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老鐘是宮里出來的,是母妃最信任的太監。 所以一直以來,母妃的院子都由他看著。 舒雅拜見母妃多年,從來就不知道老鐘的真實身份。也許是因為舒雅誠心,老鐘除了對他,就只有舒雅有好臉色。今日,老鐘破天荒的從院子出來,就為了告訴他一個消息。 原來,舒雅帶著他未來的妻子過來了。 那處角門挨著的是老鐘的屋子,撐著船過了湖泊就是母妃的院子,以往除了舒雅來,老鐘是絕不愿意開的。這次皇上歇在府中,他特意囑咐老鐘,這角門不能再由這舒雅進去。 角門不得進,舒雅只能走正門。 原本這進去也不是這般簡單,不過他特意囑咐了下去。 看見舒雅果然帶著他未來妻子去看望母妃,不知為何,他心中有著莫大的感嘆,終于,他忍不住還是過去了。 從一旁的窗邊看著她誠心拜祭,甚至念了好一會兒的經文為母妃祈福,可見她的心底極好。以前,她舍命救母,慧穎堅強,他只不過是驚訝養在內宅會出現這樣的奇女子,或許是因為她的勇氣,或許是因為她手上的鐲子是大皇姐所贈,他射出了箭。 想著那日的情形,安懷佑禁不住感傷。 要說父皇因為他的孤煞的命格將他送出宮養,他不是不怨的,可是隨著長大,他才明白父皇終究是疼他的。 孤煞之命,先克死了母妃,然后母后養了他不久也去世,大皇姐養了他幾年,大駙馬又去了,這樣的命運,父皇沒有處死或者將他發配南蠻之地,而是將他送進王府獨居已經是莫大的恩德。 后來外祖請旨,父皇因為他的眼中渴求也沒再拒絕。 到了邊城,他害怕自己的命格再克人,所以輕易不敢和人接觸,除了一出手就被譽為有全福之人的舒雅表妹出世,他才真正融入溫家。 溫家是個簡單的家族,一家子都是豪爽好斗之人,連帶著舒雅也漸漸變得如男兒一般。 日子就這么過去,溫家人都好好的,而他頂著溫家姓進入沙場。 說來,當初進入沙場實是因為想要父皇看重他,他取得成功了,父皇還是沒有召回他的意思。他就頂著溫家兒郎一步步由普通士兵成為了將軍,隨著責任越來越大,他漸漸忘記初衷。 不過這命格之說總是刻在他心里,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孑然一身。 本來他就要忘記他皇子的身份,沒想到父皇召他進京了。 皇子封王,父皇竟然沒有忘記他。 帶著希望而來,卻發現父皇是彈壓不住眾多兄弟,想要抬舉他為太子,將兄弟打壓下去。 這個時候,交集不多的四哥告訴他,其實他的命格并不是孤煞,他的母妃和母后都是父皇平衡后宮朝堂的權利而被舍棄的棋子,而大姐夫,也是一場陰謀,根本怪不得他。 安懷佑調動他在京城的勢力查,在查到結果,他跑去了大皇姐府中,從府中得來的答案,讓父皇在他心目中光輝的形象一再崩塌。 四哥說,為人君者,靠牽扯后妃與朝廷搏斗,簡直是下下策。 安懷佑也不過心中冷笑一聲,這也不過是他招攬的方式而已。 后來,他冷眼看著兄弟們造反,看著四哥黃雀在后,等到高淑妃毒殺父皇,也由不得他不站隊了。 于是,他帶著四哥早些日子教給他的箭,他說,若是他愿意臣服,就將這箭射出。 京畿營統領和他是沙場上的老朋友,四哥掌控皇宮局勢,他帶著京畿營破除綠營對朝廷百官的彈壓。這一日,他救了不少官員,也在趁亂殺了不少官員。 所以,四哥登基得極其順利。至于箭,其余的箭射向誰他懶得記了,只是記得最后一箭是救人的,也就是她。 緩緩打開抽屜,安懷佑打開火石,盆子里點燃了火。 安懷佑見一幅幅畫像展開。他自小擅畫,不過沒有幾人知道。山水人物,他畫得最多的便是人物,可是他畫完后,一般都將其丟入火盆,只有他舍不得的人和物才會留下。 然后將父皇的畫像扔進了火盆,過了這么多年,留著徒增恨意而已。 又看向大皇姐的畫像,安懷佑將畫像合攏,然后用絲線綁好,將其鎖在另一邊的柜子里。而最后的兩幅畫,重新被他放回抽屜。 出了門,安懷佑上了屋頂。 將手中的鑰匙用力一拋。遠遠看見鑰匙落入了流向湖泊的溪流中。 從懷中拿出一塤。 綿綿不絕的幽深之音傳出,曲調本是思念,用塤吹來,悲凄和感傷更是沉重。 孟玉嘉和溫舒雅坐在船上穿梭在重重蘆葦,這猛然一聽到塤聲,孟玉嘉搖著雙槳的動作不由得放緩了。 溫舒雅向天望去,指著那屋頂一處黑影。 “你看?” 孟玉嘉往過去,屋頂上的人影看不清模樣,但是這塤聲明顯是從他那兒傳出來的。 