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他們沒有別的選擇,這也是在寨子里時,羅湛給他們分析了一通后,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 幕后之人的目標(biāo)是青山寨的大伙兒,得知他們被抓后,不日就要問斬,對方一定會忍不住拍手叫好,恨不得立馬見到他們?nèi)祟^落地。 這個時候,若是傳出證人“反水”、矢口否認(rèn)青山寨眾人是兇手的消息,把當(dāng)日自己被人收買以及對方口音不像是本土人等有理有據(jù)的事實一同放出,來一出反轉(zhuǎn),證明青山寨眾人這一次是無辜的,再有意放出可以免去死罪的言論…… 如此一來,盼望著蘇大他們被處死的幕后之人一定會坐不住,好不容易把他們送進去了,對方怎么可能容忍他們還有活著出來的可能? 所以只要證人一死,來一個死無對證,便可以堵死“蘇大”他們的出路。 楚恒這邊只要做好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屆時便可以來一出請君入甕。 羅湛原本沒打算讓他們用青山寨的名義被抓,因為山賊這個名號太過招人恨了,頂著這樣的名號,就算他們這一次是無辜的,也沒人會同情他們,百姓們只巴不得他們立馬完蛋,再也沒法子為非作歹,殘害無辜之人。 蘇大卻一針見血地指出:“可是如果不用青山寨的名號,那幕后之人不一定會上鉤。” 羅湛點頭表示認(rèn)同:“的確有這個可能,所以我們要讓幕后之人主動相信,被抓的就是你們。” 蘇二急吼吼地問:“要怎么做?” 羅湛神色從容:“這也不難,可以從那些尸體入手。見過尸體的除了兇手本人,便只有發(fā)現(xiàn)并且處理了那些尸體的我們,把這些細節(jié)統(tǒng)統(tǒng)對上,七分真三分假,虛虛實實,他們自然就會信以為真了。” “……”好、好像很有道理。 羅湛點到即止,寨子里聰明人很多,不需要他逐條逐例地說那么透徹。 沒想到最后卻是楚恒不同意:“就用青山寨的名號。” 他說的擲地有聲,目光深深地從每一個蘇氏兄弟的臉上掃過,沉聲反問道:“這‘惡匪’的名號,你們背了快二十年,背夠了嗎?” 有些事情,雁辭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行。世人欠他們的東西,他楚恒來給! “百姓口中那些字字誅心罵你們的話,聽夠了嗎?” “隱姓埋名、藏頭露尾、不能用真面目示人的日子,你們過夠了嗎?” “……”眾人被問的啞口無言,蘇朗縮了縮脖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深怕他家舅舅大人的怒火燒到他頭上來。 羅湛倒是很自在,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楚恒借題發(fā)揮,一副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就是要還你們一個公道的樣子,深覺有趣。 無言以對中,蘇大輕咳了一聲:“……大哥,其實沒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這些年我們都還挺快活的。” 楚恒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你閉嘴,我還沒說你呢,把朗兒從小拘在這山上,成為他人眼中的小山賊頭子,你對得起他嗎?” 被戳中死xue的蘇大:“……” 他原本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現(xiàn)在忽然被如此一指責(zé),恍然大悟地反應(yīng)過來,他家朗兒確實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聊城,要不就是成日里往山里跑,要不就是和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混在一起,真的是委屈他家小祖宗了。 蘇大看了眼一臉懵逼的兒子,大義凜然地挺起了胸膛:“大哥你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我們都聽你的!” 蘇朗:“……” 親爹哎,你完全被舅舅他老人家牽著鼻子走了啊,好歹也問下我怎么想的吧? 不過……山賊這個名號是不好聽,能夠洗白還是洗白了吧,免得哪天被人捉了想喊冤都沒處去。 這么一想,蘇朗頓時又縮回了羅湛旁邊,然后就被對方捉住了一只手捏在手心細細把玩了會兒,修長的手指旁若無人地滑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蘇朗趁著眾人不注意,曲指撓了撓羅湛的手心,動作充滿了挑逗,臉上卻一臉無辜。 