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導演等一下。” 大木陽子的問題還沒問出口,就被雋靈樞叫停了,她先是對他點了下頭表示抱歉,然后轉向了他身側的虞美人,說:“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 虞美人臉一黑,她把她叫過來,就是為了在鏡頭前挑釁她嗎? “你永遠都無法理解,叔叔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曾經的我,回避著,靦腆著,卻又期待著,找不到解決憂慮的辦法,找不到走進他的通徑,卻仍在不知疲倦的嘗試。那時候我的靈魂導師是村上春樹,他說:我或許敗北,或許已失去一切,或許只是徒然掬一把廢墟灰燼,無所謂,我明確一件事,我有值得等待的。”雋靈樞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格外平靜,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高冷、咋呼的結合體,“但這都截止到你出現。我從故作矜持到徹底不要臉,都是因為你出現,你一出現,他瘋了,我也瘋了。” 虞美人回看她的眼神,很溫柔,是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溫柔。 “在三世……” “你怎么這么絮叨?還打不打麻將了?”虞美人沒讓她把話說完,她不認為這番話有非說不可的理由,她愿意把三世那件事當成一個意外。 雋靈樞聽到虞美人這話神情一滯,她皺了皺鼻頭阻止眼淚奪眶而出,唇瓣翕動,聲音蠕蠕:“虞美人……” “別矯情了,有那個時間就把我參加節目的酬勞付清。” 雋靈樞終于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她來時你的世界山崩地裂,來久了,就變成了暴雨過后的萬頃彩虹……虞美人就是這樣一個人。 雋靈樞終于還是在虞美人的竭力阻止下沒能把三世對她的傷害公之于眾,之后的采訪照本宣科的完成僅用了半個小時,加上阮嚶和陳州牧的,全部結束時天還沒黑,夕陽西下,美不勝收。 大木陽子提議bbq,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一致的認同,但只是認同,那幫貴小姐貴公子根本沒打算出力,在不遠處的石臺上,摸著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麻將,開始捉五魁、自摸老龍了。 “叔叔說他什么時候到了嗎?紅中!”雋靈樞問虞美人。 虞美人指揮姜京淏:“你傻啊!萬子都絕了還留著碰?打這個!”口頭指揮不過癮直接下手了。 “誒誒誒!要臉嗎?到底誰打?”雋靈樞差點就把手上幾個風頭子扔過去了。 虞美人沒理她這茬,回了她前一個問題:“他說晚上就到了,沒說幾點。” “靠譜嗎?” “不靠譜,所以我沒抱多大希望,愛來不來。”虞美人說完掃了一眼陳州牧,他正盯著手里的一把牌郁悶著,腦門上隱隱約約現出四個大字‘什么玩意’。再看看雋靈樞,一臉的勝券在握,她頓時心生一計,看向陳州牧:“州牧啊,你還記得我家書架上那本蔣介.石傳嗎?” “記得啊,我看完了。” “你還記得你當時最喜歡哪一段嗎?” 陳州牧皺了皺眉,隨即了然:“宋美齡喜歡梧桐,蔣介.石就在南京種滿了梧桐。” “對!梧桐遞愛!” 陳州牧這回懂虞美人突兀的提起蔣介.石是為什么了,他馬上打出了一個五筒。 “胡了!”虞美人推了牌,眉眼笑成了一彎玄月:“少的!給錢!沒現金不要緊,支付寶轉給我!” 雋靈樞推了牌火氣都快從腦頂溢出來了:“我說你也太不要臉了,明目張膽的出老千啊,做人能不能坦誠點?” “就是啊虞jiejie,還轉你支付寶,這把難道不是人姜帝打的嗎?”阮嚶搭腔。 “沒我他能贏嗎?你們轉給他,他好意思要嗎?到時候不還是得給我?與其稍后倒騰還不如你們直接轉給我。” 雋靈樞被她這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驚掉了下巴,開始懷疑人生了。 “再來再來!”虞美人顯然興致上來了。 