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中午的時候，趙澤州居然抱著那個嬰兒出現在了病房里。那個時候，殷簡陽正坐在床邊陪著長安和小太平吃午飯。

    長安這一次呆的病房并不大，床到門口的距離也不過兩米。趙澤州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等到殷簡陽站起身來攔他的時候，趙澤州已經走到了離床不遠的地方，可以說是一步之遙也不為過。

    殷簡陽挺直了身子站在趙澤州的面前，死死地擋住他，不讓他再靠前一步。

    “出去。”

    殷簡陽的神情冷淡中帶著漠視，盡是連一個字也不愿意多說。只是沒想到趙澤州會以一臉輕蔑又嘲諷的表情看著他，語氣輕佻的問道。

    “怎么，你的蔓柔因為生了個死孩子給瘋掉了，你這個好好前夫不去看一看么？”

    看著趙澤州這副無賴的樣子，殷簡陽緊緊的握了握垂在身側的拳頭。面色難看幾近鐵青，卻是沒有再為徐蔓柔露出什么擔憂心疼的神色來。

    而趙澤州看著殷簡陽的如此反應竟是嗤笑了一聲不再言語。也許是知道殷簡陽站在身前自己沒可能越過前去，趙澤州在那一笑之后快速的向左跨了一大步，不及殷簡陽坐好反應，趙澤州就傾下了抱在懷里的包裹，一個面容扭曲的死嬰絳紫色的身去正安靜的躺在里面。

    “啊！”

    小女孩驚恐的尖叫聲在病房里響起，透過未關住的房門直闖入空蕩的走廊，一遍遍回響。

    聽到小太平的叫聲，長安趕緊側過身去將小家伙抱在懷里，一只手有力的撫摸著她的背，另一只手扶著小家伙的頭緊緊的靠在自己的懷里。小太平窩在jiejie的懷里嚇得張大嘴哇哇的大哭。

    而這一邊殷簡陽在聽到女兒的哭聲時，握緊拳頭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趙澤州的臉上，把他打得坐到在了地上。可是即便是狼狽的跌倒在了地上，趙澤州的臉上依舊帶著惡意的笑容。只聽他說。“這是弟弟。”聲音在慘淡的笑聲里顯得陰測詭異。

    身后的小太平哭的更大聲了起來，殷簡陽一腳踹在趙澤州的身上，把人又從光滑的地板磚上踹的退后了大半米。正當殷簡陽準備再來一腳把人踹出門外的時候，長安輕輕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爸爸，先等等。”

    等到殷簡陽完全讓開了身體以后，長安對著黑色的西裝上印著一個大腳印，半邊臉也腫了起來，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趙澤州居高臨下的說道。

    “你過來。”

    聽到小丫頭雖然語氣輕輕小小但是頗具氣勢的話語，趙澤州又是一笑，手一撐地就站起了身向長安走去。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小丫頭又要說些什么驚人的話語來。不過一走到病床邊上，趙澤州就有把懷里的包裹對準了床上的一對小女兒。

    長安看到了趙澤州的動作也不說什么，只是把小太平的頭更緊的貼在自己的肩窩上，不讓她抬頭來看這嚇人的一幕。等到確保了小太平不會忽然抬頭嚇到自己以后，長安就細細的打量起了這個慘死的卻還未入土為安的小嬰兒。

    “是個男孩啊！”

    “他看起來可真健康，白白胖胖的，得有八斤了吧！”

    “你瞧他的眉毛，黑黑粗粗的，和你的真像啊！”

    “還有這雙眼睛，看起來就大啊！如果睜開的話，一定更叔叔的一樣明亮有神。”

    “呀，他的嘴巴好小啊！跟你妻子的很想呢。笑起來一定很好看，不知道有沒有梨渦呢。”

    “叔叔，你看他長得真的跟你好像啊！”

    這一刻，長安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睡著了的小寶貝，語氣是純然的快樂和美好，就好像是真的看見了張開了眼睛笑的開心的小娃娃。

