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見見你的主神么？”

    【主神拒絕與你見面。】

    “……那他什么時候才能和我見面？”

    【抱歉，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蘇蘭兩手握著杯子，嘆了口氣：“算了，桌子上的這些是什么？還有地上的珠寶，是給我的獎品？”

    【是的，你可以隨意選擇，帶回現(xiàn)世使用，數(shù)量不限。】

    【桌子上的是金手指，可以幫助你完成接下來的任務(wù)。】

    蘇蘭挑眉：“這么大方？你家主神叫財神爺嗎？”

    【……不。】

    蘇蘭笑了笑，說：“我開玩笑的。其實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和快穿系統(tǒng)打交道，上次那個才叫麻煩……那個系統(tǒng)就是一個擺設(shè)，全程都是主神和我溝通，他還是個不滿一歲的胖小子，任務(wù)的主題也很奇葩，叫‘小蝌蚪找mama’，每次都讓我喜當(dāng)娘養(yǎng)人家不要的孩子，任務(wù)結(jié)束后的獎品是一堆嬰兒用品，最可怕的一次給了我一個嬰兒人偶，半夜會爬床叫mama，差點沒嚇?biāo)牢摇?/br>
    【我很想同情你，但是抱歉，辦不到。】

    蘇蘭：“謝謝了，我也不要你同情，就是想找個人吐槽。”撿起一張‘力大無窮神力卡’，她猶豫了片刻，又問：“無名，你可以找別人完成任務(wù)嗎？我并不是很愿意整天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里。”

    【你是主神指定的人。】

    “叫他重新指定一個。”

    【抱歉，無能為力。】

    “……”

    蘇蘭苦笑，揚起手里的神力卡，意興闌珊道：“那我就要這個了，留著下次任務(wù)的時候用。”

    【好的。】

    “我還有一個要求。”蘇蘭的語氣堅決，沒有協(xié)商的余地：“至少給我留一個星期的時間，我需要回到現(xiàn)實世界。”

    【請稍等，我現(xiàn)在就請示主神。】

    “……”

    蘇蘭一肚子的氣：“所以說主神就在你旁邊？你讓他自己來跟我說啊，主神又不是不能和人接觸，上次的胖小孩主神不是和我說話了嗎？為什么非得選我？我要這一堆金手指和金銀珠寶有什么用，現(xiàn)實世界里，我根本走不出自己的公寓，根本用不到……我不是一個正常人，你們知不知道？”

    【你在現(xiàn)實世界的情況，與任務(wù)無關(guān)。】

    【另外，主神拒絕與你溝通。】

    “……”

    【請不要辱罵主神，他心里苦，謝謝。】

    “……難道我不苦？？？”

    【請示完畢——答案是可以。】

    蘇蘭還來不及說話，周圍的一切陡然虛化，她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

    城市開始下雨。

    今天是周末，蘇蘭早上打了電話給楚修，約他來家里見面。

    即使分手，她也希望能當(dāng)面道別。

    從楚修的城市過來，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蘇蘭從早上等到了晚上九點，楚修沒有出現(xiàn)，手機(jī)也沒響過。

    她走到公寓樓下，站在最低的一級臺階上。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珠氣勢洶洶地迎頭砸下，她的臉上水痕交織。

    蘇蘭緩緩蹲了下來，抱住自己。

    五年異地戀，早該知道的，不會有結(jié)果，也不能怪他。

    蘇蘭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她的記憶只能追溯到七年前，一醒來就是在自己的公寓里。

    具有基本的常識，可是沒有過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只有窗口的明媚陽光照進(jìn)來，在墻上形成流動的光芒，一道道金色的線條聚攏又散開，最后形成了兩個字。

    ——蘇蘭。

    這也許是她的名字。

    更加絕望的是，只要一離開這棟公寓樓，她就會昏迷，再次醒來的時候，又躺在臥室的床上。

    只要她感到饑餓，桌子上就會出現(xiàn)豐盛的食物，口渴了，面前就有水，想要衣服、化妝品、手機(jī)、網(wǎng)絡(luò)……也都會離奇的愿望成真。

    漫長的，單調(diào)的，詭異的人生。

    停滯的時間，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容貌。

    生命中唯一的色彩，就是曾經(jīng)住在隔壁的少年。

    他叫楚修，是個大學(xué)生，見到他的第一面，蘇蘭靜止的心臟開始跳動，愛上他像是烙印在血脈中的本能，像吃飯喝水般的自然。

    可是楚修畢業(yè)了，他老家有需要照顧的老人，他不能留在這棟公寓里。

    于是開始了長達(dá)五年的異地戀。

    其實早該結(jié)束了，是她一直在強(qiáng)求，放不開手……現(xiàn)在又被奇怪的系統(tǒng)纏住，上次還好，不過是給人養(yǎng)養(yǎng)孩子，這次卻要和陌生的人戀愛，甚至結(jié)婚生子。

