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沈洛挺直身子往前走,淡聲道:“我又不恐高,有什么怕的?” 話沒說完,腳下的步子已經變成s形。 北雨大笑,跑上前扶住他:“不是不恐高么?” 沈洛語氣仍舊平淡:“本來就不恐高。” 北雨覷了眼他面如白紙還嘴硬的模樣,越發(fā)好笑:“那為什么走路都走不穩(wěn)?” 沈洛道:“那是因為我早餐吃太少,低血糖犯了。” 北雨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低血糖。” 沈洛道:“你不知道的事多著了。” 北雨快被他這傲嬌的模樣逗樂,扶著他到一處長椅坐下,從包里拿出水遞給他,隨口問:“好玩嗎?” 沈洛喝了口水,淡聲道:“沒意思。” 北雨嗤了一聲,也不知道剛剛是誰要玩兒的! 兩人正說著,卻見不遠處,程素素抱著睡著的小飛船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小飛船已經五歲,被沈洛養(yǎng)得白白胖胖,對于纖瘦的程素素來說,分量絕對不輕。她抱著他顯然很吃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面帶微笑,神色滿足。仿佛抱在懷里的是稀世珍寶。 當然,孩子對母親來說,從來都是無價之寶。 程素素走過來,北雨趕忙起身讓她坐下。 “玩得太興奮,休息時就睡著了。”她將小飛船放在腿上,又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 剛剛說完,小飛船已經醒過來,迷迷糊糊看清狀況,趕緊從她身上跳下來,又把外套還給她,小臉板著道:“這么冷,要是感冒了怎么辦?趕緊穿上。” 他小大人的口氣逗笑了北雨,也讓程素素差點紅了眼睛,她趕緊穿上衣服:“小飛船說得是。” 小飛船看她穿上衣服,臉上表情才放松,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朝沈洛道:“爸爸,我想去買熱飲喝。” 沈洛點頭:“行,我?guī)闳ァ!?/br> 父子倆去了飲品店,留下兩個女人坐在原地等著。 北雨看了眼一大一小的背影,笑著隨口道:“看得出來小飛船內心很喜歡你,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叫你mama。” 程素素也笑:“想到我這個mama過去缺席的幾年,我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彌補。” 北雨沉默了片刻:“我聽沈洛說過,你也是不得已。” 程素素似乎有些意外:“他不恨我嗎?” 北雨搖頭:“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事,但沈洛自責大過怨你。他幾天還說如果阿航看到你和小飛船其樂融融,應該會很欣慰。” 程素素聽到這兩個字,眼圈一下就紅了,喃喃念了兩遍,笑著道:“我和阿航還有韓敬是大學同學,阿航屬于天才那類,比我們小了三歲。剛上大學那會兒,他才十五歲,跑來對我表白,我覺得他就是個孩子,怕打擊他,就告訴他等他成年了再說。大學幾年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卻沒再說這件事,我也只當他是個一時興起的孩子。哪知等他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再次表白,說已經成年喜歡我這件事可以重新認真談了。那幾年我們上課下課吃飯幾乎天天在一起,不知不覺我已經動心,見他如此誠摯,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說到這里停頓下來,如同在回憶美好卻一如不復返的往事,哀傷中帶著甜蜜。 北雨想起沈洛照片中,那個卷發(fā)的漂亮大男孩。 程素素繼續(xù)道:“我和阿航在一起七年,從國內到美國,感情從來沒有因為時間而變淡。他年紀比我小,是典型的科研宅,為了讓他專注學業(yè)和科研,事事都是我照顧著他,而他對我從來一心一意。后來他留在大學做科研,我也找到了高新的工作,拿到了綠卡。