    站在一旁的殷簡陽如果不是知道那個包裹里包著的是一個滿身醬紫的死娃娃，單憑著長安充滿著美好的甜美童音，真要以為趙澤州抱著的是一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娃娃。

    而抱著孩子的趙澤州則是從長安開始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緊緊的抿住了嘴，隨著長安說的越來越多，描繪的越來越美好。趙澤州臉上的肌rou就越繃越緊，直到最后殷簡陽都看到了他臉上的肌rou因為牙齒咬得太緊而一陣陣的抽動，抱著孩子的雙手上和緊繃的額角上更是青筋根根分明，好像要爆掉了一樣。

    就在這是長安一直低垂著看向包裹的頭抬了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趙澤州，眼睛里滿是可惜和嘲諷，就連聲音也從方才的甜美變成了冰冷和淡淡的諷刺。

    “只可惜，他死了，你的兒子他死了，再也不能夠睜開眼睛了。”

    看著趙澤州越來越紅的眼睛，長安抱著小太平的手緊了緊，但面上依舊是一片冷血輕蔑。

    “原本他能夠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的，他會開口叫你爸爸，會要你帶著他到處玩，還會對你撒嬌哭鬧要這要那。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只可惜他有一個自私又懦弱的爸爸，把他給活活的殺死了！讓他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就死去了！”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話，他就不會死去！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兒子！”

    小女孩尖利刺耳的聲音像是一把釘子一樣狠狠的穿透進趙澤州的腦海里，讓他只能抱著自己的孩子傻傻的站在那里。聽著長安一遍一遍的控訴著都是你，趙澤州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不知是誰家小孩的啼哭聲伴隨著那句“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兒子”反復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好像下一秒鐘就要穿透他的腦子飛奔而出了一樣。

    終于，趙澤州受不了的大聲向長安喊道。

    “不是我，是你是你！”

    一下子病房里一片寂靜，然后就聽見長安冷靜又無情的聲音冰冷的在房間里響起。

    “你清楚的，是你，不是我。”

    “是你，不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才讓他活活憋死在你妻子的肚子里的。是你，自私的想要你的妻子忘掉她的前夫，所以任由著她拖延著不生孩子。是你，逼死了你自己的孩子，也逼瘋了你的妻子。”

    “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呢。你低頭看看你的兒子是多么的可愛。你怎么就忍心殺死他呢。”

    “趙澤州，你殺了他，你殺了你自己的孩子。”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我沒有。”

    “是你，就是你，是你殺了他，是你。”

    長安神圣中帶著確定的語氣就像是審判中的大裁決，一聲又一聲定死了趙澤州的罪孽。在這一聲又一聲的宣判中，原本就有些崩潰的趙澤州終于受不了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然而，即便是這樣，長安依舊不放過他，依舊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說著是你，就是你。一直等到趙澤州終于退到了門口，轉身逃開了以后，長安才停下了發聲。

    長安發呆似的看了一會兒已經空無一人的病房門口，才垂下眼簾緩緩的拿起放在床頭的水杯輕輕的抿起了水來。

    她說過，傷害茵茵的人，不可原諒！

    “長安…”恍惚間，長安聽到了耳邊殷簡陽試探的叫聲。

    長安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并沒有放下的大水杯遮住了長安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露在外面，眼中刻骨的寒意還未褪去、

    殷簡陽看著這樣冰冷的女兒在心底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臉上卻是掛著擔心的表情問道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長安反應了一下猜想爸爸應該是怕她也被那個死嬰嚇到，所以才問這樣的話。長安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關系，不過哪怕是在強大的心。此刻的午餐都是再也吃不下去的，所以長安稍稍整理了一下面前的餐桌就轉過身去繼續安慰受了驚嚇的茵茵。

    而殷簡陽則是趕忙走到床邊收拾掉了餐盤，又做好了種種工作才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安靜的聽著長安輕聲細語的安慰著自己的小meimei。

    昨天夜里長安雖然是幫他擦掉了眼淚，沒有說什么拒絕原諒的話，但也并沒有說什么原諒的話。所以對著長安現在若有若無的忽略與不正視，殷簡陽也并不意味，只是希望自己這個當爸爸的能夠做的好一點，早日得到女兒的原諒。

