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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你太丑了我拒絕在線閱讀 - 第26節

第26節

    “師父是希望弟子不為身世所困,不為世俗所擾,出淤泥而不染嗎?”

    “不,家世顯赫的世家子弟,也有糜爛頑劣的紈绔,而你心智堅定,定然不會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困,師父只是希望你……濯清漣而不妖……”

    濯清漣而不妖。

    不妖,不妖。

    那是云采夜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師父心中,自己也是這樣不堪的人。

    他以前穿衣十分隨意,霜色,月白,寶藍,水綠,甚至連緋色都穿在身上過;頭發也是想束就束,懶意一上來,他便會隨意拿根繩子松松綁在腦后,和著晚風在月下舞劍。

    云夜訓斥他那晚,他正是穿了一身胭脂似的紅衣勁裝,為云夜擊筑送別。

    然而云夜卻沒等他將曲奏完,便從袖間掏出那碗白蓮,之后拂袖離去,第二日天未明就走了。

    窮奇乃上古兇手,云夜再怎么厲害也是斗不過它的。那時他擔心云夜,心中又有羞赧與愧意,便穿一身白衣,好好束了發追到百汀洲,一來想盡自己綿薄之力幫助云夜對付窮奇,二來他想好好地和師父道歉。

    ——師父對不起,我以后都穿白衣,我會好好聽你的話的。

    但他最終沒能把這些話說出口,他趕到時,云夜已經遭人暗算身受重傷,他甚至睜不開眼,無法和他說上一句話。他那時就跪在云夜身旁,看著云夜的血漸漸染紅他一身白衣——一如那一晚的妖冶。

    最后一刻,云夜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緊緊握著他的手,嘴唇蠕動著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采夜……”

    然后魂飛魄散。

    后來他大道得成,孤身一人踏上仙路。

    這次沒有了云夜,他終于用自己的本事證明了自己不光只有一身好皮囊,他的劍術——云夜,他師父教他的劍術也是超群絕倫,足以讓天界眾仙對他稱贊不絕的。

    那日寰宇殿中,天帝問他:“你想建一座什么仙門。”

    ——云劍門吧,云夜的劍術那么好,他應該將它發揚開來的。

    酒嶷與他一同賞花飲酒時問他:“誒,我門中弟子都穿藍衣,你門中弟子的校服要是何色啊?”

    ——青衣吧。云夜生前,最喜歡青衣了,而他卻從來沒穿過一次,不能樂其心,不違其志,想來他真是不孝,難怪云夜后來會說出那樣的話。

    歩醫與他弈棋輸后問他:“你棋術居然這樣好,我原先以為你只會練劍。”

    ——他不僅會下棋,他的畫技,書法,琴藝也近乎都是獨擅勝場的,只是那些東西在他成仙以后不怎么碰了,他也從未再于掌燈時分,在月下舞劍過。

    裳蘭天女心悅于他,見他一直穿白衣,便笑著問他:“采夜上仙怎么一直穿白衣呢?又不是為誰守喪,我為您做一套仙衣可好?”

    他答應了。

    從此仙界便有了一身紫衫的渡生劍神。而昔日那個人間劍圣云夜的小徒弟,隨著日月輪轉,時過境遷,早已無人記得。

    裳蘭那日其實說對了,他一直在為云夜守喪,只是守的時間太久了,他也有些累了。

    也許他心中還是有些怨悶的吧——旁人不知你徒弟,你也不知嗎?

    所以他對弟子輕松管戒,寵溺親近燭淵,了解他們每一個人的喜好。仙界眾人都說渡生劍神除魔衛道,一身正氣凜然,哪里都好就是過于溺愛門徒,護起短來毫不講理。

    可真正的為師之道是什么?

    傳道?授業?還是解惑?

    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對任何一名弟子有誤解而傷了他們的心——他是他們的師父,他有責任保護他們,引導他們行走在正確的大道上,他們若是做錯了事,那便是他教的不好,也應當由他來罰。但旁人若想欺辱他們,必須踏著他的尸體過去。

    云夜其實從來都不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白色,這顏色太慘淡了,他看到了心情就不好。

    他也不喜歡蓮花,即使它是君子之花,他喜歡桃花,那種開起來糜艷無比的花。他建了一座桃花苑,可他仍然在苑內重滿了一池白蓮,時刻提醒他不忘師訓——不妖不艷,正己守道。

    他做不了一個好徒弟,他做不到真的擺脫世俗,所以才會在成仙之后時常下界偷食人間煙火。

    他也做不了一個好師父,所以才會對自己小徒弟做了這樣的事。

    云采夜闔目,深吸一口氣:“燭淵……是師父對不——”

    “師尊我很高興。”燭淵出聲打斷了云采夜的話,眉眼間忽然就染上了嬌羞的喜意,猛地坐起身來摟著云采夜的腰肢拱到他懷里,“原來不止是徒弟一人單相思,愛慕著師尊,師尊心中也是有燭淵的嗎?

