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沒喝過這種藥，苦的很，幸好李愔已經不省人事了，否則依照他弟弟的嬌縱程度，想要安安穩穩的喂完這碗藥恐怕他要強力鎮壓才行。

    一碗藥喂了一刻才喂完，最后一勺藥送進李愔的嘴里，李恪著實松了口氣，他將空碗遞給安平說道：“行了，你們也不用都守在這里了，都去輪流休息吧，別喊的時候沒人答應就行了。”

    安平和綠楊連忙說道：“我們留下來陪大王。”

    郭促自然也不好說他走，畢竟現在生病的這個是他的上司，李恪看著安平他們微微一笑說道：“好了，你們有心了，不必如此，你們如果沒有精神，回頭怎么幫我辦事？”

    李恪看了一眼郭促說道：“你也去吧，跟安平他們商量一下，輪換著來。”

    吳王殿下是好人啊，郭促心里著實感激不盡，說實話，他已經累睏的不行了，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是擔心的，然而畢竟只是下人，而且還是兩個皇子身邊的人，楊淑妃的去世對他們影響并不是特別大，所以擔心程度也沒那么深。

    安平和郭促他們見李恪堅持如此，對視一眼之后就都走了，只留下李恪陪著李愔，雖然李愔是個孩子，但是他的床也不小，李恪將李愔往里面挪了挪就躺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李恪體溫比較低，李愔翻個身就抱住了李恪。

    李恪安撫的拍著他的后背，知道這孩子估計是沒睡穩，不過在他的安撫下李恪的呼吸加漸變的綿密勻長。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李恪就起床了，他伸手摸了摸李恪的額頭發現還有點熱，但是已經好了很多，就悄悄的走出去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洗漱，結果一出去就看到外面候著的居然是之前跟在楊淑妃身邊的人。

    李恪在最初的詫異之后就明白了這些人的想法，無非就是以前的上司掛掉了，需要找一個新的上司，而他們如果表現好的話留下來繼續跟著兩位皇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現在這都爭相表現呢。

    李恪沒說什么，匆匆洗了個澡之后，就又回去準備給李愔灌藥。今天的李愔比昨天配合一點，卻還是沒醒過來，李恪給李愔喂藥的時候正好李世民過來了。

    李世民是下了早朝才過來的，在看到李恪滿臉憔悴的樣子之后心里不由得十分憐惜，他這個兒子最近簡直是多災多難。

    只是李世民并沒有安慰李恪，反而問道：“六郎如何了？”

    “已經不太發熱了，只是還沒醒過來。”李恪說話也沒耽誤喂藥。

    李世民就靜靜的看著他在哪里喂藥，等李恪忙完了之后才問道：“你打算如何？”

    李恪有些詫異的看著李世民，這位是讓自己拿主意嗎？

    李世民看著李恪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將兒子拽過來摸了摸頭說道：“不要想太多，你們總還是朕的兒子，你們如今年紀不大，按照道理應該是交由娘子看管，只是我也想聽聽你的意思。”

    他這個三兒子早熟的很，或許應該說面對那樣一個娘不早熟也不行。

    李恪聽了之后連忙說道：“我自然是愿意讓娘子照顧的，只是九郎如今年紀幼小，我們不好打擾娘子，讓她費心，更何況……六郎只怕有心結，得將他教的懂事些才行。”

    李世民捏了捏兒子的后脖子說道：“既然這樣，你們就先留在凝云閣吧，不過缺了什么就直接去找娘子討要，要是有不長眼的敢怠慢你們，也不用手軟。”

    李恪頗為感動，果然在李世民這里，受寵的兒子跟不受寵的兒子簡直就是兩個待遇！

    李恪勉強笑了笑說道：“我們是阿爹的兒子，誰那么不長眼敢欺負我們呢？”

    怎么沒有？不受寵的皇子受欺負的事情還少嗎？李世民心里清楚所以才那么說，不過這些事情他可以過問但是不能管太多，如果管的太多就是擺明了不相信長孫皇后，這對后宮和諧不利。

