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會不會刮沙塵暴。” 這不廢話嗎,前兩天剛刮過一場。 麋鹿這王八蛋,說什么能跟沙特人做生意,等于鋪開一條顫巍巍的金橋——這世上有那么好賺的錢嗎?都特么血汗錢。 刀疤搶先一步上了船,ak跟上的時候,忽然痛呼一聲跳開了去——他踩中一塊有棱角的小石子。 鞋子真是人類的偉大發(fā)明…… 又有一線極細的光亮從腦子里掠過,再次滑脫,還是沒有抓住。 衛(wèi)來心頭升起一線寒意。 這不是他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以前也有,一次是翻車,還有一次是中槍。 業(yè)內(nèi)有個說法:死神帶了鐮刀,一茬茬收割人頭,像收割稻禾。他們這種邊緣人,離死神太近,危險來臨的時候,可以預先看到死神鐮刀上的反光。 這反光,就是腦子里那線極細的光亮,是不祥的征兆,也是活命的提醒。 到底是什么呢? ——天氣會變糟、沙塵暴會很快侵襲,還是虎鯊那里擺下的其實是個圈套? ak不耐煩地催促他們上船。 衛(wèi)來扶住岑今上了快艇,快艇很小,像塊舢板,沒遮沒擋,艇里有桶續(xù)航用的引擎汽油,艇中間橫架了塊板,應該是座位——現(xiàn)在成了天然的格擋,把海盜和他們分開,像楚河漢界。 引擎轟然有聲,快艇起航,向著看不到的海心深處疾馳而去。 高速行駛帶來了風和一起一落的顛簸,岸很快退的看不見了,四周都是碧綠色,陽光照過來,粼粼耀人的眼。 紅海是世界上溫度最高的海,夏季溫度在30度以上,以至于有人戲稱在紅海的浴場洗的都是熱水浴——這么上照下蒸著,衛(wèi)來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他打開行李包,翻了件衣服出來,張開了幫岑今搭上。 她低聲說了句:“有點暈。” 衛(wèi)來伸手虛環(huán)住她,防她受不住顛簸磕撞:這樣日曬雨淋的海上生活,本來也不該是她這樣的人經(jīng)受的…… 他抬起頭,刀疤負責掌舵控制方向,海上的浪雖然不大,但船越小,因水流而起的顛簸就越頻繁——ak似乎也有點不舒服,縮在船艙里,嘴里罵罵咧咧,槍搭在肚子上,槍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依然朝著他們。 然后腳一抬,架在那塊擱板上,腳底板正對著衛(wèi)來的臉。 腳心一個紅印,剛被小石子給硌的。 特么一點禮貌都不講…… 電光石火間,衛(wèi)來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臂下意識收緊。 岑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衛(wèi)來沒看她,他的目光在刀疤和ak間逡巡了一回,忽然笑起來。 他轉(zhuǎn)向岑今,伸手撫進她頭發(fā),手掌包住她脖頸后側(cè),硬把她轉(zhuǎn)向自己,語氣和表情一樣的輕佻,用英語說:“昨晚上你帶勁的很,老子都為你瘋狂了。” 用了俚語。 眼角余光看似無意地拂向那頭:那個刀疤沒吭聲,包住頭臉的白t有點松垮,露出無意識收縮的上唇肌——典型的厭惡。 ak則怪異地盯了一眼岑今,眼神又是輕蔑又是不屑。 岑今盯著衛(wèi)來看。 衛(wèi)來還是笑著,湊近她耳邊,改用中文:“來,推開我的手,用英語讓我收斂點,一直保持跟我調(diào)情的狀態(tài),重要的話我們用中文說,記得低聲。” 岑今眸光緊了一下,很快勾唇笑起來,她低下頭,伸手推開他手臂,說:“討厭。” 衛(wèi)來大笑,肆無忌憚地再次挨近,低頭吻她耳廓,像是耳鬢廝磨:“會游泳嗎?” “會。” 她有點緊張,衛(wèi)來捉住她垂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現(xiàn)在,我每一句話,你都聽好了,自己分辨著,照做。” “待會,如果打起來,盡量往船艙里縮,像那天沙塵暴一樣,趴的越低越好。” “如果再危險,就往海里跳,不要游遠,流彈會傷人。盡量靠近船,不要近引擎,以免受傷。我會下來找你。” 岑今在他的懷里點頭,輕聲問:“為什么?” “這兩個人,不是海盜。” 第31章 兩個人里,ak咋呼些,也更好對付,刀疤有點深藏不露,喝得住ak,應該是個領頭,但身上沒武器——衛(wèi)來仔細觀察了,這么熱的天,穿的都風涼,別說槍了,他身上連刀都沒插一把。 步驟擬好:奪槍、搶船、己方零傷亡、對方看運氣——誰讓你們送上門來的? 他仰起頭,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然后轉(zhuǎn)身,背對著那兩人搖搖晃晃站起,長長伸了個懶腰。 ak在后面吼:“坐下!坐下!” 