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鎮南王說:“陛下一個人可以嗎?” 姬瑾榮點點頭。鎮南王威名太盛,他一旦出現很容易讓突厥使者心生警惕。他望著鎮南王說:“我要個人,早上那個。” 鎮南王握了握拳,終歸還是讓人去把早上那青年官員請過來。吩咐完了,鎮南王說:“臣先去外面巡查。” 姬瑾榮目送鎮南王離開。 青年官員到來時,正巧看見鎮南王遠去的背影。他目光一凜,在內侍引領下入內,朝姬瑾榮行了一禮,自報姓名:“臣韓適之見過陛下。” 姬瑾榮說:“坐。” 韓適之有些受寵若驚,但仍是周全地行禮稱謝才落座,不見半點失措。 一看便是以禮傳家的世家子弟。 姬瑾榮這段時間了解過大齊世家,對韓這個姓氏還算了解。 他隱隱猜出韓適之屬于哪一家,便問:“燕北韓家?江南韓家?” 聽到“燕北”兩字時,韓適之目光微凝,應道:“回陛下,微臣乃是燕北韓家人。”可惜燕北早已落入突厥之手,是先皇親手讓出去的,為了請突厥出兵解西梁之圍! 曾經顯赫一時的燕北韓家,如同喪家之犬般舉家南遷,氣得他的祖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韓適之只是眉頭一動,姬瑾榮已看出韓適之的悲痛與不甘。韓適之并非鴻臚寺官員卻通曉突厥語,無非是想知己知彼。若說朝中有誰最盼著擊退突厥、收復燕北,那無疑是燕北韓家的子弟! 他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姬瑾榮說:“朕欲,計間突厥。卿可愿——”他望向韓適之,“與朕,一同謀劃?” 韓適之仿佛久旱突逢甘霖,眼眶乍然濕潤。 今日初見姬瑾榮,韓適之心中只生出些許希望。不想姬瑾榮竟從百官之中點了他,讓他隨駕左右;如今更是將他找過來,要與他共謀離間突厥之計! 不管要多久,只要姬瑾榮心有收復燕北之意,韓適之就熱淚盈眶。他最怕的,就是所有人都絕口不提燕北,仿佛它從來不曾屬于大齊! 燕北! 燕北! 燕北啊! 他祖父臨終時握住他的手一直喊著的燕北啊! 韓適之眼中含淚,起身朝姬瑾榮一跪:“微臣才薄力弱,蒙陛下不棄,但憑陛下驅使!”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果然還是一不小心把二更給睡了…… 早上補上么么噠!!!!! 陛下:收割一個忠犬,兩個忠犬,三個忠犬……咦,你為什么一直站在這里? 王爺:陛下什么時候收割我? 不知道為什么,陛下突然有點小心虛…… 第10章 收服草根蠻王(十) 燈火如晝。 佳肴滿桌。 姬瑾榮用烈酒款待突厥使者。 為首的突厥使者大約二十七八歲,大馬金刀地一坐,自有草原人的豪邁。 姬瑾榮讓韓適之為使者介紹美酒,因著糧食緊缺,大齊已下了禁酒令,突厥使者來到這邊之后竟沒能買到酒,此時一嗅見酒香,那使者肚里的饞蟲馬上醒了過來,喉嚨霎時發緊。 姬瑾榮取出數種美酒,偏不讓人倒酒,反倒和對方寒暄起來。 突厥使者只能壓著饞欲應對。 姬瑾榮問的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使者都一一答了。使者名字的讀音挺難記,意譯過來就是“飛鷹”。飛鷹年方二十八,已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兩男三女,戰斗力十分驚人。 姬瑾榮表示要贈予五個孩子禮物,男兒送寶刀、烈酒,女兒送珠寶、絲綢,都是千挑萬選的好東西。 使者只道這是中原人的禮數,并未太在意。 提到孩子,姬瑾榮又問起突厥可汗可有孩子。 聽姬瑾榮老在小一輩上打轉,使者不由看向姬瑾榮。這一看,才察覺今日那位英姿勃發的馬上天子,瞧上去不過才十來歲,還是個半大少年。約莫是因為還小,所以才老想著有沒有同輩吧? 使者說:“當然有,可汗有兩個兒子,歲數比你還大,都二十來歲了。” 姬瑾榮聽完韓適之翻譯過來的話,臉上有些失落,仿佛如果他們年紀相仿就能一起玩兒似的。 姬瑾榮又問起突厥那邊有什么好玩的。 使者忍不住了,開口說:“何不邊喝邊說?” 姬瑾榮好像這才想起還沒讓客人沾酒,朗然一笑,說道:“邊喝邊說!” 姬瑾榮酒量不好,喝的酒是甜酒,甘味多、辛味少。他覺得這味道好極了,痛痛快快喝完了三杯,才接著和使者打聽他們那邊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兒。 三杯下肚,使者卻并不滿足,這杯子也忒小了,至少得用個小碗來盛才成。