    李世民安慰了李恪兩句，留下了一堆賞賜就走了，這次的賞賜延續李世民以往的風格，都是一些吃的用的還有藥材，特別的體貼呢。

    李恪松了口氣，有李世民發話了，那么他們兩個雖然還是歸長孫皇后管，卻不用住到距離長孫皇后太近的地方去了，凝云閣挺好的，不偏不倚，他沒有搬家的想法。

    李世民離開之后并沒有區別的地方，反而是接見了蕭氏。他有許多問題要問，是的，哪怕楊淑妃的死看起來真的是意外造成的，但是這些意外都太過巧合了，正如他不相信李恪是冒名頂替的一樣，他也不相信楊淑妃就真的是因為意外而死。

    蕭氏仿佛早就想到李世民回來問她一樣，她平靜的看著李世民反問道：“圣人還想知道什么呢？”

    李世民皺眉：“我想知道全部。”

    “你不信？”

    “我不信。”

    蕭氏嘆了口氣：“果然瞞不過你。”

    李世民臉色一冷：“那么還請夫人告知于朕，朕的淑妃做了何事需要如此處死？”

    雖然心里對楊淑妃也不怎么感冒，但是李世民卻絕對不容忍別人隨隨便便弄死自己的女人，否則，他們現在敢弄死皇妃，將來就敢弄死皇后，甚至皇帝！

    蕭氏看著李世民很干脆的給了他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那個理由只有兩個字：“忤逆！”

    第39章

    李世民有些無語的看著蕭氏，這還真是一個讓人沒辦法反駁的理由，李世民對這個理由也在半信半不信之間，不信是覺得太巧了，信是因為……楊淑妃最近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說她忤逆還真有可能。

    蕭氏看著李世民態度松動，黯然說道：“我也知道此舉不妥，然而……此女實在是不能留了啊，圣人，你也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事，虎毒尚且不食子，三郎那么聽話懂事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她跟你說了？”李世民聽了之后也有些心疼兒子。

    蕭氏臉色一冷：“說了，并且還不聽管教，如今她都敢謀害皇子，誰知道將來還能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圣人對我們這些亡國之人已是足夠優待，我斷不能容忍她如此作為！”

    李世民隱隱的聽出了蕭氏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中一凜，的確，現在連親生兒子都害，將來說不定就要害他的嫡子了，如今他的三個嫡子都是寶貝，一個都不能受傷害！

    于是楊淑妃的死也就這么過去了，到最后在史書上的記錄也不過是寥寥數筆，意外而死，陪葬帝陵——因為真正死因不好說出去，所以只能當成意外來處理，作為皇妃自然也是要陪葬帝陵的。

    只不過……楊淑妃的墓葬距離李世民的墓室比較遠而已，從位置來看，就知道是個不得寵的。

    然而人已經掛掉了，得不得寵都無所謂，大家都在看楊淑妃留下來的兩位皇子要怎么處理，結果誰都沒想到，李世民居然還讓那兩位皇子住在凝云閣，并且交給長孫皇后照顧。

    長孫皇后心里著實有些壓力，以前李恪和李愔都是養在楊淑妃身邊的，她只要時不時過問一下就能表現出嫡母的大度溫柔，然而如今這兩個變成了她的責任，她知道但凡這兩個孩子出任何問題，那就都是她的錯了。

    最主要的是，大的那個還好，長孫皇后對李恪的印象還不錯，可是小的那個……原本也算是天真可愛，結果最近卻越來越陰沉，尤其是現在還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養熟。

    為了這件事，長孫皇后最近一門心思的都撲在李恪和李愔身上，著實讓她的幾個親生兒子有些不高興，而這其中以李承乾為最。

    李承乾察覺到自己有些浮躁，只好用練字讀書來平心靜氣，裴瑄作為侍讀只好也陪著李承乾讀書練字，只是對他們兩個而言，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了。