衛(wèi)來微笑,眼角余光覷準浪的起伏,右腿忽然用力下頓,船身迎來一個大的搖晃,他裝著重心不穩(wěn)驚慌失措,大叫“啊呀”,狼狽之至,向后就倒。 敵對警惕的雙方,正面去撲,對方第一反應是開槍,但因意外狼狽倒向,對方本能反應是推開。 果然,ak的罵聲在身后響起。 衛(wèi)來唇角輕彎:等的就是這個。 ak的手推到他后背的剎那,他的背肌驟然收縮,兩只手臂迅速探向身后,又準又狠,抓住ak的左右肩胛,當他是墊在身后的一條毛毯,大力向外抽拋。 拋地ak昏頭轉(zhuǎn)向,脊背躬起,像被人扔出海面的魚,與此同時,衛(wèi)來身子后滑,如同溜盤轉(zhuǎn)向,一手接住跌落的ak47,另一手從ak后腰探過,大力抓住他褲腰,硬生生從半空拽回擋在身前,順勢抽出那把沙漠之鷹。 刀疤剛從船身的晃蕩中坐定,眼前已經(jīng)變了天地—— ak在對面坐著,喘著粗氣,下巴被沙漠之鷹的槍口粗暴頂起,眼神張皇不定,ak47的長槍柄身從腋下伸出,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指著他。 刀疤緊張的喉頭發(fā)干,下意識拉滅引擎。 整個海面都安靜了。 有海鷗張著翅膀從快艇上方掠過,清亮短促的一聲叫,空氣里留存的余響像映著陽光的懸宕蛛絲,顫巍巍拉向無窮無盡。 半晌,衛(wèi)來的臉從ak腦后探出,笑著跟他打招呼。 “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雙手舉過頭頂?” 出乎意料,刀疤居然硬氣的很,雖然沒敢妄動,但也沒犯慫投降。 行吧,不強求,雙手舉不舉過頭頂都沒差——反正待會一樣要綁。 衛(wèi)來膝蓋頂了一下ak:“起來,看見纜繩沒有,把他綁了。” ak瑟縮著,慢慢站起身,仰頭的剎那,衛(wèi)來注意到,他向刀疤使了個眼色。 這是還妄想著絕地反擊?為免后患,就該把這兩人手腳都打殘了再細審…… ak忽然暴喝一聲,向著刀疤沖了過去,衛(wèi)來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跟刀疤抱作一團,雙雙倒栽下船。 船身外側(cè)泛起巨大的水花,衛(wèi)來趕過來,看到兩道拼命外游的水線,他舉起槍,瞇著眼睛瞄準了會,又緩緩放下。 特么的是不是傻啊,這是紅海中央,沒船等于沒命,跳海逃生,這不等于自殺嗎? 某一個瞬間,拼命劃水的ak忽然一個仰泳翻身,臉色又是詭異又是猙獰。 衛(wèi)來忽然反應過來,吼:“岑今!” 她剛扶著船舷站起來。 衛(wèi)來向著她的方向直沖過去,單手攬她入懷,沒有絲毫停頓,腳下用力蹬開船身,借著一蹬之勢游魚樣斜竄入海,沿著斜入之勢迅速下潛。 船在海面上爆開,向下的沖擊波推著海水涌過來:還好,他已經(jīng)潛的夠深,借勢一個翻身,盡快上浮。 他沒關系,無裝備潛過30公尺以下,但岑今不行,驟然增加的海水壓強可能會讓她深海醉,耳膜、眼膜、內(nèi)部器官都極容易損傷。 浮出水面。 這才發(fā)現(xiàn)沙漠之鷹還攥在手里,他把槍插進后腰。 岑今大聲咳嗽,大概是嗆到了水,衛(wèi)來摟住她,踩水保持住平衡,然后回頭去看。 未盡的黑煙四下卷滾,快艇已經(jīng)成了殘渣,看不到那兩個人了——本身就是反方向各自逃亡,也好,離他們遠一點,會更安全。 但是…… 衛(wèi)來苦笑: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他低頭看岑今,說:“咱們得游回去了。” 這快艇的速度在60節(jié)以上,推算時間,離岸在30公里左右,體力好的人,一次也就游個兩三千米,那還是泳池環(huán)境——海泳要復雜的多,尤其是浪,會把你一切前進的努力都給抵消掉,踩半個小時水還在原地踏步。 如果這海里再有鯊魚…… 媽的,麋鹿和虎鯊都是畜生! 頓了頓,忽然覺得罵的好像多此一舉。 麋鹿和虎鯊,本來……也是畜生吧。 —— 衛(wèi)來料想的沒錯,岑今的體力根本跟不上,再加上深海的海浪推力綿延沉厚,游了不到兩公里,她已經(jīng)嘴唇都沒了顏色。 他過來扶住她,不忍心再說什么:她已經(jīng)挺努力,也盡力了。 岑今緩了好一會兒,眼睛被海水浸的睜不開,太陽很快曬干臉上的水,皮膚難受的發(fā)緊發(fā)粘。 衛(wèi)來把她的額頭摁到自己懷里,盡量不讓她被曬到。 岑今說:“要么你自己走吧,我真游不動。” 衛(wèi)來笑:“那我的報酬怎么辦?你死了,我拿不到錢。王牌也保不住了,失手的人沒資格領這銜。” 岑今疲憊地笑,過了會低聲說:“有命在,不怕掙不到錢。王牌什么的,你去換個名字卷土重來,再接幾單,又是新的王牌。” “這么說,你的命不要了是嗎?” 岑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不要了。” 衛(wèi)來想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