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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胭脂斗在線閱讀 - 第97節

第97節

    湘依人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她想過,再不濟就是繼續回到鐘粹宮去呆著,為什么要到杳無人煙的延禧宮去?那可是老繡工和年邁的老太監養老住的排云殿只隔一道墻的地方,聽人說,向來關押的都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嬪。她懷了孩子不敢沾沾自喜的居功,但也不代表能隨意的被發配到冷宮去吧?!

    湘依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薄怒。

    凝香見狀譏笑道:“怎么?看來湘依人是口是心非啊,適才還說但憑咱們皇后娘娘做主,這會子就不肯屈尊降貴了?那可千萬不要勉為其難啊,延禧宮也不是什么人想住就能住的。”

    湘依人惶恐道:“嬪妾不敢。”

    上官露微微一笑:“好了,別慌。本宮知道你想什么。關于延禧宮有很多傳聞,但傳聞就是傳聞,又豈能當真?!大多并不屬實。事實上,要找一個既清凈安逸,讓你住的舒適的地方,又要離永壽宮和鐘粹宮近,方便你走動的,除了重華宮唯獨只有延禧宮了。本宮總不能叫華妃給你騰地方吧?或者你想去和華妃擠一擠?”

    “最重要的是……”上官露意味深長道,“陛下當年是在延禧宮出生的,延禧宮于陛下而言,意義重大,你明白嗎?”

    湘依人一怔:“陛下竟……”

    上官露接著道:“這件事不是機密,但事關孝慎皇后的聲譽,多年來沒人提及,你知道即可,不要大肆宣揚。你只需明白一件事,你無論如何要保住現下腹中的胎兒,因為自從謙妃和本宮一連失了兩個孩子,后宮不能再遭遇意外了,否則士氣受損。”

    “是。嬪妾一切聽從娘娘的安排。”湘依人激動地嘴唇都有些發顫。

    “那就好。”上官露和藹道,“你如果今日還不嫌乏的話,可以順道去永壽宮看看太后,你有今天,少不了太后的提攜,做人不能忘本,你去謝謝她很應該。”

    湘依人喜出望外道:“是。”隨即屈膝行禮,退出了永樂宮。

    凝香望著她的背影道:“要說她也是個單純的女子,隨便幾句話就信了,怪道會教太后利用,拽在手心里捏的死死的。其實是個忠心的孩子,可惜有些死心眼。”

    “人人都以為她是太后的一步好棋。”上官露摘掉手上的金護甲道,“本宮今天就要廢了這步棋。”說著,移步到熏籠前,伸出手來烤了烤,“這么也說不對,太后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從她對陸碧君的態度就可以看出她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女人在李永邦跟前長眼的,只是忌憚著我,才不得不親自送出去一顆棋,誰知道這顆棋子懷孕了,她連陸碧君都容不下,又怎能容下她?這姑娘能活到今天也是命大。唉,太后這人呀……不精于棋道也就罷了,還沒什么良心,更無藝術修養,就算不是在宮里,我也不屑得與這種人結交。李永邦從前會看得上這種女人,可見眼光和品味有多差!”

    凝香撲哧一聲,過會兒認真道:“永壽宮最近肯定會有動靜,奴婢這就派人去盯著。”

    上官露輕輕‘嗯’了一聲,反手拆下頭上的步搖,青絲驀地墜下,她站在熏籠前漫不經心的捻出一綹秀發,隨即揮手一割,幾根發絲輕飄飄的掉進了香爐里,炭火蓽剝,很快就燒的無影無蹤,她于是懶洋洋的往榻邊走去。

    第88章 旮旯穢

    從永樂宮出來,湘依人直奔永壽宮。歡歡喜喜的,像回娘家一樣。

    只是不再好似以往那樣可以長驅直入,而今要等人進去通傳,太后因為在歇中覺,還刻意讓她等了一會兒,她身旁跟著的兩個丫頭漸漸都有些耐不住了,她卻是絲毫不以為然。

    待太后歸整完畢,終于從屏風后轉出來,湘依人忙上前請安:“嬪妾見過太后,太后千歲,鳳體康泰。”

    太后沖她勉強一笑,不咸不淡道:“你今日怎么有空來了?”

    湘依人還跪在那里,淑蘭心里暗暗一嘆,這孩子還真是實心眼,開口提醒道:“太后,湘依人有喜了,地上涼,怕是對身體不好。”

    太后‘哦’了一聲:“瞧我這腦子……來!快起來!近來可好嗎?你走后呀,哀家跟前就沒個知冷知熱的,一個人無趣,成天介發呆,眼看著人都要傻了。”

    “太后快別這么說。”湘依人由阿菡扶了起來,道:“嬪妾其實一直想來看太后,就是沒個由頭,今天也是得虧了皇后的旨意,才能大大方方的過來,嬪妾雖不能時時刻刻的侍奉在太后身側,可對太后的心是一成不變的。太后若是不嫌棄,嬪妾以后還是天天來。”

    “今時不同往日咯。”太后嘆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凡事當以龍嗣為先,為陛下開枝散葉,到不到我跟前來盡孝,不急于一時。”

    湘依人難掩臉上的笑意:“多謝太后體恤,嬪妾能有這孩子,全賴太后的提拔,以后叫他一起孝敬太后,聽太后的話。”

    太后聽了不做聲,只抿唇一笑,問及之后住在哪里,獲悉是延禧宮,臉色頓時一變。

    淑蘭在宮里年資頗長,很會察言觀色,太后芥蒂的當然不是延禧宮,而是湘依人位份如此之低,又是宮女出身,居然母憑子貴,可以一個人獨居延禧宮,哪怕延禧宮素來傳聞不祥,也還是逾矩了。忙開口道:“奴婢這廂里恭喜湘依人了,延禧宮是好地方,陛下登基前建重華宮時,一并修繕了延禧宮,耗時費力,可見陛下對湘依人很是看重。”就盼太后看在皇帝的面上,投鼠忌器,別急著對湘依人下手。

    太后瞟了她一眼,冷不丁道:“是嗎?”