然后我懷孕,他向我求了婚,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哪知我生下孩子不久,阿航忽然說他要和沈洛他們回國自己做民營航天,我本以為他只是開個玩笑,幾個nerd回國創(chuàng)業(yè),還是這種領域,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沒想到他是認真的,不久就辭了大學的工作,我當時很生氣,說如果他要回去,我們就分手。我們吵了好幾次,我見他心意已決,一怒之下,將小飛船丟給他離家出走,為的就是讓他后悔,然而他還是回了國。我當時又生氣又難過,哪怕每天都在想他想小飛船,也賭氣不去找他,覺得無論如何不應該在這件事上退讓,我覺得以我們的感情,他應該很快會妥協(xié)回來。哪知一年之后,我沒等到他帶著小飛船回來,而是忽然聽到他因為實驗事故身亡的消息。” 她說到這里,忽然埋頭痛哭起來:“如果當初我跟著他回來,一切就可能會變得不一樣。我因為賭氣,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他不過是想做自己夢想做得事,哪怕所有人都不認可,我也應該支持他的。” 北雨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聽沈洛說過,得知沈遠航過世的消息后,程素素精神崩潰,所以過了這么久才來找小飛船。 她自己人生經歷簡單,除了高中那點荒謬事,幾乎是平平穩(wěn)穩(wěn)地活了這么多年。雖然沒有成為小時候幻想過得瑪麗蘇主角,但也未曾嘗到真正的人生艱辛,就連開個網店,不過幾年也小有所成。 就算早就泯然眾人,但也不得不承認,其實上天很眷顧她,甚至還給她送來了沈洛。 所以她想象不出如果自己遇到程素素這種事,會怎么樣? 大概不會比她狀態(tài)好多少。 即使她自認樂觀灑脫。 “jiejie,怎么了?”小飛船拎著兩杯熱飲走過來,看到程素素埋頭似乎在哭,皺眉奇怪問。 程素素趕緊擦了擦眼睛,抬頭看向他,笑道:“沒事,mama就是有點想爸爸了。”頓了下,又補充,“你的親爸爸。” 小飛船想了想照片上的那個卷毛爸爸,將熱飲遞給她,好整以暇道:“爸爸在天堂肯定也很想念我們,我們要開開心心,他才會放心的。” 程素素破涕為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小飛船說得沒錯。” 北雨轉頭看向沈洛,她神色里有少見的正經嚴肅。不是因為沈遠航和程素素的故事,而是這個故事本身,以及故事里的沈洛。 自從兩人重逢,他整天除了帶孩子,似乎無所事事,因為有攝影收入倒也沒有生計之憂。北雨知道他的專業(yè),也知道他在nasa工作過,但是對他回國做民營航空這件事,絲毫不知,他沒提,她也沒問過。 聽程素素說到這里,她想起前幾日她問他有夢想嗎?他回答得是“沒有了”,而不是“沒有”。 沈遠航不被程素素支持的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也是沈洛的夢想。 而因為沈遠航的意外,他也已經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家里太吵,碼出來的東西沒法看,昨天就斷更了一天。今天開始終于清靜了,會有雙更,恢復正常日更到完結。 61、親近 回程的路上,小飛船啃著程素素做的小熊餅干, 自然而然地挨在她身邊。雖然還是不算太熱絡, 但短短幾個小時, 母子關系確實已經算是突飛猛進。 程素素對此特別開心, 傍晚回到家后,邀請沈洛北雨吃飯, 兩人假裝征求了下小飛船的意見, 小家伙十分傲嬌地點頭:“行吧!爸爸天天做飯也怪累的。” 程素素和韓敬一起做了一大桌子菜, 大部分的菜肴都是就著小孩子口味。 一頓晚餐,賓主盡歡,尤其是程素素, 那張向來帶著點憂愁的臉,第一次由衷地開心,看著小飛船的眼神, 好像都快融化了一般。 而她身旁的韓敬, 嘴角也一直微微彎起,顯然是因她的開心而心情愉悅。 在程素素所說的故事里, 韓敬的角色一筆帶過。然而北雨知道, 在沈遠航和程素素悲劇的結局中, 這個從容穩(wěn)重的男人, 是她最后的救贖。如果不是這個男人, 恐怕程素素無法從沈遠航離世帶來的打擊中恢復。 