    云采夜:???

    云采夜微微瞠目,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情況,心中剛剛升上的那股酸澀苦意被燭淵這一番動作弄下來,頃刻間就散去了。他抬手,輕輕撫上燭淵埋在他懷里的腦袋:“燭淵你這是……”

    燭淵深嗅一口云采夜身上的竹香,聲音因他這番動作而變得有些悶,但十分清晰:“弟子愛慕師尊已久……”

    云采夜心弦一顫,燭淵往后再說些什么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他那句——

    弟子愛慕師尊。

    燭淵竟是,喜歡著他嗎?

    ——這如何使得?!

    云采夜抱著燭淵腦袋的手猛然一抖,心臟也快速地跳動起來,渾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沖到了腦中,攪得他神志不清——他是不是還沒醒?還在夢中,所以才會聽到這樣的話……

    然而燭淵下一刻的動作,卻教他清清楚楚地知曉——這不是夢。

    小徒弟用他仍沾著血跡,被他撕咬得微爛的唇瓣,快速在他啄唇啄了一下便立即抽身離開,兩唇相觸的時間雖然很短,卻不容他忽視,他甚至能嗅到那微微的血腥氣息——如同他現在和燭淵的關系一般,充滿了背德和逆倫的禁忌,如同行走在懸崖邊上沒有退路的盲人,稍不注意便會跌下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云采夜顫抖著聲音:“你怎么可以……”

    燭淵卻依然笑著,那雙眸子就像白日時,他答應了和他一起困覺時般溢滿了喜悅,閣內明亮的燈燭照映在他瞳中,為那原本冰涼寒冷的暗紅渡上了一層暖色,放佛納入了萬千星辰,只為將他的倒影映入星河,從此千年萬年如月般,不論陰晴,不論圓缺,永伴相隨。

    燭淵。

    燭淵,意為照亮深淵。

    人在冰冷的寒夜里,哪僅有一根蠟燭,也是不愿放這點微弱溫暖與稀薄的光明吧?

    云采夜這時才不得不承認,燭淵對他來說的意義一直都是不一樣的。他與他所有弟子都不一樣,是他撿到后親手養大的,他教他習劍,給他最好的一切,極盡寵愛——他太像自己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燭淵沒有如他一樣的精致樣貌,云夜給過他的一切,他都給了燭淵,甚至更多。

    人皆有心魔,他也不例外。

    如葉離箏為曉綠,縛君為浮云枝,弦華為青浪,他為云夜,為燭淵。

    他將自己三萬間年間對云夜的所有心結、心障、心魔盡數傾注到了燭淵身上,以他為寄托尋找心中的那份安寧,卻從未想過,也不敢去想,被他這樣對待的燭淵,會對他產生怎樣的感情。

    云采夜垂下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他希望燭淵照亮他的深淵——但要照亮深淵,必須先入深淵。

    是他,親手將燭淵拖入這深淵里來的。

    第38章 仙界桃花1

    燭淵見云采夜垂首沉默著,還以為他此時表白的舉動還是太過于急切了——萬一師尊真的不喜歡他呢?

    “……師尊?”燭淵眸色一暗,抬手搭在青年肩上,輕聲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聞言,云采夜眼瞳猛然睜大,張了張口卻什么也說不出。

    他滿腦子都是燭淵的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和他注視著自己深邃的眸光,還有……他方才說的那些話。

    那些話里的深刻含義太明顯了,明顯到讓他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也許他可能對燭淵也有些不可明說的情愫,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們兩若是真的在一起了,燭淵定是被人千夫所指的那一個,他不想,也不愿讓燭淵成為那樣的人,受盡眾人的白眼與蔑視。

    ——所以他不能對燭淵有一丁點回應。

    師徒相戀本就是禁忌,況且燭淵會對他有所好感,很可能是因為目前他遇上的人中,只有自己這般掏心掏肺的照顧他,可燭淵是他的徒弟,他愛他寵他關心他是他的責任所在,燭淵恭他敬他愛戴他也都是正常的。

    但除此之外,他們兩人之間就不該再有其他的感情了。

    而自己那些齷齪而不可明說的心思,不僅發不得芽,見不得光,更不能讓他知道。

    像是察覺到了他拒絕的態度,燭淵眸光黯了幾分,忽然掀開錦被跑到床下去,“噗通”一下重重地跪在青年面前,垂首啞聲道:“師尊,弟子知錯了……”

    “燭淵!”云采夜一驚,顧不得自己下身的黏膩連忙去扶他,但他即便是調用上了仙力,燭淵還是紋絲不動地跪在冰涼的石地上。

    “弟子不該對師尊有非分之想,妄圖得到自己沒有資格得到的東西,更不該對師尊說出那樣不堪的話,讓師尊為難。”燭淵猛然抬頭,一把拽住云采夜垂在身側的手,暗紅的雙眸里滿是痛苦,“能成為師尊的徒弟,是燭淵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而弟子竟還如此貪心,實在有愧于師……”

