko和park(他們現在的護照叫這個了)等得起,如果必要,一條橡皮艇也足夠他們進入希臘國土——也許就是因此,希臘政府才會頒發特別簽證,土耳其人要進入希臘實在太多辦法,堵怎么堵得住?

    “你去卡里姆諾斯干嘛?”李竺問,她的語氣一直有點吃驚,像是準備好被大開眼界,這一招能滿足很多人的虛榮心,算是她討好人的小招數。傅展看得透但還是被奉承到一點,“希臘的島嶼我只知道圣托里尼。”

    “那里游客太多了,卡里姆諾斯更安靜——我去那里是為了攀巖。”她想調節氣氛,他由著她,他們間積蓄了許多疑問沒解釋,他看得出她在胡思亂想什么,私下覺得很好笑,也認為這有助于保持權威。逃亡路上,一人做主,一人配合,這模式較有效率。

    “我不知道你喜歡攀巖。”

    “我也不知道你練過武術。”

    李竺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我們對彼此的了解還不夠深。”

    何止是不夠深,原本也就比陌路人好點,傅展想逗逗她,“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你把那個u盤放在哪……同樣的問題走馬燈一樣在她額頭上走字幕,又被她糾結地壓下去,李竺演一出精彩的內心戲給他看完了,一開口問得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喜歡土耳其嗎?”

    “目前來看,不賴。”傅展差點沒笑出來,舉起茶杯呷一口。這里的水有點苦,他們還在用當地直接打出的深井水。整個土耳其的水質都不好,堿性太高,燒開了也不能喝,在這片土地上,淡水也是寶貴的資源,明早應該在村里多買點。

    “人民是挺淳樸的,也許因為他們以為我們是美國人——土耳其人不喜歡中國人。”

    “工人和城市居民,也許,農民不會,農民基本不關心政治。”他取過剩下的那瓶礦泉水,喝一口,遞給李竺。“當然,也得感謝哈米德,他確實是個很賣力的向導,成功地讓我們接觸到鄉村的淳樸一面。”

    不淳樸的一面是什么?李竺做個鬼臉,舉起水瓶也喝一口,“也許他只是怕他需要掩蓋的罪案越變越多。”

    想到哈米德的老板,傅展唇邊的微笑變深了。“希望侯賽尼已經找到回家的路,不論如何,他至少留了一命。”

    是啊,不論如何,他們至少留了他一命,侯賽尼醒來的時候會發現自己被綁在曠野里的一棵樹邊,渾身赤裸,但,繩結不是很緊,他們還給他留了一瓶水。等他回到伊斯坦布爾,再把一切融會貫通,他們早已進了希臘境內,而哈米德也會拿到一筆足以讓他發財的報酬,他可以回家,也可以去安卡拉,甚至就留在伊斯坦布爾,畢竟,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市,而侯賽尼報警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是啊,至少留了一命。”李竺也綻開一點笑意,這女人笑起來像茉莉花,小小的,一點一點,全然不似他人的明艷張狂,但留心看,也算是有點風姿。她若有所思地摩挲著瓶口。“我們有足夠的錢給哈米德嗎?”

    “我們可以留一些現金給他當定金,讓他給我們一個帳號,余下的部分,等我們回國再支付。”傅展胸有成竹地說,他看出李竺有些許不安,“拜托,如果我們坐走私艇走,就得靠哈米德給我們找船夫,不留筆尾款,你能放心登上那艘小船嗎?”

    “……你就不怕他覺得自己再也收不到尾款了,給我們找艘漏水的船?”

    “他不會,他會相信我的。”傅展很有把握地說。

    “為什么?”

    “他怕我。恐懼比貪婪更有力量。”

    怕?怕什么?如果哈米德和船夫說好,在大海上溺死他們,拿到的錢他們平分,那他面臨的風險無非是這一艘船再沒回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太可能赤手空拳地游回岸邊,繼續找他的麻煩。這計劃對他的人身根本毫無威脅,李竺看不出他有任何理由害怕,她嗤了一聲。

    傅展不說話,就看著她,沉著臉,一直看到她額際冒出冷汗,眼神開始游移,才移開眼神呵呵笑,“你看,你明知我不會對你怎么樣,但還是怕我——這就是恐懼的力量。”

    李竺很想吐槽,看得出來,但她在忍,這女人真的膽小,慫得平庸,不像是他服務的集團總裁喬韻,底牌一對爛三也敢賭博——她根本不在乎輸,反而一直在贏。傅展有時也在想如果他是和喬韻一起被困伊斯坦布爾機場又會怎樣?