人活在世上,總歸要向前看的,也才能不辜負另一顆真心。 小飛船今日也十分開心, 在隔壁雖然努力維持他的高冷萌娃人設,但回到家后,就開始聒噪不休,拉著北雨和沈洛說個不停,說在游樂場玩了什么,哪個項目最好玩諸如此類。 雖然他沒有提mama二字,但這些話語中都有程素素身影存在。 太興奮的結果就是,到了十點多他才上床睡著。 北雨和沈洛總算松了口氣。 冬天的夜晚,最美妙的地方自然是被窩當中。 北雨先洗完澡,躺在床上剛剛吹干頭發(fā),沈洛也已經從浴室出來,她拍拍床邊的位置,示意他上來。 待他剛剛坐在她身邊,她就湊上前親了他一下:“這些日子因為小飛船的事,我們好久沒有……” 她話未說完,沈洛便點頭打斷她:“是好久沒做過了。” 說著伸手探進她睡衣內,卻被一巴掌拍開:“我是說咱們好久沒怎么聊過天了。” 沈洛好整以暇坐好:“聊天?是詩詞歌賦還是人生哲學?” 北雨笑:“誰給你聊這個!” 沈洛斜眼看她:“那你要聊什么?只要不是娛樂八卦,我都奉陪。” 北雨佯裝隨意道:“今天素素姐跟我說了她和小飛船爸爸的事。” “哦。”沈洛從床頭滑下來半躺著,似是對這個話題沒什么興趣。 北雨道:“他說小飛船爸爸是因為實驗出意外身亡的。” “嗯。”沈洛閉上眼睛,淡淡應道。 他皮膚白皙,睫毛黑長,在燈光下,整張臉如玉石般光潔美好。 北雨戳了戳他:“我聽說你們之前回來是想做民營航天,那就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對不對?” 沈洛默了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只是曾經想做的事,現(xiàn)在再看回去,很可笑。” 北雨想了想:“意外事件在科研領域時有發(fā)生,不能因為沈遠航的意外,就把整件事否定。” 沈洛閉上眼睛,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不是因為阿航,是因為我認清了自己。”他頓了頓,“我只是個別人口中的nerd,除了能在設備完美的實驗室做點中規(guī)中矩的實驗,根本就沒其他長處,這件事確實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 北雨笑道:“誰說你沒其他長處,你聰明又長得帥,會攝影會做飯,堪稱完美,這樣的nerd,給我再來十打。” 沈洛轉頭看她:“十打?” 北雨趕緊笑著搖頭:“我想要十打也沒用,因為我的洛神是世界獨一無二的。”說完,被子下的手開始作亂,“而且這里也是長處。” 沈洛將她的手捉住,翻身壓住她,輕笑:“這個我倒是承認。” 冬日寒冷的夜晚,窗外寒風大作,屋內卻一室春色。 兩個人鬧了一陣,停下來時,都是薄汗?jié)M身,氣喘吁吁。 沈洛將北雨摟在臂彎中,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梳理她的頭發(fā)。 兩個人享受了半響這靜謐的安寧,沈洛先開口說話:“你真得覺得我有那么好?” 北雨睜開眼笑盈盈看向他:“無與倫比。” 沈洛道:“不覺得我看起來像個異類怪咖?” 北雨挑眉:“為什么要和別人一樣?我就喜歡你的與眾不同。”她趴在他肩頭,“不管別人怎么看,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沈洛看了看她,伸手將臺燈關掉:“睡吧。” 兩人相擁而眠,各有所思。 自從游樂場之后,小飛船和程素素逐漸親近。 開始是接受她送的小點心,然后是三天兩頭就在她家里吃飯,到了周末,還讓她單獨帶他玩兒。 直到十二月末的一天,程素素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巷子口等他放學。小飛船沒見著人影,松開手就跑到程素素家門口。 敲門后來開門的是韓敬,看到站在門口的小家伙,柔聲道:“小飛船,你mama生了病,所以沒去接你放學。” “mama生病了?很嚴重嗎?”小飛船面露擔憂。 韓敬搖頭:“不是很嚴重,睡著休息一兩天就好了。” 小飛船背著書包往屋內鉆:“我要去看看mama!” 他在韓敬面前從來沒叫過程素素的mama,不知何時已經說得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