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旁邊的爛仔即刻松開彭震霖沖上去,卻被肌rou男一腳踹翻。 葉芝森瞧著不良仔快要窒息的臉色,太陽曬得他閑閑說道,“放開啦,不至于弄死個廢料,還得上警/署喝茶。” 肌rou男聽從地松開,將人丟出去,“滾!” 地上的爛仔爬起扶住他,兩人一邊回頭放著狠話,一邊結伴跑走,就像tv里的播爛劇情。 樹影下的彭震霖靠住鐵絲網,看著葉芝森取下煙向自己走來,先扶正了他的眼鏡,又按住他肩膀說,“衰仔,有錢交保護費,不報班學拳擊?” 天父好忙的,未必聽到你禱告,還是自己救救自己吧。 說完,他笑了笑,同一旁的肌rou男上車走了。 可能葉芝森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話,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彭震霖后來真沒去讀大學,跟了一個大佬混社團,簡直打開天性,又狠又好運,大佬引薦他給周陳駒,從此就做周老的副手。 彭震霖上一次見到他,是兩年前,周老手癢要打牌,湊不夠人頭,叫陳宗月到家里吃飯,順便陪他打打牌。 當晚,彭震霖上了牌桌,左右邊一個是周老、一個周老的小太太,對面的葉芝森,彼時已是笑面老虎的陳先生,四人坐在廳中摸牌。 周老搓了幾下麻將牌,想起對陳宗月介紹道,“這個是震霖,幫我做事的,年輕人腦子動得就是快,有他在啊,我省了不少心,也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陳宗月眼也不抬,盯著桌上的牌微笑道,“每次您裝可憐說自己老了,接著可就要胡牌了。” 周老大笑著把牌一推,“被你識破了,大四喜!” 幾輛轎車堵在氹仔橋上,一起曬著日光浴,彭震霖為首的一方人進退維谷。 陳宗月到底在澳門頂著多個好頭銜,不免要為交通治/安考慮一下,隨即對彭震霖說道,“給你兩條路選,回去告訴周老,明早我去拜訪他,或者我現叫人把你們扔進海里。” 彭震霖只頓一刻,仍舉著雙手往后退了幾步,再退向不遠處的轎車旁,垂下手臂繞到車門后,坐進去,這一邊的人馬也沒放下槍,直到確定他們不再有威脅性的舉動。 黃鸚望著那兩輛深灰的轎車調頭駛離,才醒來就遭遇這一出,有點愣愣的出神。 陳宗月轉身回到駕駛座,瞧了一眼她犯懵的表情,沒有說什么,驅車行進。 “周老是……”黃鸚頭腦細胞仿佛復蘇,努力回想著錢丞說過的,“李佳莞的爺爺……還是外公?” “都得。”陳宗月說的粵語,又換普通話解釋道,“佳莞父親入贅的周家。” 黃鸚急急地提醒他,“李!” 陳宗月不明白,“嗯?” 她把眉毛一皺,嚴格的‘規定’道,“是李佳莞,不是佳莞。” 叫人名字省略掉姓氏,還真是格外親切,她惦記這件事好久,終于有機會‘糾正’他了。 黃鸚吸了氣側身瞪著他,“笑什么,你記住沒!” 陳宗月老老實實應允,“記住了,陳太。” 她馬上一愣,就開始掩著嘴巴笑,剛剛發生什么也與她無關,不在意,沒心沒肺的。 陳宗月漸漸收了笑意,斟酌片刻,出聲道,“明日帶你去周家,所以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黃鸚歪下腦袋,困惑的眼睛望住他。 而他望著前路,說,“……你是周老的孫女。” 二十年前,周陳駒的女兒與李月私奔,藏身在尖沙咀附近的大廈內。這一棟大廈多數是做‘按摩’生意的店,情/色/廣告占據入口和樓梯,還有幾間非/法旅館,住著都是偷/渡客。 等周老派來的人找到他們,他的女兒周秀珍已經大著肚子要生了。這么巧,同一層樓的旅館里有一個孕婦也要臨盆,她的丈夫是偷/渡過來賭博的,而她挺著肚子過來抓人。 這一對滋生麻煩的夫妻,就是黃浩天和鄧娟。 周秀珍半暈不暈的躺在床上,沒辦法抬人下樓,怕出點什么意外,只好帶醫生進破舊的大廈。連生產的時候,周秀珍也不忘記囑咐著,隔壁屋那名孕婦是她的好友,一定要幫她接生。 兩個產婦一生生到深夜,仿佛是一年到頭,大廈最熱鬧的一天,中午還有‘按摩’小姐一旁出謀劃策,晚上又各忙各的生計。 