    也許根本就不會怎樣,她一開始就不會藏在洗手間里,死都要死在貴賓休息室的虛榮。看似愚蠢的決定,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最后反而會化險為夷,而他周全的考慮反而成了惹禍上身的導火索。如果說李竺是慫,那他也只能用衰來形容,因為她的慫,他就更衰,要不是和她在一起,考慮到她的感受,他說不定也不會進那個女廁隔間。

    傅展有少少遷怒李竺,她沒用得理直氣壯,u盤的事,不問就甩給他,回國后全由他處理,她也能少點麻煩。這些小心思都是人之常情,也因此更加庸俗,要像哈米德,一路慫到底也還好,她卻總忍不住想問一問,還想反抗一下自己的慫,這反而讓人更看不起,乖乖閉嘴就行了,多問什么?反正最后還不是要按他說得做。

    “……我怕你,就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怎么樣。”

    “什么?”

    “沒什么。”

    聲音低低的,傅展一開始是真的沒聽清,她也慫得快,很快欲蓋彌彰地大聲否認,這很李竺。傅展回味一會才聽明白,又不禁啞然失笑。

    也不是全然如預料中那么慫,時不時還是能給點驚喜,意外的犀利:他會不會對她怎么樣?原來她也不是沒猜測,如果在機場,她要拆伙,如果在逃亡中她表現不好——他會對她怎么樣?

    這句話,說得幾乎有點挑釁,即使用低低的音量來含糊,用低垂的肩膀來遮掩,這依然是挑釁,傅展也被激起興趣,仔細地審視李竺:她哪兒藏著的膽子?

    真看不出來,就像是看不出她會武術,身手居然還可以。李竺看著就是人們俗稱的白蓮花綠茶婊的樣子,細眉細眼,瘦瘦小小,長相清秀,說不上多驚艷卻很有氣質,細看不能說不美麗——她很會裝模作樣,本質的庸俗被掩飾得很好,光看外表,還是有點賣相。

    樓下有人在走動,是哈米德,老板拿著橡膠水管從外頭走回來,隔著窗戶同他聊天。這是間典型的土耳其民間建筑,土黃色的二層小樓,花磚窗,墻體很厚,隔熱保溫,屋里懸著掛毯,村里的宣禮塔在放睡前禮拜的唱經聲,不過哈米德和老板都沒什么反應。旅館老板和城里人往往不那么虔誠。

    土耳其的夜空真的很美,這一整條路都沒有光污染,夜車開在路上,除了車燈以外能看見的是滿天的星光,還有路兩旁煙草地搖曳的影子。在悠悠的唱經聲里,聽著哈米德和老板大聲的談笑,聞著廊下飄來的水煙味兒,月光混雜著星光不由分說地悶頭砸下,這場景能醉死文青,任何一個人的美貌都會在這浪漫的氛圍里得到加成,傅展的審視味道漸漸淡了,他斜著眼看李竺,李竺也看著他,兩人心里都動了一下,但又不約而同地露出哂笑:算了吧,和他/她?

    “……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氣氛有點松動,李竺就又有膽子說話了,照舊是低低的,不敢看他。

    “誰?”

    “哈米德。”

    當然他們并不能立刻兌現諾言,這是個問題,但傅展感覺李竺說得并不只是這些,她對哈米德的現狀抱有歉疚,對他充滿熱情地投入到這場冒險中的絕望,以及他蘊含著巨大風險的未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個熱情的向導,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融入到團體中,全心全意地為他們考慮,這段旅途沒他會少很多便利,而庸俗的人的確很容易被這種虛假的溫情打動。

    “斯德哥爾摩患者指望的就是這種憐憫。”他說,沒有和李竺爭吵的意思,“你對他的現狀感到愧疚,為什么?你希望看到什么,像是哈米德這樣的青年未來擺著無限的可能性,他可以做服務員,進工廠,上夜校,做水電工,社會上永遠有無數個職位招賢似渴,沒學歷也不要緊,只要他肯出苦力又足夠聰明,賺得不會比小白領少?你覺得社會就應該這樣子,所有的年輕人都該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他沒有擁有這樣的好條件,所以作為精英,你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和愧疚,像是你沒盡到你的義務,他的世界才會這樣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