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這是王雨。

    “真的？”這是黎四伯。

    “她現在連我都不認得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黎川道。

    “怎么會這樣？”王雨有些難過了。

    “醫生怎么說？”黎四伯又問。“晶晶還會想起來嗎？”

    黎川搖搖頭：“醫生也沒有把握。”他再次看著黎四伯和王雨道，“四叔、四嬸兒，我今天請你們過來，是有事相求。”

    “你這孩子，有什么事就直說，我跟你四叔一定幫你的。”王雨道。

    黎川略略垂眸：“我想讓晶晶永遠不要響起過去的事，以前，她傻了，我覺得那是對她最好的。現在，她失憶了，永遠不要想起來過去那些事，才是最好的。”

    黎四伯沉默了。王雨一愣，但馬上明白了黎川的話，也沉默了。

    “的確，想不起來對她才最好。”黎四伯嘆了一聲，“你想讓四叔四嬸兒怎么做?”

    “四叔、四嬸兒，家里就拜托你們了，爺爺那里也拜托你們了。我已經通知羊叔，家里所有的用人全部更換，這件事也要勞煩四嬸兒你了。”黎川道，他如今必須堵絕一切讓黎晶可能會想起過去的可能。

    黎四伯和王雨都明白他對自己meimei的一片良苦用心，如今，因了袁昕眉的事，黎川跟老爺子的關系更是惡化，黎四伯便道：“家里那邊有我跟你四嬸兒，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對晶晶提起過去的事。還有你二叔二嬸那里，也交給我吧，四叔跟你保證，讓你二叔一輩子都不敢對晶晶提過去的事。”

    “你媽知道晶晶的事了嗎？”王雨問道。

    黎川搖頭。

    王雨想了想：“這事，還是由我跟你媽去說吧。晶晶是她女兒，前前后后的事，她總要知道。之后，照顧晶晶的事，還要落在她身上。”

    “謝謝你，四嬸兒。”

    王雨進去看黎晶了，黎四伯這時才道：“阿川，就算我們不讓家里人說，但在九原知道晶晶的事的人，你又能堵住他們的嘴嗎？”

    黎川看向黎四伯。

    “或許，完全換一個地方，才能讓你meimei重新開始。”

    她已經忘記了一切，已經算是重新開始了，那么就完完全全換一個地方，徹徹底底地開始新的人生。

    “四叔的話，我會考慮。”黎川怔了一下說道。

    王雨抹著淚出來，大概是感嘆黎晶命運的悲慘：“阿川，我這就去看看你mama。”

    黎四伯去黎家布置和協助羊叔去了，王雨則去看望馬曉珍。黎川就等在母親的病房外，隱隱約約能聽到黎四伯母的聲音，但他母親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聲音：“大嫂？！”之后又斷斷續續的，“……我老公和大嫂……”之后又是長久的沉寂，似乎是被聽到的“真相”弄得不知所措了。

    黎川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跟母親說，一是因為黎晶一直昏迷著，馬曉珍也在住院；二來便是父親跟馮培的那段舊事。母親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大嫂不僅是舊識，而且還是舊愛，馮培甚至為父親生過一個孩子。他不知道母親知道后，會做如何感想，是否又能接受得了。很久之后，才又聽到病房里有動靜。似乎很急切的樣子，王雨還勸著：“三嫂，你小心點兒，別急。”

    之后，馬曉珍就坐著輪椅被推了出來。她的胳膊和腿都還沒好，打著石膏，跟黎川倒真是“母子配”了。

    “媽。”黎川叫了一聲。

    馬曉珍急急過來就緊緊攥住了他的手：“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有沒有哪里受傷啊？”

    “媽，我沒事，meimei醒了，我們去看看她吧。”黎川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

    病房處，王雨推著馬曉珍進去。

    馬曉珍一看到女兒的臉。就不忍不住地掉下眼淚來。

    她萬萬沒有想到，把她女兒害得這般慘的竟然是大嫂馮培！差點兒害死她兒子的也是她大嫂！是她一直覺得可親可敬的大嫂！她想起兒子曾經問過自己從前是不是就認識馮培，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天，馮培來找她老公時，兩個人之間那點“不尋常”，本來她是感覺到了什么，可后來，疑慮就消失了。她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公跟大嫂之間還有過這樣一段舊情。而馮培都是因為這一段舊情才瘋狂地報復她的孩子。一個傻了，一個做了輪椅……

    馬曉珍輕輕用手握住了女兒的手，眼淚就啪啦啪啦掉下來。黎晶一下就醒了，看到有個女人抱著自己哭。她立刻抽回了手，陌生地看著馬曉珍。

    “晶晶，我是mama啊，晶晶！”馬曉珍撲過去就抱住了女兒，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跟滂沱大雨一樣，哇哇地哭起來。

    黎晶的神情依舊愣愣的，但過了一會兒，她就慢慢抬起了手，輕輕摟住了馬曉珍：“mama……”

    王雨眼睛也有些發澀，她轉過頭看著病房外的黎川，沖他點了點頭。

    黎川望著抱在一起的母親和meimei。神色微動。

    白錦從車上下來時，已近傍晚。

    天上織滿了錦云，紅彤彤的一片，似是某個畫師恣意而點，絢爛著天空。落日的余暉灑在海面上，如同鋪就了一層金紗。

    海浪滾動，涌動著浪花撲倒岸邊，又急急退去，留下一些細小的貝殼和沙礫。

    傍晚的風有些涼，滾動的潮水沖過腳旁，看著都帶著一層涼意。

    白錦踏上了軟軟的沙子，將額前吹亂的劉海兒撥開。遠遠地，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面朝大海而坐，如同一幅至美畫卷。

    他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她卻不知為何一定要來這里。

    白錦緩步走去，腳步落在沙子上發出細微的聲音。直到她走到他身邊，他都像沒有發覺一般，一直望著遠處漸漸沉淪海際的夕陽。

    白錦用手輕輕捂住了他的眼：“猜，我是誰？”

    “小諾。”他嘴角略略翹起。

    她移開手，故作生氣：“那我走了。”

    “走了，我就不告訴你我的秘密了。”黎川依舊笑著說。

    她看著他，感覺他眸光都是碎金晃動，她伸手掐著他的臉：“你還有秘密瞞著我？”

    嗯，他心中最大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