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嗎?”老王妃又問。 李旭總算聽明白了,可夏陽依舊咬唇不說話。 “曾……”“你其實都知道!” 李旭想開口解圍,卻被老王妃打斷了,她氣憤的指著夏陽罵道:“你很清楚,他是李旭,是這戰王府的正主子,是你的男人你的天!而你是他的王妃,是戰王府的主母,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一點點錯都有可能被放大被詬病!可你就是改不了,不!不對!是你根本就不愿意改!” “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你,你已經長大了!還小不懂事這種借口已經不適用了!你已經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無拘無束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更何況,你一個當家主母態度這么不端正,日后還談何管束下人?” “曾祖母……” 李旭試圖給夏陽解圍,可立馬就被老王妃給罵斷了:“你閉嘴!她有今天也一半是你縱出來的!你以為這是愛她寵她?你這是在害她!你這樣只會讓她愈發的無法無天不知禮數!愈發的不講規矩不行規矩!” 李旭皺了皺眉,換做別人敢這么罵他,他一巴掌就拍過去了,可…… 老王妃現在是他的曾祖母,比他親祖母還要高一個輩分,也,是夏陽珍視的親人之一,她這么吼,也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夏陽確實有些太不行規矩了。 她不是不懂,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去做,得過且過能混一天算一天,他們能包容她一天就是一天,比起高高在上尊榮富貴,她更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而他,也不想去強迫她,不愿那些框框架架去壓榨她,將她最終變成一個規規矩矩卻已經不再是她的她! 可大華是個講究規矩的國家…… 在這里,這樣的她再不改,即便現在不吃虧,日后也是要吃虧的,甚至總有一天,會成為眾矢之的! 再有就是…… 她會犯這樣的過錯,不但是他寵的,還是他害的! 她那么懶的一個人,恨不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人挑釁她,她能避就避,實在避不開了還要再考慮一下回敬會不會浪費太多力氣,又怎么可能會主動去打人? 說到底,如果他不鬧那么大動靜,她也不可能會嚇到,也不可能會踹他,他也就不會有身上這些傷,更不會被曾祖母叫來問話,不會被曾祖母呵斥罰跪…… 其實,錯的人是他! 這么一想,李旭再度站起身來:“曾祖母……” “叫什么叫!” 老王妃火大的再次吼斷他的話:“想給她求情?你有什么臉求情?你以為你就沒錯?堂堂戰王,二十出頭的人了還像個孩子,有點不痛快就砸東西,你可真長臉啊你!” 李旭頓時沒底氣的窘了,冷硬的面龐尷尬的浮上淡淡的紅。 “去!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砸壞什么就給我修什么,把練武場給我修回原樣!沒得你砸壞了東西卻讓別人給你修,覺得丟人當初就不該砸,修好之后給抄十本佛經!” “啊?”修練武場就算了,抄佛經…… 李旭臉都綠了——他都二十出頭了,戰場上威名遠播,還要罰他抄書,這傳出去……多丟人啊! 老王妃冷笑:“喲,嫌丟人了?嫌丟人當初干什么去了?去給我抄!再不去,十本就變成二十本了!” 李旭的臉,瞬間黑了,不由瞥了瞥夏陽。 “你看她做什么!我養大的丫頭我還能吃了她不成!最多讓她在這里跪完之后去跪祠堂,一邊跪一邊抄規矩!”老王妃喝道。 李旭算了算,現在走是十本,再不走就是二十本,到時候想偷偷幫夏陽都幫不了…… 咬咬牙,走了,先去修練武場。 殊不知,待他走遠后,夏陽深噓一口氣,嬉皮笑臉就從地上爬起來,狗腿的跑去給老王妃捏肩:“曾祖母威武!” “那是。” 