黃浩天抱著自己剛出世的女兒,心有險計,因而心亂如麻,一次又一次翻看女兒臀后的小塊胎記。 這時的黃浩天欠下一大筆賭債,若不是被妻子生產絆住,他已經跑路了。但也正因此,他得知了這些日子里,常與他們往來的年輕夫妻身價不菲,似乎是哪個富豪的千金。 黃浩天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妻子,對懷里的女兒喃喃道,“爸爸想讓你過得好,你不要怪爸爸……等你長大,爸爸就會來找你!” 趁幾個男人在另一間房,黃浩天摟著孩子,閃身進了周秀珍的房間,床上的女人昏睡。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女兒,抖著手抱起了周秀珍的女兒,躲回自己的房間,背壓著門,差點將孩子捂死。 可惜,黃浩天再也沒能實現這個承諾,在逃債的路上,他被人砍得皮開rou綻,血都染透了整張急救病床。 鄧娟坐在醫院走廊,心灰意冷,目光呆滯,也不愿意喂啼哭的孩子奶/水,也不愿意想丈夫為何在臨死前,一直念著胎記的事。 第41章 41 一路上, 黃鸚眉頭未松的焦思苦慮,不發一言,駕車的陳宗月沉默且冷靜,沒有打擾她。 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比如,那天在陳家大門外, 鄧娟反常的行為。黃鸚能夠推測出一點端倪, 卻不敢想象自己真的與李佳莞‘交換人生’了。 李佳莞之所以莫名其妙的針對她,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個冒牌千金, 但有一點,她應該是不知道的——陳宗月有意圖的害死了她的父親。 不對,現在是黃鸚的父親了。 難怪陳宗月和那個叫李月的男人有仇, 還可以對李佳莞那么好,原來真正的仇人之女不是她。 又記起了偷偷摸摸告訴她這些事情的錢丞, 黃鸚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合著他們都清楚她的身世, 只有她一個人頭上套鼓, 蒙在鼓里。 到達氹仔客運碼頭, 周圍停著一輛輛酒店載客的大巴士,在渡輪接連碼頭的橋上,一邊是卸貨的工人往下走, 一邊是拎著行李的游客往上走。 一時竟不知該生誰的氣,還是該替自己憂心,黃鸚神不定的從車里出來,被車門檻絆了一下, 膝蓋直接就磕到地上。 旁邊伸來有力的手撈住她胳膊,將她扶起,塞進車座里,雙腿擺在車外。陳宗月半蹲在她身前,輕輕拍掉她膝蓋上的石沙子,吹了吹擦出的血痕,才抬頭教訓她,“腦袋里在想什么,下個車都能摔一跤?痛不痛?” 她腦袋里裝有一桿天平,一端放著那些亂七八糟自己都不想去梳理的事情,另一端僅僅放著陳宗月這個人。 此刻嚴重偏移。 只要陳宗月是愛她的,其他就統統見鬼去吧。 黃鸚目光灼灼的瞧著他,對他說出一句,“我不想見這個周老,我害怕……他不讓我們結婚怎么辦?” 陳宗月略出意料地把眉毛一挑,轉瞬又笑了。 黃鸚猜到他不想讓她知道全部的事實,要她做一只受制于自己的金絲雀,卻還自覺自愿的取悅他。 若說黃鸚是心似琉璃的女孩,那不恰當,應該說她的壞是一塊剔透的玉石,壞得讓人賞心悅目,欣然接受,比阿諛奉承、曲意逢迎要厲害多了。 回到坐落于九龍的豪宅,穿過房間帶著小客廳和梳妝室,黃鸚往床上一倒,搭乘渡輪的時候,她站在露天甲板上望風,曬得有些中暑了。 陳宗月來到床邊坐下,叫她坐起來,喂了她一瓷勺的藥,家里沒有糖果,用方糖代替。她含了一會兒,喉嚨里已經沒有了苦味,就吐在他遞來的勺子上。 兩人的衣服都沒換,掀開被子鉆進去。陳宗月摟著她,若有所思的說,“我也不想你去周家,可是不把你帶在身邊,我更不放心。” 周陳駒可以派人攔下他的車,就能趁他不在的時候,上門綁走她。 黃鸚想不到這些,只感覺到他語氣里對自己的疼愛,仰住頭吻上他,手摸到他褲頭的拉鏈,輕車熟路的解。 陳宗月的掌心從她背后,滑到她埋進褲縫的手上,帶著她套/弄了幾下,脫/掉她裙下一層棉質的遮覆,搬起一條細/腿/放到精壯的腰上,他扶著自己進去一半,就翻到她身上。 他含住黃鸚頸間的皮膚,壓到她快喘不上氣,稍稍撐起身就往里挺,她的頭皮也酥,無力地推著他,高高抬起下巴吟了聲,雙/腿不由自主地纏上他,配合他慢而深的侵/犯。 