    到最后裴瑄只好放下書本看著眉眼間帶著些許抑郁的李承乾問道：“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要怎么辦？”

    李承乾怏怏不樂的說道：“這死小子重活一回真是越來越精了，連阿娘都被他騙了，天天在我們面前夸贊他！”

    “要不然呢？你讓娘子怎么辦？他是娘子的兒子又不是娘子的兒子，你該多體諒娘子才是。”裴瑄有些暗示李承乾跟李恪爭寵也沒啥用，長孫皇后夸贊李恪又能怎么樣，李恪又不是長孫皇后的親生兒子。

    李承乾怎么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轉了轉眼睛轉頭看著裴瑄問道：“你真能治好我的腿？”

    裴瑄眉眼上揚：“你不信我？”

    李承乾沒有說話，他心里的確不太相信，他的腿疾不是外傷，而是不知道由什么病引起的，當年多少奉御都束手無策，若不是因為他的腿疾，他也不至于心態慢慢失衡，所以對于裴瑄的保證他是即期待又害怕，心里十分矛盾。

    裴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只是簡單的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承乾學著裴瑄的樣子轉了轉手中的毛筆，然后就轉了自己一身墨點，裴瑄跟看智障一樣的看著李承乾：沒看到他手里拿著的是根干凈毛筆嗎？

    李承乾無奈只好回去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之后把玩著身上的玉佩問道：“你說接下來我們該做什么？”

    裴瑄似乎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接下來你需要對李恪和李愔表現出關心。”

    李承乾一副吞了蒼蠅一樣的表情看著裴瑄，裴瑄看著他這幅蠢樣微微一笑：“你就是學不會低頭。”

    李承乾挑眉：“你讓我跟李恪低頭？”

    李承乾現在沒跟李恪死掐就不錯了，還讓他跟李恪低頭？如果這個李恪不是之前那個還好一點，在知道是之前那個之后，李承乾只有一個想法：弄死他丫的！

    “也不算是低頭，只不過是做給圣人娘子看而已，如今圣人只怕正是對李恪各種憐愛的時候，你這個太子難道不要表現一下手足情深？”

    李承乾有些不情不愿，裴瑄又加了一把火：“你還想再被廢一次？”

    李承乾瞬間炸毛，廢太子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因為謀反被廢的，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那都代表著他的失敗，這是李承乾的逆鱗，誰提誰倒霉。

    當然現在這個時候除了裴瑄也沒人會提這件事，然而裴瑄一點也不怕李承乾炸毛，他知道李承乾所有的秘密，對方要么把他人道毀滅，要么就將他拉攏過來，而他手里自然掌握著秘密武器。

    李承乾憤怒的瞪著裴瑄發現對面的人依舊冷靜的在那里喝茶，李承乾嗤笑說道：“你要是面對李恪的時候能有現在的三分之一冷靜，那我什么都不用愁了。”

    于是這次換裴瑄瞪著李承乾，兩個人跟斗牛一樣互瞪了半天，裴瑄這才沒有好氣的說道：“行了，少說廢話，按照我說的做，我總不會坑你，畢竟我們還是盟友。”

    “我還真怕你這個盟友什么時候把我給賣了。”李承乾嘀咕了一句，實在是裴瑄對李恪的態度太曖昧了，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裴瑄深吸了口氣：“如果是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以后該怎么做怎么做，李恪再出點什么事那是他倒霉，反而讓我們兩個省了心思。”

    ？？？李承乾仔細的打量著裴瑄半晌，看的裴瑄身上的毛都要炸開了，裴瑄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案幾上問道：“你犯什么病？”

    “看你是不是被奪舍了。”李承乾調笑了一句：“怎么突然……”

    裴瑄垂眸：“想開了，也就沒什么了。”