    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淋了一個小時的雨，蘇蘭終于拿起手機(jī)，撥通了通訊錄里唯一的聯(lián)系人。

    透過雨聲，楚修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蘇蘭。”

    簡單的兩個字，不知為何，蘇蘭卻難過得無法呼吸，一只手緊緊攥住，掌心有血珠子沁出。

    “修。”她的聲音在顫抖：“你……很忙嗎？”

    楚修說：“在開會。”

    蘇蘭苦笑：“周末從早開到晚，不能打電話？”

    楚修就不說話了。

    蘇蘭死死咬住嘴唇，不想發(fā)出嗚咽，緩慢的，艱辛的吸氣，痛苦的吐出……抬手抹了一把臉，手上觸到溫?zé)岬乃銎痤^，透過模糊的視線，望著路燈下清晰可見的雨絲……

    良久，蘇蘭說：“分手吧……”深吸一口氣，依舊痛得撕心裂肺，語氣卻異常平靜：“約你來，也只為了當(dāng)面說出口。現(xiàn)在想想挺不應(yīng)該的，來回三個小時的路程，就為了這點小事，還好你沒來。”

    電話里沒有聲音。

    于是，蘇蘭又說了一遍：“分手吧。”頓了頓，輕聲道：“修，謝謝你……謝謝。”

    ——謝謝你，曾給我黑白的人生帶來了色彩，給我晦暗的生命帶來一線光明。

    幾個破碎的字說完，終于崩潰，泣不成聲。

    只有夜色和雨聲相伴。

    不知哭了多久，再次抬起頭來，顫巍巍地放下手機(jī)，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

    對方早在兩個小時前掛斷通話。

    蘇蘭閉上了眼睛。

    *

    眾神之巔，蒼龍王宮。

    虛空中有一面巨大的鏡子，鏡面映出寂寥的雨夜，女孩單薄的身影孤單的蜷縮著，整個人如從河里打撈上來。

    青色長袖下露出一截蒼白的手，指尖凝著無盡的心疼，輕撫鏡中女孩的長發(fā)。

    半晌，廣袖落下。

    男子轉(zhuǎn)身，走下一級級玉石臺階，衣角劃開凌厲的弧度。

    “無名，帶她進(jìn)入下一個世界。”

    【您答應(yīng)給她一個星期的時——】

    “立刻。”

    【……遵命。】

    男人面無表情，狹長的眸凝視自己的指尖。

    似乎能透過虛無，感受到她濕透的發(fā)絲，微微的顫抖。

    多少年了，總是這樣……

    男人牽起唇角，唇齒之間盡是苦意。

    總是，見不得她哭。

    【番外（一）此去經(jīng)年】

    等你真的踏進(jìn)了社會，你才會發(fā)現(xiàn)，象牙塔中的你活在一廂情愿的世界中，很多事不過一葉障目，很多人早已面目全非。

    *

    楚修曾經(jīng)以為，畢業(yè)回國，他已經(jīng)踏上了社會，然而很久之后，當(dāng)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公司成功上市，當(dāng)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高樓大廈，他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從楚少爺?shù)匠偅徊揭徊剑嗌倨D辛，只有他知道。

    唐蕓變了，不再是那個哭著對他說，只要有他在就足夠了，只要他回到她身邊，她愿意放棄一切的女孩。

    她不理解他的忙碌，埋怨他沒有時間陪伴她，連吃頓飯都會中途放鴿子。

    公司一點點壯大，他越來越忙，她的不滿變成了明目張膽的指責(zé)，愈加刻薄。

    直到有一天，唐蕓靠在門邊，冷眼看著他穿上皮鞋，突然冷笑了一聲，語氣涼薄：“楚修，別以為你演技有多好，把所有人都當(dāng)傻子耍，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我全都知道……哈，你還沒死心？就算你老板當(dāng)?shù)谋瘸翗谴螅鹃_的比他成功，你以為蘇蘭就會回到你身邊？”

    他抬起頭，在曾經(jīng)深愛的姑娘眼里，看到了無盡的冷漠和諷刺。

    那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落荒而逃。

    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