本來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不要臉了,沒想到他老婆比他還不要臉。對方直接將貼在他這一側(cè)的另一只手從短褂的下擺探入了自己的后背,手指還隱隱有向臀縫下滑的意味,對著他的臀rou肆意揉捏。 繃緊了臉的蘇朗悄無聲息地瞪了他一眼,手上也暗暗用力掐了他一把。 羅湛垂眼,從蘇朗的角度往上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雙眼睛里彌漫著的星星點點的笑意。 很好看,也很迷人。 楚恒瞥了眼這對一天到晚黏黏糊糊的小夫夫,沒點破,只繼續(xù)說道:“很簡單,我要你們出一個人混在假扮你們之人的隊伍里,和我對簿公堂,洗刷這些年來外人加諸在你們頭上的罵名。” “對簿公堂?”蘇七玩味地嚼了嚼這四個字,一馬當(dāng)先道,“這事兒好玩,讓我來。” 他明白楚恒的意思,無非就是配合他,通過他們倆一唱一和地把這些年他們搶的那些人的真實身份都揪出來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清楚。 蘇三看了眼旁邊之人,見這人一貫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樕铣霈F(xiàn)了一抹躍躍欲試的神色,也懶得多言,隨他去了。 仔細想來,這人的確是最合適的。蘇大肯定不行,沒有讓大當(dāng)家親自出馬的道理,蘇二易沖動,他自己和老四人懶話少,其他人要么嘴笨,要么記性不好,要么就是自己也一頭霧水…… 很自覺的,沒人跟蘇七搶這個活兒干。 楚恒和蘇大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xù)道:“一旦你們山賊的嫌疑被洗清了,幕后之人自然會坐不住,此時再傳出李氏一案也另有隱情,那么不用我們再多做什么,他們自己就會自亂陣腳。” 蘇朗哦了一聲,一副終于聽明白的樣子,他忍不住開口道:“只要他們?nèi)滩蛔〕鍪郑覀兙涂梢宰屗麄冇衼頍o回,對不對舅舅?” 楚恒笑看他一眼,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蘇大心想,很好,兩張烏鴉嘴同時出馬,看來這回他們死定了。 第54章 對簿公堂 提審蘇七他們那日, 一貫冷清的府衙門口圍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將公堂正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還出動了徐飛過來主持秩序, 防止他們因為擁擠而引發(fā)sao亂。 蘇朗和羅湛也混在看熱鬧的人群里,后者是被蘇朗硬拉過來的,與他們一起的,還有他們二人的師父和老師, 蘇三蘇大夫。 由于被抓的人太多,楚恒此次就只提升了其中一部分,包括蘇七在內(nèi), 一共九個人。名義上他們九個人是這群山賊的幾位當(dāng)家, 身份比較不一般。 威嚴(yán)肅穆的開場之后,楚恒坐在堂上正位至少,面無表情地看著躺下跪著的幾個人, 問出了那句俗套卻又不俗套的開場白:“你們可都知罪?” 堂下一位硬氣的“山賊頭子”嗤笑了一聲:“敢問大人,我們何罪之有?” 被搶戲的蘇七:“……” 這群人都是楚恒從三千精兵里挑選出來的戲精手下,一聽說要扮演成一群山賊頓時都興奮的不行,整個人都特別投入。 楚恒冷冷掃了他們一眼:“不知悔改!燕一,你來告訴他們,犯了何罪!” “是, 大人。”燕一昂首挺胸地站出來, 手里捧著一卷厚厚的案宗,上面或詳盡或潦草地記錄了青山寨這十幾年犯下的劫案和命案。 “睿帝在位四年二月中旬,一支走商的商隊, 途徑仙云峰腳下時遭到埋伏,無一幸免,銀財全失,暴尸荒野幾日后才被過路的路上發(fā)現(xiàn)并報官……” “同年六月,一行外出做工的百姓,突然橫尸于仙云峰的山腳下,身上值錢的物件也是不翼而飛……” “睿帝在位六年七月上旬,一支從清河郡而來的押鏢送貨的隊伍,打仙云峰腳下路過時,二十幾口人全都丟了性命……” “睿帝在位八年十一初……” “睿帝在位十二年春……” “睿帝十六年六月……” “睿帝十六年八月……” “睿帝二十年五月初……” 燕一逐條逐條地念出案宗上的記錄,眼下是睿帝即位二十年,而青山寨在這二十年里犯下了足足八起劫案,且每一起都牽扯出了命案,影響極為惡劣。 等到燕一話音落,楚恒狠狠地拍了下驚堂木,那聲極為清脆的“啪”聲過后,原本還有些雜音的堂下立刻安靜下來,隨后楚恒面無表情地問道:“以上這些,你們可認(rèn)罪?” 跪在下面的八個人不約而同地齊齊搖頭,只有易過容的蘇七一臉的若有所思。 楚恒很快注意到他:“你沒有搖頭,可是于心有愧?” “那倒沒有,我就是覺得大人你們辦案未免也太過兒戲了點。”蘇七一臉痛心疾首地說道。 