    之前他總是再糾結，那個是他的宿主，作為系統背叛宿主是絕對不允許的行為，之前裴瑄的思維模式一直沒有轉變過來，而在看到楊淑妃的下場之后，裴瑄忽然覺得自己豁然開朗，他已經是人了，不再是那個系統了，而沒有了他，李恪想必也會有別的系統存在。

    他跟李恪之間只有怨，沒有恩。

    李承乾看著裴瑄身上焦躁盡褪的樣子，心中也著實松了口氣，開始琢磨著要給李恪送點什么過去，恩，李愔生病就是個很好的接口。

    正在照顧李愔的李恪在收到東宮那邊東來的東西之后，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李承乾還真是長進了，知道做戲了。

    要知道當年的李承乾，其實就是個小霸王啊，天上地下，除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后被他放在眼里以外，其他人都是空氣！

    不得不說，李承乾這樣的表現讓李世民很欣慰，而更讓李世民欣慰的是他的三兒子這些日子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照顧弟弟，也不喊苦也不喊累。

    私下里李世民曾對長孫皇后說：“三郎是個有良心的。”

    他和長孫皇后都沒有想過李恪是在做戲，問題是如果做戲做的好的話，也就成真的了。唯一讓李世民擔心的是，他的三兒子似乎越來越沉默了。

    明明以前雖然算不上多么活潑，卻也十分開朗，最近這段日子愈發的話少了。李世民頗為cao心，但是又不能做什么，他倒是想要跟兒子談心，然而他是皇帝，怎么會有那么多時間？最后李世民干脆就把李承乾派過去了。

    你們兄弟不是感情挺好的嗎？來吧，兒子，替你爹去開導一下你弟弟。

    李承乾……李承乾一口血憋在心里，轉頭看著裴瑄說道：“這就是你的好主意。”

    “至少讓圣人知道你是個會善待手足的人，這一點很重要。”

    “得啦，跟我一起去吧，看看他又要做什么吧。”

    “還能做什么？裝可憐啊，看看這些日子圣人眼里除了他還有誰？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李恪那個人只要給他一點機會他都能牢牢的抓住，我雖然能夠提醒你卻也不是處處都能幫你防范的，你還是自己小心吧。”其實裴瑄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除了善于把握機會，李恪還是個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的人。

    有心算無心，上一次李承乾差點栽了也不是沒原因的，要不是李世民給力，他早被廢掉八百次了。

    李承乾有些怏怏不樂，他就是聽不得裴瑄夸李恪，雖然明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卻忍不住反駁道：“那又如何？就沖著他的身份，他這輩子都別想坐上我的位子。”

    裴瑄看了一眼李承乾，心說他才不想要你的位子呢，他就想把你拉下去而已。不過這句話涉及到很多東西，他就算不想提李恪保密也不想讓自己的來歷曝光，所以還是不要說了。

    于是，李恪就在凝云閣迎來了東宮二人組，李恪一抬頭看著李承乾和裴瑄，弱弱的笑了笑：“大兄和裴小郎感情可真好，竟是孟不離焦呢。”

    在確定裴瑄跟自己沒有化敵為友的可能性之后，李恪就開始想辦法給裴瑄挖坑，如果裴瑄只是個普通人他也就算了，只是如今裴瑄來歷不明，一個重生的李承乾本來就很難對付了，再加上一個裴瑄，他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拆拆拆，必須得拆，哪怕現在不拆也要埋下一個伏筆。

    李承乾的性向遲早得暴露出來，這一點李恪一點都不懷疑，李承乾不可能忍得住，就算他能忍得住李恪也要想辦法讓他忍不住。

    等這件事兒爆出來，一直跟太子混在一起的河東縣公……恩，值得懷疑。

    李承乾和裴瑄沒有想到李恪想的那么長遠，但是他們兩個也直覺李恪并不是真的在感慨他們兩個感情好。

    尤其是李恪現在這一副憂郁入骨的模樣簡直快把李承乾和裴瑄給惡心壞了——他們打死都不相信李恪會為楊淑妃的死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