雋靈樞站起來:“不玩兒了!論誰也玩兒不過一個臉比墻厚的人!” 虞美人剛贏了一把牌,心情正好,不打算跟她打架,就翹起二郎腿練習自摸了。 這時候,“大嫂!!!” 虞美人蹬了一眼火急火燎沖過來的道奇,伸手箍住他大烙餅一般的臉,推出一段距離。 道奇拿掉了虞美人的手,五官被緊張蒙上了一層模糊感,讓人看不清他本來的模樣,只聽他說:“老大……老大出事了……” “別咒我歧先生!”虞美人話雖然這么說,但心里仍是咯噔了一下。 道奇把手機拿出來,顫抖著手指指向屏幕。 虞美人抬眼看過去,看到歧本住的那家酒店遭遇暴恐分子襲擊侵占之后,一個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怎么了?”雋靈樞也湊過來,在看到那則社會新聞時,腳下一飄,沒站穩,整個人朝后仰了過去,好在姜京淏手快扶住了她。 虞美人把手機拿了過來,鎖屏扣放在桌上,不發一言。 “大嫂……怎么辦啊……我給小古他們打電話也打不通……ed.th和sunny都聯系過了……他們也都找不到老大……航空公司也沒有老大的訂票記錄……你說老大是不是在酒店里……”道奇說完最后一句腿軟了,跪坐在虞美人面前。 虞美人闔上眼,她本心是不信的,但卻無法解釋不愿意再去看那則新聞一眼這個行為。 待更多的人捧著手機過來跟虞美人‘分享’這個消息時,她站起身,面向眾人:“你們不了解歧本,沒關系,他畢竟不是你們的男人,但請相信我,他是歧本,他永遠都會給自己留有后路,這種腦殘加智障的暴恐分子根本無法傷他一分一毫。” 她也不知道她這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在場跟她一樣擔心的人,但這話確實管用,已經有很多人平靜下來了,但刷手機的手仍未停下,一遍一遍的確認著酒店內遭挾持人員的名單。 雋靈樞上前一把攥住虞美人的手,被冰涼的觸覺刺了掌心一下,“你既然相信他不會出事,那為什么手這么冰?” 虞美人緩緩偏頭,“燈熄了。” 雋靈樞在虞美人話畢之后眼眶微張、瞳孔放大,身體以某種不協調的韻律顫抖起來……歧本有恐黑癥,而剛才新聞上的現場圖中,遭襲酒店一片漆黑,他……會不會已經無法呼吸了? 虞美人攬住她的肩膀,用了些力道:“不會的。”之后轉過了身。 她一腳輕一腳重的背對著眾人抬步,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想在人群里多待,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那么緊張了還能有力氣安慰別人。 歧本說過,他的恐黑癥治不好了,她也說過,她會永遠在他身邊。 她食言了。 始終記得,在那個促狹逼仄的地下空間,除開酒香的縈繞還有一個孱弱的呼吸在身側,它屬于一個如光般閃耀的男人,那個男人有細脆的聲音,有二八分的花輪頭,有一張舉世無雙的美艷臉龐……他叫歧本,他說他愛虞美人。 虞美人用力去回憶那些歧本入鏡的畫面,她用了心,可為什么不肯流淚呢? “一生得一次,一次醉一生。”大木陽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上了虞美人,他在她身后說了這樣一句話。 虞美人轉過身來,現出一張意外平靜的臉。 大木陽子有些驚訝,他以為虞美人已經涕淚四溢了,“你信意念嗎?意念眷顧所有情深的人,只要你虔誠祈禱,歧先生會沒事的。” “對不起,我不信。”虞美人說完這話就返回了人群,拿起自己的包,“給我定最近一班飛香港的飛機。”歧本有后路,她虞美人也不是只有一條路,命運論、意念論她都不信,她只信她自己。 道奇愣了愣,然后點了下頭,拿手機打電話。 雋靈樞在虞美人離開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現在去也是于事無補……不如安心等……” “你去是于事無補,我不是,我知道他需要我,就像他永遠都能知道我需要他一樣。”虞美人說完這話拂掉了雋靈樞的手。 然后,虞美人就在萬眾矚目中步履堅定的走向了校門。 然后,歧本穿過校門迎面走來。 虞美人在看到歧本的時候瞪大了眼,與此同時腳下踩了空,整個身子往前撲去。 