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拳賽。

    這種拳賽沒有規(guī)則，沒有秩序，沒有文明。雙方死斗如困獸，用盡一切殘忍方法將對手打敗，哪怕挖眼折手，斷腿開腦，也死傷自負(fù)。但因獎金極高，這一非法勾當(dāng)吸引著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

    拳擊場內(nèi)燈光燦如白晝。

    第一場比賽剛分出勝負(fù)，現(xiàn)場氣氛熱烈，觀眾吹著口哨，呼叫下一對選手登場。

    姜鵬帶著駱繹周遙還有一干兄弟坐到貴賓席上，轉(zhuǎn)著腕上的手表，皮笑rou不笑地看向場中。

    首先出來一位近兩米高的巨人，稍稍一吼，渾身肌rou便一塊塊堆砌，竟像綠巨人；尤其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面目猙獰，似獸非人。

    他的出現(xiàn)讓觀眾熱血沸騰，縱情高呼。

    駱繹轉(zhuǎn)眸瞥一眼姜鵬，后者眉梢輕挑，臉上寫滿了不以為意。

    第二位選手出場，這位男子身材高大，肌rou健碩。他看上去和普通拳擊手并無多大差別，獨(dú)眼神陰狠如狼，時而閃過陰森的光。

    周遙原以為觀眾對他的登場會無所反應(yīng)，沒想現(xiàn)場熱烈至極，歡呼聲沖破天際。

    周遙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恐怕是一位常勝將軍。

    果然，姜鵬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他代號叫殺手，60場58勝。再打一段時間，可以去美國參賽了。”

    他抽了一口煙，扭頭看向駱繹，“駱老板，在客棧我就看出你身手不錯，來都來了，大好的機(jī)會別浪費(fèi)，男人嘛，下去切磋切磋。他雖然是專業(yè)的，但斗完這一場得耗損不少，別說我欺負(fù)了客人。”他笑著調(diào)侃，手里的煙對著駱繹點了點。

    常勝殺手都來了，還說不是欺人太甚？周遙暗暗咬牙。

    駱繹表情卻分外冷靜，一言不發(fā)觀察著那位殺手。

    兩位選手先后走上拳擊臺，簡短地做最后熱身。

    駱繹忽平靜開口：“我并沒有和人竄通害姜鴻。”

    一聲哨響，雙方開打。巨人咆哮，揮舞拳頭向殺手發(fā)起攻擊，后者如閃電般躲開。

    姜鵬看著拳擊臺，眼中冷光閃閃：“你認(rèn)為我會相信你？”

    “不認(rèn)為。”駱繹確定道。

    如此回答，姜鵬扭頭看他。

    “但我這邊，得把話說清楚。”駱繹目光從拳擊臺收回，轉(zhuǎn)向姜鵬，“你弟弟的死，不是我害的。——道理跟你講不通，立場還是得擺明。”

    兩個男人對視著，眼神中暗流涌動。

    周圍人聲鼎沸，他們的對話周遙卻聽得清清楚楚。

    拳擊臺上，巨人連環(huán)暴擊，可行動不便，一次次打空。殺手如泥鰍，在巨人的招式切換間飛速游移。

    巨人頻繁不中，周遙手心冒出了汗，終于見他抓住一次機(jī)會，拳頭揮向殺手頭顱，周遙心提到嗓子眼，雙目欲裂，盼他打中！

    可殺手偏頭躲過，刀過柳葉般閃到巨人身后，突然如靈貓高高躍起跳到巨人背上，抓住他的頭。巨人伸手去揪，正中對手下懷！殺手眼中寒光一凜，雙手握住他手臂兩端，發(fā)力一折。

    咔擦一聲。周遙毛骨悚然。

    凌刑還沒結(jié)束，殺手騎在巨人身上，冷酷地一扯，巨人手臂徹底被廢，倒地痛苦嚎叫。

    形勢扭轉(zhuǎn)只在一瞬之間。

    現(xiàn)場一片歡呼，周遙抓緊了座位扶手，心臟狂跳。

    一招斃命。

    那殺手哪里像姜鵬說的會耗損不少，分明是小小熱身后狀態(tài)更勇。

    他站在場地中央，舉起拳頭，像一個王者；激動的觀眾脫了衣服拿在手里甩圈，向他吶喊致意。

    姜鵬笑一笑，接過剛才未完的對話：“駱老板，我不信你，所以交給上天。”他手指向天空，“讓它來判斷，你贏了，你無辜，上天饒過你；你輸了，你有罪，你活活被打死。”

    周遙呆愣地看著拳擊臺上的血，很久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身旁駱繹已站起身，問姜鵬：“她呢？”

    “你遵守我們的協(xié)議，她就跟這事無關(guān)。比賽結(jié)束后，我會把她送回去。”

    “好。”

    駱繹把風(fēng)衣和薄衫脫下來，扔到周遙懷里：“拿著。”

    周遙如從噩夢中初醒。

    她抱緊他的衣服，一瞬不眨仰望著他。

    他平靜地把最后一件t恤脫下來扔她懷里，這一扔，目光才移過來，和她的輕輕碰撞在一起。

    周遙望住他，嘴角開始顫抖，漸漸耷拉下去，癟一癟嘴，眼睛就紅了。

    周遭人聲如沸騰的池水。

    他站在燈光下，俯視著她眼睛里漾漾的水光，彎下腰，手指深入她發(fā)間，握住她的頭，問：“哭什么。不相信我，覺得我要死了？”

    她閉緊嘴巴，用力搖搖頭，眼中淚水卻更多。

    他拇指輕輕觸了觸她的耳朵，眼神微變，聲音沉下去，說：“不準(zhǔn)哭。”