    云采夜受不得燭淵如此詆毀自己,低喊一聲:“夠了!別再說了……”

    而燭淵聞聲卻像是得到什么不可違背的命令一般,頓時閉口不再說話,低下頭極其哀傷地跪在地上。

    云采夜看著他這聽話的模樣,心中的哀痛卻更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抗拒竟然叫燭淵如此痛苦,也再顧不上什么禮儀,直接跪坐到燭淵面前,撫著他的側臉顫聲道:“你怎么能這樣說自己呢?在師父心里,燭淵是最乖的,師父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你怎么會沒有資格呢?可是……你還小,你不知仙界之遼,不知魔界之深,未曾踏遍九洲四海,你還沒有見過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你怎么就知道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你會傾慕于我,不過是因為我一直將你拘在身側,你只得到過我給你的溫暖。

    “我見過了……”燭淵的聲音比他還要喑啞,卻充滿了如飲砒霜還甘之如飴的甜蜜,他抬眸,與云采夜四目相對,“千千萬萬人中,弟子只遇見了師尊,這還不夠嗎……”

    云采夜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自己將他抱回來時對酒嶷說的話:“我與他有緣。”

    諸天萬界,六合八荒之中,有千千萬萬的人,卻偏偏是他將他帶了回來,像是輪回中注定,教他無法逃離。

    燭淵一直關注著云采夜的眼神變化,在看到他眼中豁然閃現的軟化后決定再加一把火力,故意將眼睛睜至酸澀,眼眶微紅才說道:“還是師尊也覺得弟子丑陋不堪……”

    “不不不、師父怎么會嫌棄你呢!”云采夜連忙解釋道,語氣登時變得更加猶豫了,“你讓師父再想想……”

    ——他就知道云采夜吃這套。

    “只要師尊不嫌棄弟子就好,其他人弟子是不會在乎的。”云采夜還沒直接表明態度呢,燭淵就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挺直身體一把將云采夜扯進懷里直接摟住,“弟子無父無母,無親無友,這世間只有師尊是真心待我好的,除了師尊,燭淵誰都不想要。”說著,他還將整張臉都埋入青年的側頸里,用自己高挺的鼻梁和熾熱的薄唇磨蹭著青年的頸間,輕嗅他身上淡淡的竹香。

    云采夜被小徒弟猛然抱進懷里,愣了一會正不知如何是好,卻剛好聽到他慘兮兮的話語,不由低嘆一聲,抬手回摟住他安慰道:“怎么會呢?你師兄師姐,還有你嶷叔醫叔對你不也挺好的嗎?這世間一定還會其他真心待你的人,燭淵不要難過。”

    燭淵用唇在云采夜頸間摩蹭了一會,雖然他很想在這里啃咬上幾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只能悻悻抬頭,擺出一副甜蜜又委屈的模樣:“弟子只要能夠待在師尊身側就不會難過了,所以……師尊不要再趕我走了好不好……”

    云采夜猶豫:“我……”

    燭淵傷心欲絕:“……師尊不愿意嗎?”

    云采夜:“……”他能拒絕嗎?

    他才猶豫了這么一下燭淵的臉色馬上又垮下來了,要真是拒絕還得了?于是云采夜委婉道:“我們是師徒……”

    “師徒又怎么了?不過就是一個名分而已。”燭淵仍是不依不饒,“仙魔都能相戀,我們只是師徒,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師尊若真是因為這師徒之名而離開我的話,那我寧愿叛出師門,墮天成魔,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瞎說什么呢。”云采夜想起了鎮魔塔里的浮云枝,他以前也是縛君的老師,忽然就覺得燭淵說得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思索片刻后,云采夜終究還是敗給了自己,他伸出手指梳理了下燭淵凌亂的發絲說道,“……師父不會離開你的。”

    燭淵聞言,竟生出了種此生無憾的感覺——他的師尊怎么就那么倔強呢?

    他在的那個世界別說師徒戀,人獸戀都是常有的事,燭淵真的不覺得他和云采夜的師徒關系有什么問題,這個世界真是太古板了。但好在云采夜最終沒有拒絕他,雖然他也沒直接答應他,可他畢竟妥協了。

    他對他始終是心軟的。

    燭淵這次的高興終于不是裝的了,不管云采夜此時為什么會答應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真的喜歡他,還是只是因為他一向的心軟,不忍心看到自己難過痛苦的模樣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既然對他妥協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繼而越陷越深,而這么長的時間,足夠他讓云采夜真正地愛上他了。

    云采夜心里確實打了幾分小算盤——他要帶燭淵再次下界一趟,帶他去看看外邊的世界,如果在他們回來之后,燭淵還是如此堅持,那他……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如此耽誤了一夜,待兩人終于平復心境收拾妥當之后,熹微的晨光逢著時間破開詭譎云波與簇涌的仙霧,出現在天際。