    長安這次住院的時間也不長，搶救完了以后需要的也就是靜養而已。所以一個星期以后一家人就輕裝便鞋的回了家去。

    在經過一個病房的時候，長安輕輕的放慢了腳步，從未關嚴的門縫里側頭向里看去。那個病房里住著的是徐蔓柔，此刻正又哭又叫的被趙澤州抱在懷里。長安看她，恰好她也看向了她。

    那一瞬間徐蔓柔哭的一場丑陋的臉不斷的在長安的面前放大放大，而長安看著這張越來越陌生的臉終究是淡然的轉過了臉。

    這一次，這個女人是真的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再見了，我的mama。

    －－－－－－題外話－－－－－－

    現在是凌晨四點，好困好困好困。

    因為明天沒有時間碼字，所以只能今晚熬夜碼了。所以明天晚上就不更了。

    乃們明天早上一起床就看到兩更的話，會不會很開心，雖然這是偽二更。

    但是人家要花花哦。耐你們。

    晚啊

    ☆、第七十六章

    午后溫暖的陽光暖暖的灑進樊家的大廳里，顯得溫馨而又靜謐，只是如果沒有小海洋調皮的怪叫聲就更好了。

    溫暖美好的時光總是容易過去的，轉眼間三年平靜又溫馨的歲月就成為了曾經，成為了長安每每回想起來都可以露出幸福微笑的美好記憶。

    仿佛是從那一次醫院里與徐蔓柔告別之后，一切都漸漸變得美好了起來。

    已經能夠時常回家的樊瓊，漸漸不再接戲的殷簡陽，茁壯成長的小海洋，還有健康安泰的爺爺奶奶，越來越溫暖的小北和開始被催婚的小舅舅樊旭，一不小心就接了爸爸的班成為了小童星的太平，雖然依舊喜歡沉默但已經可以有露出燦爛笑容的小乖。還有，已經四歲了的，正坐在鋼琴前調皮搗蛋的小海洋。

    “唐瀚海，你再不給我好好學琴，我就把你從家里丟出去！”

    一向端莊典雅的唐果女士對著自己的小兒子總是沒有辦法，尤其是最近這一年，四歲了的小家伙越發的調皮了起來。

    會趁爺爺睡覺的時候悄悄的拔爺爺新長出來的胡子，會偷偷的藏起來奶奶做衣服用的頂針，會在幾個哥哥的本子上亂畫，會躡手躡腳的走到太平和小乖的背后拽她們的小辮子。全家里也就唯有長安沒有被小家伙戲弄過。

    往往等小家伙做完了壞事以后，第一時間就會跑到長安的身前站好。乖乖的把一雙小rou手背在身后，腆著小肚子，半低著小腦袋，偶爾還會不安分的動動小腳丫，扭扭小屁股，一雙湛藍的大眼睛總是撲棱撲棱著偷看長安的反應。

    不過別以為小家伙是來認錯的，因為往往是他在這里站了不到半分鐘，家里就會響起樊啟揚幾個男孩的吼聲，或者是小太平哇哇的大哭聲，有的時候也會有爺爺用拐杖咚咚咚敲地的聲音，或者是奶奶絮絮叨叨“我的小壞蛋哦，再這樣打你！”，亦或是唐果壓抑著怒氣的低音“唐瀚海，你給我滾過來！”

    每每聽見端莊的唐果爆粗口時，長安都有一種感慨的感覺在心頭。都說孩子會把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變成一個溫柔賢惠的母親。但是事實上，他也會把一個端莊大方的女人折磨成一個會隨時拿起拖鞋追著你滿家跑的婦女。

    記得唐果第一次罵小海洋“小兔崽子”的時候，一家人都驚呆了。那個時候全家人正在吃晚飯，就聽見接二連三的咳嗽聲，湯匙敲到碗沿的聲音，甚至是直接碰倒飲料杯，杯子掉在地上的脆響聲，一時間餐桌上亂成了一團。