    周遙立即把頭仰高，深深吸氣，讓眼眶里的水倒回去。

    “聽話。”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站起身了，眼神漸漸變得冷厲，說，“好好看著。”

    一種壓迫而鎮(zhèn)定的力量自頭頂而下，

    周遙突然就相信，他一定會贏。

    ……

    周遙盯著駱繹走下去的背影，扭頭看姜鵬：“你說話算話？”

    姜鵬笑一笑，眼神幽暗。

    周遙心底一沉。

    ……

    駱繹走上拳擊臺，四周噓聲不斷，喝倒彩聲此起彼伏。

    白色燈光照在駱繹赤。裸的上半身肌膚上，在精瘦而緊實的肌rou下留下一道道陰影。

    他下頜緊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唯有眼神銳利，殺手目光交鋒，繞著拳臺走了半圈。雙手垂于身側(cè)，有意識地活動著指關(guān)節(jié)。

    周遙抱著他的衣服坐在場邊，緊張得牙齒咯咯打架。

    臺上兩人相互試探了幾回合，駱繹并不急于發(fā)力出手，他剛才觀察過，對方最擅誘敵深入繼而反攻。

    短暫幾次交手后，觀眾不滿意了，噓聲四起，要求加快進(jìn)度。

    駱繹置若罔聞，倒是殺手實力在他之上，很快便連連出擊。駱繹冷靜至極，一一躲避，卻也知對手還未使出全力。

    果然，幾番保留試探后，殺手改變戰(zhàn)術(shù)，一拳擊向駱繹面頰，駱繹才躲過，另一記拳連環(huán)擊來，速度太快，打中他下頜。

    駱繹后退幾步撞到邊線上，臉上掛彩，鮮血直流。

    沒有喘息的機(jī)會，殺手飛身上前直取駱繹的眼窩。駱繹眼神一冷，居然迎面朝他沖撞上去！

    圍觀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殺手始料未及，被駱繹撞翻在地，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迅速分開后各自站起來，眼神凌冽盯著對方。

    周遙蹲在椅子里，抱著駱繹的衣服，大半張臉埋進(jìn)衣服里，只露出紅紅的眼睛，固執(zhí)地盯著場內(nèi)。

    殺手沒抓到駱繹眼睛，倒在他脖子上抓出兩道血痕。

    駱繹的肌體早已覆上一層汗水，胸膛之上，汗滴匯集滑落。

    他眉骨在流血，身上的疼一處也顧不得，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手身上。殺手速度太快，極難對付。再這么拖下去，他的勝算只會更低。

    駱繹勾一勾唇，眼里閃過血一般殺戮的欲望。

    他終于主動沖擊，風(fēng)一般卷到殺手跟前，出手快如電光火石，一拳打在對方太陽xue！

    現(xiàn)場一片驚呼。

    周遙驚喜，差點跳起，沒想殺手生生挨住這一拳，齒咬鮮血，掐住駱繹的脖子死命沖撞，將他撲倒在地，狠狠一拳砸向他的腹部。

    駱繹口吐鮮血，額頭上青筋暴起。

    拳擊場上，勝敗往往只在一瞬之間。

    殺手不做停頓，第二拳，第三拳，接連大力砸下去，駱繹已無動彈。拳擊臺搖晃如垮。

    “別打啦！”周遙含淚尖叫，飛撲下去，姜鵬一個眼神，幾人上前將周遙摁死在椅子上。

    周遙大哭：“別打啦！別打啦！——”

    她的聲音瞬間被淹沒，觀眾們嗜血的欲望全上來了，振臂高呼：“撕了他！撕了他！”

    駱繹滿臉是血，如地上一灘死泥。殺手站起身，嘴角一勾，隨即變得面無表情，恭敬看向貴賓席那邊。

    姜鵬微笑，落了個手勢。

    殺手冷酷地抬腳朝駱繹的頭顱踩去，周遙驚愕地瞪大雙眼：“不要！”

    她被人控制著，哭喊，尖叫，掙扎，眼見那腳要踩碎他的頭，可一瞬間，駱繹眼神突變，驟然一記掃腿，后者一秒被掀翻在地。駱繹緊跟而上，力拔千鈞的一拳砸落他腦門。

    殺手頭顱撞進(jìn)地里，整個拳擊臺轟隆作響。

    周遙驚呆，眼睛還是濕的。

    現(xiàn)場頓時間鴉雀無聲。姜鵬臉色如土，眉心緊擰。原來他只是在等待殺手松懈的時刻，那便是——勝局已定的時刻。

    殺手意欲還擊，駱繹早已猩紅了眼睛，連續(xù)第二拳砸在他胸腔之上，“轟”一聲悶響，在場之人頭皮發(fā)麻，寒毛倒豎。

    周遙抱著他的衣服，雙手雙腳都在冷顫，局勢對駱繹有利了，可她再也坐不下去。

    她起身就走，被幾個手下攔住。

    她眼淚簌簌下落：“我不看了。”她嗚嗚直哭，肩膀一抖一抖，“太可怕了，我真的不想看了。我只是一個學(xué)生，沒見過這樣的，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們別讓我看了。”

    姜鵬冷冷看著臺上的駱繹，眼神陰狠，并不理會她。一個手下開口，說：“大哥準(zhǔn)許你回茶室等著。”

    ……

    拳擊臺上，駱繹和殺手兩敗俱傷，殺手掙脫了挾制，在一旁大口換氣。

    駱繹也傷的不輕，他靠在邊線上，沉沉喘息；他的額頭上，光露的前胸后背上布滿冷汗；唯獨(dú)眼神狠戾如初。

    他正面對著周遙的方向，余光瞥見她在人群里穿梭跑動，朝他做了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