老王妃很是受用的笑了笑,端起茶就喝了口,而后臉猛一沉,砰的將茶摔回幾上:“我讓你起來了嗎?” 夏陽一呆,來真的?厚顏無恥笑得更加可愛一點:“曾……” “曾什么曾!給我跪回去!”老王妃一把拍開她的手,沉聲喝道:“再不跪回去,我就請家法了!” 臥槽! 死木頭,你這次真的害死我了! ☆、【144】 萬試萬靈的撒嬌賣萌也失敗了,夏陽最終還是被罰去了祠堂抄規矩…… 跪!著!抄! 這樣一來,別說李旭,秦嬤嬤都心疼了。 趁著侍候老王妃歇息的侍候,秦嬤嬤道:“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您何必如此大動肝火?郡主也不是真不懂事,不過是那性子使然,該正經的時候,她還是做得很好的。” “她有今天,就是讓你們一個個這么給縱出來的。”老王妃打定主意要好好改造夏陽,哪能被秦嬤嬤三兩句就說動了,哼了一聲后,忍不住嘟囔:“當初就不該讓她去什么西戎,現在好了,本就是個沒規沒矩的鬼丫頭,去那邊晃蕩兩年回來,愈發的不像樣子了。” 越想,越激動:“平時小兩口關著門在屋里鬧也就算了,人家看不見也不知道,可你看看今天,都成什么樣兒了?府里那么多眼睛看著,她竟然說踹就真踹上去了,你瞅見旭兒那臉沒有?鼻青臉腫,遮都遮不住!” “旭兒他要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也就不說什么了,頂多就是讓人家笑話笑話嘛,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小兩口感情好那也是好的,可旭兒是什么人?是咱們戰王府的男主子!是領兵打仗的大丈夫!” “臉都被自家婆娘踹成這樣,他還怎么領兵打仗?他還怎么上陣殺敵?自家婆娘都管不好,又拿什么去威懾手下的兵?敵人來叫陣的時候喊,喂,李旭,昨晚你婆娘打你了嗎?快來讓我們看看你臉腫了沒……他也嫌臊得慌?他不怕丟人,低下的兵將也不怕?還沒開始打,這氣勢就先輸了人家一大截,還怎么打?” 老王妃畢竟已近八十年紀很大了,秦嬤嬤還真怕她一激動就緩不過氣來,見她停下就氣喘吁吁,忙給她拍背順氣,可跟著又不禁因為想起老王妃剛才那番話而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忍不住又道:“您老人家說得都對,可奴婢總覺得郡主今天是故意的。” 老王妃皺了皺眉,看向她。 “是,郡主經常讓人看起來好像很沒規沒矩,可您仔細想想,這些年,她除了喜歡穿男裝之外,又真的公然挑釁了哪一條規矩?”秦嬤嬤想著夏陽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又好笑又好氣,可心卻是暖融融的似要化了一般:“您其實比奴婢更清楚,郡主其實是個非常溫柔的孩子,只不過,她表現溫柔的方式跟我們不一樣。” 想起這些年府里因為多了一個夏陽,度日如年的生活就變得那么生機勃勃豐富多彩,老王妃嘴角也不禁掛起了笑來:“你就使勁的夸她吧,那小尾巴都翹上天下不來了。” 秦嬤嬤知道老王妃也就那么一說,真要論起寵溺縱容夏陽來,其實大家都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而已,于是笑著又道:“今天這事,奴婢真心覺得郡主是故意的,為王爺為您,故意的。” 老王妃默默的聽。 “說起來,王爺攤上那么一個母親,確是個可憐的,以前真正關心他的人估摸著也就太子殿下一個,可太子殿下再老成,也終究不過是只比他大個幾歲的大孩子而已,再加上張皇后那邊……又哪能面面俱到?性子脾氣有缺陷,也是在所難免的。” 秦嬤嬤嘆氣說道:“再有,雖說王爺是個有擔當的,過繼了戰王府就會擔下戰王府的重擔,往后孝敬您,為戰王府延續血脈,可是,僅僅只是如此又怎么能夠?至少在郡主看來是不夠的,沒有真正的親情羈絆,就談不上是真的一家人。” 李旭性格有缺陷,脾氣爛得出名,不是好事,這會讓他很容易著道,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偏偏他現在已經二十出頭,脾性已經定型,不管對不對,已經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和判斷力,你單純的跟他說你這樣不對那樣不對,他就算承認了也已經難改,說多了,他也掉面子來脾氣,若是消極一點,保不準還會開始懷疑自己…… 而且,他還有些木訥,不善表達,指望他主動融入這個新家庭,真真正正的視老王妃為親曾祖母待,與老王妃培養出真正的祖孫情來,簡直天方夜譚。 