這時候,塤聲猛然轉變,赫然是好事近的曲調。 孟玉嘉細細品味,比之箏聲來,塤聲無疑更顯蒼涼,叫人聞之傷懷。 等她回過神來,船順著水紋流動竟然出了重重蘆葦,孟玉嘉面色一僵,這下子全部暴露了。 于是,孟玉嘉握著雙槳,更用力的向前駛去。 轉了個彎子,前邊一個水道竟然多了一艘小船。 小船上有三四人,為首的竟然是皇帝安懷芳。 溫舒雅悄聲說:“他怎么來了?” 孟玉嘉低聲道:“賢懿皇貴妃終究是他的長輩,過來拜祭也是應當。” “可是……那畫……” 孟玉嘉道:“姑且不說皇上會不會發現,就是發現了,皇上也不敢怪罪王爺,只會以家事打發了去。” 溫舒雅松了一口氣。 兩船慢慢靠近,溫舒雅和孟玉嘉同時行禮。 “見過皇上。” 安懷芳對溫舒雅倒是沒什么稀奇的,倒是多看了孟玉嘉幾眼。 “免禮。” “謝皇上。” “五弟帶未婚妻來拜祭皇貴母妃?” 孟玉嘉有些難言,她能說是自己來的嗎?在安懷佑一方眼里,是敬重孝順的表現;但是在外人眼里,這倒是顯得自己急不可耐了。 “王爺還在皇貴妃屋子里。”這話很有意思,在溫舒雅耳中,這是孟玉嘉移開話題的表現。而在安懷芳等人的耳中,就自動認為是安懷佑帶著孟玉嘉來拜祭,而后因為天色已晚,讓溫舒雅護送孟玉嘉回家。 安懷芳點點頭,道:“朕也來拜祭皇貴母妃。” 孟玉嘉立即搖動船槳讓位。 安懷芳的船移入水道。 孟玉嘉回看安懷芳的背影一眼,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直到安懷芳的船消失在水道口,突然,孟玉嘉的船劇烈搖動起來。 孟玉嘉和溫舒雅大吃一驚,孟玉嘉和溫舒雅同時按下袖箭,箭支入水,水中頓時有了鮮紅之色。 隨后小船突然裂開,一柄大刀刺上來,孟玉嘉和溫舒雅被迫分開,兩個人分別搖晃的站在裂開的船板上。 孟玉嘉邊拿著手中的船槳用力往水中打去,邊朝著岸邊大喊:“有刺客。” 喊了不到兩句,頓有一人從水中躍出,劍光閃動,孟玉嘉急忙拿著船槳招架,然后翻身跳下水。 溫舒雅大驚,也只得跳下水。 孟玉嘉的水性并不好,可是那黑衣人武功明顯比她好,而且還有利劍這兵器,不跳下水早就被斬于劍下了。 溫舒雅的身手就靈活的多,在水中竟然也如游魚一般,可見是個利落的人。 黑衣人避開揮過的船槳,立刻下水追去。 孟玉嘉的水性還是前世所得的能力,平常也只是當做一項鍛煉的運動,根本不能與專業的相比。 黑衣人慢慢靠近孟玉嘉,孟玉嘉猛然鉆出水面。 水面滑動,孟玉嘉知道人很快就接近,剩下的袖箭猛然對準方向射去。 鮮血染紅了水面,是孟玉嘉射出的袖箭刺進了她的眉心,當然因為離得近的緣故,那劍已經刺進了她的小腹。 用力向前游去,借力抱住木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溫舒雅的武力終究不是眾人所想那樣花架子,她費力解決了人,連忙鉆出水面,卻不見孟玉嘉的身影,當下大駭。 她高聲大叫。 “來人啊。” 可是明明孟玉嘉大聲叫喊了幾句,岸邊也為曾有巡邏的侍衛過來。 溫舒雅趴著在木板上,身子十分無力,一邊叫人,一邊叫著孟玉嘉的名字尋找。 湖泊上殘陽如血,溫舒雅嗓子沙啞起來。 蘆葦叢中鉆出一人出來,溫舒雅大喜過望推過去。 血染木船板,溫舒雅手忙腳亂的給孟玉嘉包扎,手顫抖的握緊那劍柄,她不敢扒,此時毫無上藥,一拔掉就極有可能止不住血,死的更快。‘ 孟玉嘉迷糊迷糊的看到溫舒雅,道:“快……快去尋護衛,皇上……要……皇上、燕王有危險。” 溫舒雅大驚失色。 再欲叫的時候,卻發現孟玉嘉完全暈迷了過去。 溫舒雅望向四周,她到底該怎么辦? 想了片刻,溫舒雅用力拖著支撐孟玉嘉身下的木板向岸邊游去。 這一上岸,赫然發現岸邊血跡滿地,分明這處的護衛早就被刺客屠殺了干凈。 62 皇帝賜婚的真相(下) 上岸行動幾步,旁邊假山竟然俯沖一人下來,刀光閃亮。 溫舒雅連忙將孟玉嘉放下,將撐著自己的木棍阻攔。 這人顯然是在此地做警哨的。 來人武功不錯,溫舒雅手上帶著匕首近身攻擊,而且此時正是筋疲力盡之時,很快就落于下風。 兩人越打越近,溫舒雅推到孟玉嘉跟前,黑衣人指刀朝著孟玉嘉砍去,溫舒雅不得已松開匕首圍魏救趙射向他的眼睛。溫舒雅的箭術極其精妙,這扔擲匕首自然也極有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