周家建在地高人稀的半山區,比起歐陸風格的豪宅,這里是要仿古一些,進門就是雕花木的屏風,擺得花都很燦艷秀麗,家具又是西洋化,但不怎么突兀。 黃鸚見到了傳說中的周老,他滿頭白發,眉毛也是白的,戴著副眼鏡,笑起來也沒有金色的門牙,反而是一口潔凈的牙齒,不像老人。他說著,“你就是黃鸚吧?” 未等到回答,周陳駒就笑著朝她招手,“可算是見到你了,來來來,到爺爺這來坐。” 黃鸚沒有即刻上前,而是回頭看向陳宗月,他微微頷首,她才走到周老身旁。周陳駒并不在意她的疏離,與她和陳宗月之間的關系,如同所有慈祥的長輩一樣,親切的問了問她在上海的生活。 可黃鸚在跟他的對話中,發現他幾乎掌握了自己二十年來的成長軌跡,這一點,估計就沒多少長輩辦得到了。 一個面頰圓潤,身形卻苗條的女人走進來,齊肩的電燙卷發,雞油黃的吊帶衫,米色的包臀中裙,在家里她也穿著高跟鞋。黃鸚以為這個女人就是周秀珍,可能保養的好,才顯得年輕,就像三十幾歲似的,頓時倍感緊張。 這時,周陳駒饒有興意地拾起一本相冊,翻開,指著一張照片給她說,“這個是我的女兒,她照這張相的時候,是同你一樣的年紀,這眼睛、鼻子,還真像……” 周老高興地講述著舊照片的來歷,黃鸚也輕松了些,因為旁邊沙發上坐的女人不是她生母。 聊了有一會兒,周老合上相冊就對一旁的女人說道,“佩玲,你帶黃鸚到處逛一逛,我有事同阿森講。” 翁佩玲從沙發里起身,過來挽住黃鸚的胳膊,嘴角笑出兩個梨渦。 沒有逛到哪兒去,只是坐在對著室外泳池的小廳里。翁佩玲撿起桌上的煙盒問她,“不介意?” 黃鸚搖了搖頭。 她捏出顆煙粘在唇上,甩開打火機蓋,吐出一口煙霧,“黃小姐……” 翁佩玲捏下香煙,朝走廊望了一眼,在警惕著什么,對她說道,“我跟周老都有六、七年,雖然知唔多,但有件事想同你講個醒……”她傾身向黃鸚,聲音又壓低幾分,“小心陳先生,當初牽扯進害他家人慘死的,他一個都沒放過。” 做事那么絕的人,不可能有例外,況且她還是李月的親生女兒。“如果不是查出了佳莞的身世,恐怕她早就死了。”說完,翁佩玲靠回椅背,香煙放回唇間,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 可不料,黃鸚別的都不問,只問,“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翁佩玲一愣,說道,“畢竟你都是周老的血脈,我只是不忍心……”她頓了頓,“信不信由你。” 在周家用了一頓拘謹而豐盛的晚餐,離開時,周老對著黃鸚笑道,“那就說好了,后天去看賽馬,不許放我這個老人家鴿子。” 黃鸚點了點頭,就跟著陳宗月走了。 等黑色轎車駛離周家大門,翁佩玲拍拍周老的肩,說,“您吩咐的,我都同她講了。” 翁佩玲還覺得那些話,好像對她沒什么影響,卻不知是真讓黃鸚如鯁在喉。不過,她憂慮的倒不是自己的人身安危。 亮起的玻璃吊燈,照著偌大的門廳,黃鸚不再往里走,輕聲說著,“陳先生,陳宗月……” 陳宗月疑惑地轉身望著她。 “你不說的事情我就不問,我裝聾裝啞都行,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對我是什么樣的感情?”黃鸚執著的問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然而,陳宗月接下來的這一句,讓她的自我催眠徹底失效,“不是說困了么,上樓洗個澡,早點休息。” 黃鸚心里難過的一塌糊涂,站在原地不動,“我從來,從來都沒見過李月這個人,要是你恨他,我可以天天詛咒他在地獄都過不好!”哪怕這個人是她的父親。 為了陳宗月給予的獎勵,她可以是極端恐/怖/分子,要讓任何與他作對的人不得好死。 “他做了什么都不關我的事,不是我的錯啊……” 可陳宗月望著她的眼睛,突然間變得漠然且冰冷。 “被你猜出名字的hyman呢?” 她說得很對,她是無辜的,她有什么錯呢。 那么,他的弟弟又何嘗不無辜,他又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