夏陽很聰明,雖然用的方法簡單粗暴了點,卻對人下藥最是直接有效…… 她很清楚老王妃的底線在哪里,更知道李旭有多寵溺她,于是,她以身試法主動挑釁老王妃所不能容忍,借老王妃的手讓李旭來一次深刻的自我反省,希望他往后再爆起脾氣來的時候能想起今天——放縱脾氣固然爽快,可爽快之后卻是一個爛攤子,還,會連累自己說珍視的人! 同時,讓這對完全沒有血緣關系但一樣孤獨的祖孫,在摩擦中漸漸感受對方的存在,從而增進彼此的感情——老王妃會勃然大怒,是出于對小輩的關愛,而李旭,很明顯的缺愛,并且,憑他遲鈍的程度來看,默默給予他關愛,他很可能后知后覺很久之后才會發現,而老王妃卻在一天天老去,說不定哪天就要離開了! “心里知道就好了,何必說出來讓我難受呢?”老王妃沒好氣道,眼看明顯有些濕潤:“這讓我明兒還怎么虎起臉來教訓她?” 秦嬤嬤這才知道,老王妃心里是都清楚的,不禁喊冤:“誒喲喂,可嚇死奴婢了,奴婢還真以為您誤會郡主了呢,嘖嘖,您這戲唱得可真真,奴婢都被您給唬住了。” “我還沒老到心眼都瞎了的程度。” 老王妃沒好氣嗔她一眼,頓了頓,又問道:“吃的差人送過去了沒?那孩子最是餓不得的,可別餓著她了,唉,說起來她是得吃rou才能飽,現在卻只能吃素,回頭那小臉定是又要尖一圈的。” 秦嬤嬤抿嘴笑:“您就放心吧,奴婢已經差人送了,就算奴婢不差人送,王爺那邊也舍不得的。” 果不其然,因為入夜而暫停修練武場,改去書房抄經書的某王,生怕自家小王妃餓肚子,偷偷摸摸去廚房找了份吃的就潛向祠堂…… 然而,祠堂卻密不透風的圍著人。 夏陽的人。 這什么情況? 李旭皺眉直接靠上去。 莫伊主動迎上來:“王爺,王妃說要靜一靜,暫時不想見您。” 李旭沉下臉:“她去哪兒了?” “王妃當然是在……” 莫伊驚怔,雖然迅速反應過來,卻還是遲了,話沒說完便覺身側一陣風過,抬頭李旭已經不在面前,緊跟著就聽到燕子等人驚呼:“王爺,您不能進……” 然而,門還是應聲便被推開了。 祠堂里,果然空無一人,小小的桌上孤零零一盞燈,燭光順著門開帶來的風搖曳,晃晃蕩蕩映出燈盞下壓著,隨風翻浪的紙張。 最上面一張紙上,有字。 李旭臉都黑了。 忍著暴怒的沖動,他不理會立馬就跪了一地的莫伊等人,大步走進祠堂,目光居高臨下的落向紙上的字。 【我出去散散心,很快回來。】 李旭額角青筋都跳出來了——散個屁的心!她絕對是一早就計劃好的! 轉頭,他去了姬氏極和索朗穆暫住的院子,果然兩人也出去了。 是不是一起出去的他不知道,但至少,他們都不在是事實! 李旭沉默站了好一會兒,扭頭就去練武場,看了看還沒收拾起來的狼藉,難看的面色慢慢轉成微妙,最終又折回了書房,收拾經書筆墨,去祠堂。 而此時此刻…… 夏陽三人借著夜色掩護,悄然潛入一間醫館。 醫館里,柳明月已經沏好茶等著了。 姬氏極已經見識過柳明月和夏陽之間那種神秘的感應力量,對此并不詫異,可索朗穆卻很驚奇:“你怎么知道我們過來?” 柳明月瞥了索朗穆和姬氏極一眼,暗暗苦笑,轉看向夏陽:“你是不愿意信任我,還是不敢信任你自己?” “都有。” 夏陽也不避諱,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便從懷里取出厚厚一疊紙遞給他:“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錯漏。” 索朗穆瞥向姬氏極——什么情況? 姬氏極聳聳肩——我也不清楚。 卻見柳明月錯愕的將那疊紙接過,展開一看就皺起眉來:“你……” 才開口,手便空了,一個駝背老人悄無聲息站在他旁邊,手里正拿著那疊紙。 姬氏極和索朗穆俱是一驚,再想反應卻已經遲了,五感在那一瞬間徹底消失,身體卻一動不能動的立在那里。 “師父。”柳明月驚詫起身,不安的瞥了夏陽一眼——他是真的不知道夏陽今晚會來,更不知道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