可對上姬瑾榮殷切的眼睛,使者又莫名地變得耐心起來,和他說起突厥的風土人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聽到篝火晚會時必備的烤全羊時,使者明顯發現姬瑾榮的眼睛亮起一撮小火苗! 敢情這位小陛下喜歡吃的? 使者著人給自己倒酒,邊喝邊說起突厥有什么吃食。論精細、論吃法,突厥自然不如中原。不過突厥的吃食都很有馬上民族特色,聽起來和中原大不相同,各有妙處! 姬瑾榮眼睛越來越亮。他讓韓適之對使者千叮萬囑,若是下次再來一定要帶上幾個廚子,什么草原吃食都會做的那種。 使者:“……” 他一定是傻了才會覺得這可能是個好機會。 這一次宴飲,勉強算是賓主盡歡。臨別時姬瑾榮還戀戀不舍,大方地拿出幾張釀酒方子送給了使者。 韓適之替姬瑾榮轉告使者:“我們陛下說,我們大齊糧食不足,釀不了酒,索性把方子給你們。你們突厥兵強馬壯,谷物充足,理應享用最烈的美酒。” 使者心頭一跳。酒啊!哪個草原人不好酒?這可是一門絕好的生意! 使者正想著要不要把它昧下來,韓適之已經開口:“陛下還說,其中兩張是給使君兩位公子的禮物,使君可以挑喜歡的留下。酒曲跟器具我們都有很多閑下來的,工匠也有些一直被閑養著,使君若是不嫌棄可以一并帶回去。” 使者心中一喜。他說:“多謝你們陛下的美意。” 過了幾日,突厥使者帶著“禮物”浩浩蕩蕩地離開。姬瑾榮親自送到宮門,頗為熱切地讓使者下回再來。 何泰為姬瑾榮牽來紅馬,姬瑾榮沿著原路折返,不一會兒便瞧見了立在階前的鎮南王。 鎮南王說道:“陛下,明日我便要出發了。” 姬瑾榮望著鎮南王。 鎮南王說:“今夜我為陛下守夜可好?” 姬瑾榮一愣。 鎮南王凝視著姬瑾榮:“就像御前禁軍一樣在陛下門外守一夜。” 姬瑾榮渾身發僵。 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姬瑾榮說:“明日出發……”哪能一夜不睡? 鎮南王說:“臣沒有關系。”他深深地注視著姬瑾榮,“就算十天十夜不睡,臣也不會覺得累。” 姬瑾榮說:“胡來!” 鎮南王說:“陛下,臣一去數月,只有這么一個要求。” 姬瑾榮安靜下來。 鎮南王說:“臣當陛下答應了。”他解下薄披風披到姬瑾榮身上,“秋日里風有些涼,陛下別凍著了。” 姬瑾榮:“……才幾步路。” 鎮南王注視著姬瑾榮。 姬瑾榮很慫:“好吧,我留著。不過,過些天,天會更冷——”可別指望他披著它到入冬。 鎮南王十分體貼:“聽聞西梁人擅做貂裘,臣會遣人替陛下帶回來。” 一整天里,姬瑾榮都感覺鎮南王的目光釘在自己身上。到了傍晚,鎮南王照舊與姬瑾榮共進晚膳。 吃的是南邊的菜,偏于清淡。這段時間姬瑾榮吃太多烤的紅燒的,換一下口味倒是胃口大開,一點都不嫌棄它們的清淡。 姬瑾榮吃到半飽,和鎮南王說起突厥使者的事。 突厥是馬上民族,隨水而遷,他們的可汗是個有野心的,占了最肥美的土地,建了個都城,名叫黑沙城。當年突厥依附于柔然,為柔然煉鐵,屬于“技術工種”。相比其他馬上民族,突厥對煉鐵等技術的掌握度更高,也更善于向中原學習。 幸運的是,突厥內部并不是鐵板一塊。 首先,突厥并不是單個民族,而是多個民族混居,因為共用突厥語而統稱為“突厥”,這是一個可利用的點;其次,可汗年歲漸高,兩個長到成年的兒子年歲漸長,野心也漸漸膨脹,與兄弟間的關系越發微妙,這是另一個可利用的點。 姬瑾榮所要做的,就是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離間一切能離間的敵人。比方說那個看起來頗為順眼的使者,瞧起來就挺適合幫一把的。 人么,就算本來沒有野心,遇到了機會也會生出野心來。 在鎮南王面前,姬瑾榮也不在意自己那點小結巴,將自己的打算合盤托出。他本不在意這大齊的存亡,可在看到衛國侯、韓適之等人之后,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沒辦法,突厥實在太欺負人了! 地都送了,還得讓先皇喊他們可汗“父皇”!難怪滿朝文武都沒什么臉讓先皇勤快上朝,先皇都成兒子了,他們這些跪拜先皇的朝臣是什么?孫子都不如! 就算要亡國,也得先出一口氣再說。 姬瑾榮提起使者說的吃食,向鎮南王夸道:“如此美味,朕,心向往之。” 鎮南王瞬間會意:“等臣騰出手來,一定讓陛下好好嘗嘗。” 姬瑾榮笑瞇瞇:“正合朕意。” 飯飽酒足,姬瑾榮練了一會兒字,有些困乏。鎮南王命人送了熱水來,杵在寢宮里對姬瑾榮說:“陛下困了,先沐浴吧。” 姬瑾榮:“……” 見鎮南王沒有出去的意思,姬瑾榮也不管了,大大方方地脫了衣服走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