眾人都被他這番賊喊抓賊的語氣給驚奇道了,見過厚顏無恥的,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他們本以為那位大人會生氣,沒想到楚恒卻微微前傾身體,似乎很感興趣地“哦?”了一聲:“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辦案怎么兒戲了?” 蘇七臉色認(rèn)真下來:“大人如果認(rèn)真調(diào)查核實過他們的身份,就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那些人與他們身上所帶著的路引上的名字,根本就與當(dāng)事人不符。” 他們當(dāng)年根本沒想隱瞞這一點,結(jié)果人家劉大人根本也沒上心。 楚恒皺了皺眉:“此話怎講?” “睿帝四年的那支商隊,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jīng)遇害了。”蘇七爆出一個驚天大料,把堂上的人都驚了一下。 尤其是劉大人和郭師爺,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后額頭冒出了一層冷汗。 楚恒瞇了瞇眼睛:“你是怎么得知的?” 蘇七一臉坦然,無所畏懼地對上了楚恒的目光:“因為我們一直有派人盯著兇手,親眼目睹他們是如何殺人越貨、而后自己頂上的。” 那個時候,他們才剛剛在青山寨落腳不久,盯了含笑嶺那邊好幾個月才湊巧發(fā)現(xiàn)他們那次行動的,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鋌而走險去救人。 “你是說,有人冒名頂替了商隊那些人的身份?” “是真是假,大人查查就清楚了。頂替他們之人,身量普遍都要比本朝人高大壯,有經(jīng)驗的仵作通過驗尸就可以驗出來。” 楚恒注意到他提到了“本朝人”這個詞,他一針見血地反問:“你的意思是,兇手都是外族人?” 蘇七平靜地說:“不管大人信不信,我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絕對沒有對我朝的無辜百姓出過手。” 楚恒沒有馬上說話,他朝燕一看了一眼,對方意會地點了點頭,證明蘇七說的那些“受害人”的身量特征沒有說錯,案宗上的劫案總結(jié)上的確就是這么寫的。 “劉大人,你怎么說?”楚恒看向坐在旁聽位置的劉太守。 這些都是舊案,而當(dāng)年經(jīng)手的人也是劉太守和郭師爺本人。 劉太守簡直有苦說不出,當(dāng)年這些案子的確是他負責(zé)的,只是所有人都默認(rèn)為是山賊干的,再加上那些死者身上也帶著可以證明身份的路引,他們便都信以為真,又顧慮到路途遙遠,尸體無法保存那么長的時間,他就只讓人帶消息給死者家屬,說是他們親人讓山賊給害了,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仔細地核實他們的身份。 等到家屬大老遠的趕過來,尸體早就已經(jīng)開始腐爛,也根本沒幾人會認(rèn)真打量。里面有一些覺得奇怪的,說是這人不是他們家那誰,官兵們也不會當(dāng)真,只當(dāng)是家屬悲痛過度,不愿接受這個事實。 陰差陽錯之下,就這樣被結(jié)案了。 想到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了這么大的紕漏,劉大人頓時如喪考妣:“大人,下官……下官……是下官輕忽了。” 看楚恒那個似笑非笑的樣子,劉大人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干脆地認(rèn)錯了,期盼對方能看在自己爽快認(rèn)錯的份上,在皇上面前幫自己說兩句好話。 “你說的這些,本官會讓人一一核實的。” 這話是對堂下的蘇七他們說的,其他幾人頓時雙眼放光地拍起了楚恒的馬屁:“大人英明,大人你就是我們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爺啊!” 楚恒:“……”就你們戲多! 他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舊案暫且不提,對于那李氏在你們仙云峰腳下被害一事,你們可有話說?” 蘇七點了點頭:“大人,此事我們真是冤枉的。那日咱們寨子里正好在辦喜事,我們兄弟全都喝的人事不知,直接睡到第二日晌午,隨后有兄弟下山巡邏,才發(fā)現(xiàn)那李氏族人全都遇害了,尸體就躺在山腳下,還是我們給收的尸呢。” 楚恒問他:“你有何證據(jù)?” 蘇七反問:“敢問大人在沒有找到尸體之前, 如何得知我們是兇手的?” 楚恒義正言辭和告訴他:“我們有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