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特別提醒,有重要內容在作者有話說里】 人在開心的時候常常會忘記很多事情,樂極生悲多由此而來;人在不好的境遇里,則會更經常地想起令自己不快的事情。二娘總結:命運就是個賤貨,讓好的不好,壞的更壞。經此一病,不免勾起她許多往事,還有入燕京以來的林林總總,她總以為自己是不怕的,實際上那些對不可知未來的恐懼就隱藏在她的自信的背后,等待時機,發酵而出。 “下雪了,少奶奶出去走走嗎?”斂秋驚喜地推開窗子,卻也不敢開大了,說完有些后悔,二娘身子剛好,三爺交待不要吹了冷風。這兩天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的二娘沉默了許多。 被斂秋拉回思緒,二娘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向外看去。 細碎的雪從天空飄落,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似乎帶著天然的先天不足,瘦弱的連雪花的形狀都沒有。她本能透過窗子伸出手,卻見那雪只飄到屋檐下……忘了還有屋檐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 褚直不在,昨日沈齊山派人送來口信,說他夜觀天象,掐指一算,今日有雪,邀褚直師兄弟幾個前去賞梅。當時二娘還暗自“嗤”了一聲,現在瞧來,古人誠不欺也。 這一下雪,就不知道褚直什么時候回來了。 斂秋取來的正是那日老太君送她的狐氅,配上掐金挖云的石青色羊皮靴子,又要給她戴那狐貍臥兔兒,被二娘推了。 斂秋瞧著鏡子里她的臉,覺得比剛到侯府時白了不止一截,忍不住道:“奶奶氣色好多了,再這么下去,三爺都要嫉妒您了。” 二娘想想那廝隔三差五的敷臉,搖頭一笑,跟斂秋沿路出去看雪去了。 那雪還只是漫天飄著,落到地上都化了。 斂秋后悔出來的早了,細心把帽子給二娘戴上,小心陪著往前走去。 走到會春堂往右,就是朝繡春堂方向去,過了原來那片夾竹桃的路口,二娘忽然看見鋪路的青石板上有一大團暗紅色血跡。 看起來像是已經干涸,但因為雪水的原因又浮了上來。 斂秋也看到了,催促道:“少奶奶咱們走吧,這是那天抬那兩個人到這兒時吐的,真是死了也不干凈,一會兒我叫人來弄干凈。” 二娘點點頭,從旁邊踏了過去。 主仆二人轉了一圈,初還覺得新鮮,后來便覺乏味冰冷,正待回去。斂秋忽然瞧見后面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跟著。她大喝一聲:“誰?!” 樹葉都掉光了,根本藏不住人,琉璃雙唇發青地從后面走了出來,沖著二娘跪下了。 二娘早就發現后頭有人,卻不知她為何要跟著自己,且看身上穿的單薄,外面一層都濕了,想來是她出來的時候就跟著出來了。 “少奶奶,求求您,讓我做回丫鬟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別讓三爺殺我……”琉璃哭著苦求。 二娘皺了皺眉,此時這里雖然無人,難保不會有誰路過。 斂秋見她看向別處,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喝道:“有什么事兒不能屋里說,非要跟到這兒讓奶奶為難!” 琉璃哭道:“三爺不許我進屋,我都好幾天沒見著奶奶了。” 二娘仔細一想,是從她病了之后就沒有看見過琉璃了。她見前面有片空地,四處空曠,不擔心有人偷聽,對琉璃道:“你跟我到那邊,有什么話慢慢說。” 琉璃見有轉圜的樣子,忙爬起來跟了過去,但一開口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二娘皺眉:“你說三爺弄死了秦冬兒和櫻雪,你害怕三爺也弄死你?” 這丫鬟神智不清的樣子,發反復復說怕褚直打死她,讓她救她。難道秦冬兒和櫻雪之死是褚直刻意而為?所以二娘問的時候特意用了“弄死”這個詞。 琉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先前褚直刁難她她還不覺得害怕,但是那一日,她推開房門看見秦冬兒和櫻雪躺在她床上,后來又親眼看著兩人被活活打死。那個情形醒的時候一直盤恒在腦中,晚上做夢的時候就出現在夢里。打的時候兩個人是被堵著嘴的,但在她的夢里,那些慘叫都放開了的,琉璃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有些精神恍惚了。 “為什么這么說?”二娘跳過剛才那個問題,換了個有技巧的問法。 琉璃正在恍惚,沒發現自己默認了二娘的說法,帶著回憶道:“那日正好輪到我鎖大門,落鎖之前我是檢查過的,沒有一個男人在院子里。琉璃她有自己的屋子,她從來沒進過我的屋子,怎么會跑到我屋子里?哦,對了,那一日她還替我送了盞茶給三爺,回來挺高興的……我也想不明白,可那一天本來不該我值夜,春燕卻把我喊了去,三爺頂討厭我啊,一定是三爺厭煩櫻雪,厭煩我們纏著他……” “一定是三爺……嗚嗚嗚,我不敢了……少奶奶,你救救我,我不想做妾了,我錯了……” 斂秋見琉璃抓住二娘,忙過來分開她。 “她是怎么了?” 二娘皺眉,思索著琉璃的話,琉璃這話邏輯不通,就算褚直厭惡這些丫鬟想爬他的床,也不該那么對付秦冬兒。正如琉璃說的,她落了鎖,檢查過了,秦冬兒是怎么進來的,只能是自己爬進來,或者先藏起來了。這也是二娘思考再三,覺得此事與褚直無關的最重要原因。 “內憂外患,急火攻心,去請胡太醫來給她看看。”二娘道,她覺得琉璃是親眼看到那駭人的場景被嚇住了,況且之前褚直還為難過她,就誤以為褚直想要收拾她。 二娘想起那日她站在窗子后面看到的,木板凳上兩個血淋淋的人,她尚且覺得褚直出手與他平日完全不同,更何況這些十幾歲的丫鬟呢。 安定候里的姚mama和司琴的死,二娘并沒有親眼目睹,逼死她們的是姜氏。姜氏那樣的人怎么惡劣都與她無關,但褚直卻是她以后幾十年都要面對的人。 二娘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給褚直定下的標簽,她還沒有想完,琉璃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斂秋急忙上前看她,發現她只是昏過去了,氣悶被掃了興,還得弄她回去。結果發現她一個人弄不動琉璃,正想喊人過來幫忙。二娘擺了擺手,解下身上的狐氅交給斂秋,將琉璃夾在腋下,輕松松的往前走了。 見斂秋還在原地呆愣,回頭一笑:“走啊——” 想不通的事兒先不想了,反正有她盯著,她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 胡太醫來過后,琉璃醒了,二娘就叫斂秋過去告訴她可以搬回后面屋子。 這就是恢復琉璃的身份了。 這事兒辦完,二娘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聽見外面有聲音,心想著可能是褚直回來了,圾了鞋出去。她走路向來無聲無息,距離書房門口還有兩步喊道:“你回來了……” 剛說完這句話,猛聽見里面聲音不對,二娘一步跨進書房,只見褚直身子筆直地坐在書桌前,后窗大開,除了褚直,屋里一個人也沒有。 剛才明明感覺到還有另外一個人。 可惜她進來的時候沒有看清,好像看到了一條影子,又好像沒有。 窗子開著,冷風吹了進來,把褚直面前的書刮得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