    淑蘭立刻跪下,瑟瑟發抖道:“奴婢錯了。”

    “你有什么錯?”太后面無表情道,“淑蘭你在宮里當差多年,人脈甚廣,萬萬是錯不了的。”

    淑蘭以首叩地:“奴婢是太后的奴婢,太后若是認為奴婢錯了,奴婢就是錯了。奴婢多嘴了。”

    湘依人一時間有些尷尬,她還是奴婢的時候,她大可以為淑蘭求個情,可是出了永壽宮,手就不能伸的那么長了,因此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太后揉了揉太陽xue,鈴鐺兒伺機道:“太后可是乏了?”

    太后道:“是啊,可真是奇怪,哀家這頭疼的厲害,歇了午覺也不頂用。莫不是近日宮中有什么邪祟吧?”

    湘依人渾然不覺其中話里有話,關切道:“太后您頭疼嗎?嬪妾替你按一按可好?”

    太后笑著擺手拒絕了,阿菡見她依舊那么不知趣,十分的無語,和幼蟬兩個人勸著她還是讓太后休息吧,趕緊帶著她告退了。

    出了永壽宮的大門,阿菡扶著湘依人在雪地里走,與幼蟬交換了一個眼色后,道:“小主,奴婢也知道您和太后感情深厚,是旁人不可比的,可這個時節,雪天路滑,小主您懷了龍胎,要是摔了哪里可怎么好?小主想給太后請安,不妨等過了這一段時間,小主看意下如何?”

    湘依人不悅的望了她一眼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與太后從前可是睡過一張榻的,那時候光景不好,主子有油餅吃,我只得吃粗糧,主子舍不得我,與我一人半張,我和主子豈是一般的主仆情誼可比的過?再說了,沒有主子,也就沒有今天的我。”

    阿菡愁眉苦臉道:“可有些人就是只能貧賤相依,不能共富貴的。”

    湘依人真動氣了,甩掉她的手,氣道:“越說越過分!這是你一個奴才該說的話嗎?我要是回了太后和皇后,你這條命還要不要?”

    阿菡也是替她不值,太后今天擺明了是甩臉子給她看,結果真是狗咬呂洞賓,阿菡委屈的哭道:“是,奴婢知錯了,小主您千萬別和奴婢一般見識,奴婢年紀還小,往后再也不會說這樣的混賬話了。”

    湘依人悶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適才在永壽宮里叫你們等那么一會兒,你們就不耐煩,從前我跟著主子,主子要是看戲,我就是在她身旁站一天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張口閉口敢背后就敢議論主子了,真不知道尚儀局擺著干什么用的,你們這樣的貨色也敢送到我這頭來,擺明了是糊弄我。”說完,大步流星的獨自走在前頭。

    兩個丫頭忙跟上,殊不知一下子走的太急,在雪地上滑了一跤,阿菡和幼蟬心底連連叫苦,所幸并無大礙,但是皇后知道了,還是派人來再三叮囑令她好生安胎,不可再到處走動,湘依人只得打發苓子去永壽宮與太后告罪,說是暫時不能日日到她跟前請安了。

    鈴鐺兒剛給太后沏好了一杯茶,太后用碗蓋輕輕撥了撥,曼聲道:“竟沒得摔死嗎?運氣倒是不錯。”說著,氣的將茶碗往地上一扔,‘砰’一聲粉身碎骨,“還說要到我跟前盡孝,呸,一轉眼就蹬鼻子上臉了,跟我裝蒜?!”

    “太后息怒!”鈴鐺兒跪下去收拾殘局,從前太后身邊得力的有彩娥,淑蘭,她一心想要鉆營到太后跟前去,卻苦于總沒機會,后來彩娥飛上了高枝,她也想著有機會可以復制一下彩娥的老路,但太后的火氣越來越大,比如淑蘭僅僅是昨天多說了一句,就被罰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現在下半身都沒知覺了不說,膝蓋也是黑紫黑紫的,沒個三五天下不了地,只能在值房里躺著了,鈴鐺兒的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因為而今太后的身邊只剩下她可以當心腹了,但她已經不愿意當心腹了。

    太后突然俯身將她扶了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親切道:“哀家看的出來,還是你這個孩子對哀家最忠心。唉,可惜別人與你不同,有了今日便忘了昨日,是哀家看走眼。”

    鈴鐺兒虛虛一笑道:“太后何須嘆氣,奴婢對太后忠心那是再自然不過得,而且不單有奴婢,整個永壽宮上下對太后都是忠心的,就連湘依人……她也并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太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哦?你倒是知道哀家說的是她!從前也不見你為她說一句半句的好話,怎么,她成了依人,你就不敢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