歧本皺著眉快走了兩步,一把摟住她的腰,口吻惡劣:“這么平坦的地面都能摔倒,你是踩了根無形的高蹺嗎?” 是歧本!是他! 就在虞美人確定眼前人是歧本的這一瞬間,玉容憔悴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歧本看見虞美人哭了,眉頭蹙的更深了,他不顧旁人的伸手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指腹抹掉她臉頰上的眼淚,輕聲問:“怎么了?” 虞美人雙手從歧本腰間穿過,交疊在他的脊背,埋在他胸膛的臉哭成了花貓,眼淚浸透他的白色襯衫,暈染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歧本一個凌厲的眼神瞪向道奇,意思是‘讓你照顧你大嫂,你竟然把她弄哭了,這個月工資扣了!’ 道奇心里苦啊,弄哭她的明明是你啊。 意念就算了,大木陽子那句話還是極好的,一生得一次,一次醉一生,虞美人得到了,已經開始醉了。 “你知道你在香港的酒店遭到恐怖分子襲擊了嗎?”虞美人嘟噥著。 歧本了然了虞美人情緒激動的原因,順了順她的頭發:“我就不能在香港有套房子嗎?” 虞美人聽到這話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看著他。 歧本低頭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我答應了你,晚上會來,就一定會來。” “你以前也答應過我很多事,你都……” “以后不會了。” “我才不信你……” 歧本扶著她的肩膀,將她穩在一側,然后朝身后伸出手去,他的狗腿子動作迅速的將一沓a4紙交到了他的手上。 虞美人皺眉看著他手里的幾張紙,“什么?” 歧本只笑不語,朝前走了兩步,眼神朝人群梭巡了一圈,然后對大木陽子導演揚起了手:“麻煩開下機器。” 大木陽子眼神亮了,忙不迭的開了機器,招呼了幾個人到跟前豎起反光板。 歧本轉過身來,面向虞美人,清了清嗓:“虞美人小姐,鄙人有個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的設計品牌想跟你姓,你怎么看?” 虞美人愣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個字:“啊?”要怪就怪歧本在燈光和月色的雙重映照下太奪目了,她一時看直了眼。 歧本好話不說二遍,尤其是在聽到虞美人蠢了吧唧的‘啊’之后,直接走向她,把手里幾張紙塞到她的手里,“ed.th,送你了。” 虞美人終于反應過來歧本在說什么了,ed.th?那個國內外首屈一指的設計品牌ed.th?臥……“槽!” 歧本聽到這個字伸手從她手里把那幾張紙又拿了回來,舉起,然后居高臨下的睥睨她:“你剛說什么?” 虞美人心里美成了一朵花,嘴角都快要溢出蜜來:“我愛你!”說完這話縱身躍起跳到了歧本的身上,捧著他的臉印了一串口水印。 一時間,人群中口哨聲、起哄聲此起彼伏,阮嚶和陳州牧兩個年輕又有浪漫情懷的人悄悄給去開了虞美人為學校加的娛樂項目。就在虞美人和歧本膩歪的不能自已時,整所學校像是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懸在教學樓頂層窗欞的九色水晶魔球旋轉起來,藏在小cao場內的頻閃、鐳射也暴躁了起來。 “jiejie!把他摁地上!我們要看直播!”陳州牧大喊過后高分貝的舞曲揚了起來,在場人都在超彈dj的影響下不自覺的搖晃起他們的翹臀。 虞美人勾著歧本的脖子朝人群看去,“想要跳舞嗎?” “想要你。” 虞美人轉過頭,看著紫外線下歧本過分清晰的臉,好奇怪,她竟然覺得他有些像自己。 歧本在混亂中抱著虞美人悄無聲息的繞到了學校最后一排教學樓,走進虞美人帶他來過的教室,門鎖上,窗簾拉上,然后把她摁在了地上。 “為什么我會覺得羞恥呢?”虞美人在歧本解她衣扣的時候,皺眉問。 “跟自己的老公,又不是跟別人,羞恥什么?” 虞美人按住歧本的手,兩股好看的眉毛揪成一個復雜的形狀:“誰說你是我老公了!?” “我,剛說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