    就只有罪魁禍首的小家伙坐在那里咯咯的笑，不過下一秒鐘就被唐果抱在懷里，狠狠地在小rou屁股上打了兩巴掌。瞬間笑聲變成了震破屋頂的大哭聲，于是整個房間都變得更加混亂了起來。

    再后來，唐果一直刷低著她在家里人心目中的形象，擰耳朵，揪臉蛋，拿著拖鞋追著小家伙滿客廳跑，站在樓梯口叉著腰罵“你給我滾過來”，甚至有一次搶了爺爺的龍頭拐杖去追小家伙。

    直到現在長安都記得爺爺那個時候的表情，眼睛掙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想起一次長安都忍不住笑一次。而那一次唐果最后也沒有打到小家伙，只能一邊虎著臉看著躲到了長安懷里的兒子，一邊抓起老爺子的手把拐杖塞了進去。

    “爸，給你的拐杖！”

    哦，忘了說，小海洋兩歲生日的時候，爺爺和奶奶認了唐果做干閨女，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而那以后，仿佛是有了依靠一般，唐果也漸漸地露出了她更多的情緒也更小女兒的一面。

    而老爺子在聽到唐果的話后只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里的拐杖，淡淡的“哦”了一聲，聽起來特別的淡定，但長安能肯定爺爺那會兒肯定是還沒有從唐果的行為里回過神來。

    然后長安就看見爺爺過了好一會兒才轉了轉眼睛，明顯是才反應過來，接著就抿起了嘴笑了一下，眼角上重重地皺紋擠在一起像一尾尾的小魚兒。只是那個笑容怎么看怎么幸災樂禍，讓一旁的長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后來，每次唐果想要收拾小海洋的時候，老爺子都會默默地把握在手里的拐杖向前伸一伸，如果唐果沒看見得話老爺子還會那拐杖輕輕地搗地來引起唐果的注意。再后來唐果干脆直接跑過來拿走老爺子手里的拐杖，都不帶問的。

    而自那以后我們的小海洋又多了一個可以搗蛋的事情，那就是藏爺爺的拐杖，雖然每次拐杖都會被很快地找到，然后他就又要被拐杖追著跑，但小家伙對于藏拐杖這件事情就是樂此不疲。

    所以長安也就壞心眼的沒有告訴他，下一次藏拐杖記得要避開小乖jiejie，因為小乖jiejie是會告密的。誰讓小家伙總是就小乖的頭發，惹得小乖一氣之下把自己長長的頭發給剪了個光光。

    再說，雖然每次唐果都那拐杖追著打小家伙，但十次里面有五次都會被小家伙給躲開藏到長安的背后來，還有三次是小家伙跑到樓上去，然后剩下的一兩次就會因為自己太胖把自己絆倒了，或者是在幾個哥哥jiejie合力的情況下被抓住送到唐果的面前。

    而雖然每次唐果喊得很兇，但真等到拐杖落下去的時候，也都會自己先心軟下來輕輕地打幾下。所以一家人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擔心額攔一攔，后來干脆坐在沙發上喝著茶聊著天看著小家伙被追的上躥下跳，就連長安都樂得見小家伙多跑跑減減肥。

    而現在，剛從樓上下來的長安聽著唐女士的怒吼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估計是因為小海洋從小是聽著長安的鋼琴聲長大的，所以等到了他學琴的年齡，不管唐果怎么威逼利誘，小家伙就是不肯和自己的mama學琴，而是非要長安教。

    弄得唐果很沒有辦法，只能一邊由著小家伙賴著長安，一邊努力的轉變兒子的想法。其實她不是不愿意讓長安教小海洋彈琴，學了幾年琴的長安現在彈琴已經彈得很棒了，有些曲子彈出來連她都不得不嘆服。

    只是教小孩子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雖然這幾年長安沒有再因為什么事情進過醫院，但每次看到長安單薄的身子還有永遠淡紫色的嘴唇，就讓她忍不住擔心，忍不住想要多寵她一點，怕她累著了。

    這一邊長安走到鋼琴旁輕輕的拍了拍唐果的肩，微笑著說到。

    “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